箜篌卻是沒料到這兩人竟然就一起來了,而且還是用這種方式。
于是當兩條淡淡的人影突然在他跟翎滄面前漸漸從空氣中浮現出來的時候,被嚇著的不只是翎滄一個人。
「……你們倆搞什麼?」箜篌好容易收了驚,愣愣的問。
對比起來,翎滄在想的似乎就正常許多,他在想︰原來這兩個人真的不是人啊……
「箜篌」性急的半夏在身子還沒有完全化成實體的時候就一步搶過去抓了箜篌肩膀搖晃,劈頭就問,「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箜篌忽然想到這兩人是因為什麼才急三火四的沖過來,頓時心里就虛了一半,一邊慌張的偷看了一眼翎滄,一邊緊著給班夏打眼色,示意他不要多問,臉上卻還得裝出個傻來,也真是難為了他。
粗枝大葉的班夏哪顧得到這些,只一迭聲的晃了箜篌緊著問,翎滄卻是起了疑,正在一邊狐疑的看過來。
戴黃倒是看見了,見自家師弟恍如不覺一般就快連「你為什麼要美夢」這種話都喊出來了,終于忍無可忍的在班夏後腰狠狠擰了一把。
班夏猛一回頭,正要跟戴黃喊說「你擰我做什麼?」,就被戴黃一記凌厲的眼刀給封了口,說出來的話就訕訕的變了個單音,不尷不尬的「呃……」了一聲。
箜篌好歹是松一口氣,他真怕這傻 子不管不顧的把自己那封信給嚎出來,翎滄須不是那麼好糊弄的。
戴黃看一看翎滄,跟翎滄看過來的目光正好撞了個正著,于是淡淡一笑︰「燕將軍,我和班夏有事找箜篌,不知將軍是否能回避一下?」
「一定要回避?」翎滄問。
「回避一下比較好吧。」戴黃依舊淡淡的笑著。
翎滄轉了眼去看箜篌,那邊已經後知後覺的發覺有什麼地方不對勁的班夏已經悶了聲音乖乖站在一邊,只當自己就是個鋸了嘴的葫蘆。
「不是什麼大事,一會就好,」箜篌歉意的笑笑,語氣態度卻是表明了不希望翎滄旁听,想一想又加了一句,「不是人的事情。」
這意思就是非我族類了。
翎滄僵僵的站了一會,到底是一跺腳,走了。
「說吧,怎麼回事。」戴黃一直站在門口恭送翎滄到連影子都看不見,這才慢慢轉回來,自己掇了個凳子一坐,隨手使了個幻術將這屋子里外都牢牢罩了,一絲兒聲音都透不出去,才抬手斟了杯茶,好整以暇的看著箜篌問,「好好的,你要美夢做什麼。」
「用。」箜篌在他對面坐下,「還有多少美夢,我至少還要一瓶。」
「美夢你不用擔心,管夠,我只想知道,你要它做什麼,上次給你的一瓶,不會這麼快就用光了不是?」戴黃慢悠悠的問,並不打算將美夢給箜篌的樣子。
「卿月和弦卿設計要翎滄出征,」箜篌斟酌半天,卻說出這麼一句沒頭沒尾的話。
「那你跟著去不就行了,這也值得發愁?」班夏嗤笑,「該不會是你安逸的日子過久了,受不住行軍打仗風餐露宿的苦了?」
「我從來就不吃苦。」箜篌斜斜挑了鳳眼向著班夏嫵媚一笑。
「那是怎麼。」戴黃絲毫不受兩人影響的逼問,「我不覺得翎滄出征對你來說會是個能讓你特意飛鴿傳書來跟我索要美夢的問題。」
「問題就是,我不能去。」箜篌苦笑一聲,「卿月將我扣在了長安城,所以,我非要美夢不可。」
「他會有本事扣住你?」班夏笑起來,一繞繞到箜篌身邊,長年握劍而起了一層薄繭的手指輕佻的從箜篌頰邊直撫到下巴,「箜篌,你是殺手,別跟我說那些不得同門相殘的狗屁規矩,我就不信動起手來,你會輸給他一個專修離經易道的萬花弟子」
「哪有那麼簡單。」箜篌避開班夏的手指,隨手將一個細白瓷的杯子甩起來抵在指尖上溜溜的轉。
班夏卻會錯了意,一把抽飛了箜篌指尖的白瓷杯,冷笑著說︰「別告訴我,你怕了他那點毒,你是鮫人,人類的毒對你多半是沒有用的。」
「哎……」箜篌搶救不及,瞪著眼楮看著那杯子畫一道弧線飛到地上去,「啪」一聲撞得粉碎,于是就看似極惋惜的嘆一口氣說,「可惜了那杯子,上好的瓷。」
「箜篌。」一直冷眼看著兩人的戴黃用指節扣了扣桌子,冷著聲音提點了一句,「你倆差不多行了。」
「一定要問?」箜篌長嘆一聲,正了臉色看向戴黃,一手格開班夏又伸向他臉頰的爪子。
「除非你不想要美夢了。」戴黃老神在在的從懷里掏出個青釉的瓷瓶兒,晃一晃,又揣回懷里去。
箜篌盯著戴黃動作,張一張嘴,又強自捺了性子坐穩,不死心的問一句︰
「真的不能不問?」
戴黃似笑非笑的睨著他,反問了一句︰「你說呢?」
「把你的幻術張好。」箜篌說完這句話,就像是突然被人抽了精氣神一樣,軟軟向後一仰身就把自己攤在了椅子里,顯出一種半死不活的架勢來。
班夏好笑的踢了踢他的腳︰「喂,你裝死給誰看?丟人不啊?」
「如果裝死有用的話,讓我死透了都行。」箜篌沒好氣兒的白他一眼,哼哼唧唧的說。
「好了,沒問題,你說吧。」戴黃凝神靜氣,靈識瞬間就像網一樣乍然擴散出去,沿著幻術的範圍細細查探了一圈兒回來,此時卻是剛好收歸本體。
這靈識查探,說起來似乎麻煩得很的樣子,但真就用出來,也不過就是眼楮一霎的事情。
「我要嫁人了。」得了戴黃的肯定之後,箜篌仰在椅子里,憋了半天,喃喃的說出這麼一句明顯扯淡的話來。
戴黃額頭青筋瞬間跳了幾跳,強壓住想上去一巴掌抽死丫個二貨的沖動,咬牙切齒的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來︰「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班夏一瞬間幾乎要笑的背過氣兒去,好容易喘定了,擰住箜篌下巴一扳,讓他正視著自己問道︰「嫁人?你是男人吧,就算是你跟你家那將軍夜夜*房都不曾在過上,也沒有嫁人這個說法,你嫁誰?你那個將軍?」
「你才夜夜*房,你們純陽宮方圓五百里都夜夜*房」箜篌翻個白眼頂回去。
「那你說你要嫁人,啊……噗,不行了,我受不了了。」班夏話說到一半,突然就想象了一下箜篌一身新婦裝束,頂紅披彩,淺笑瑩然的在那里嬌滴滴的跟翎滄拜天地……
頓時就趴在一邊瞬間又笑了個生不如死。
「你嫁誰。」戴黃伸出腳把那個笑的只差滿地打滾的家伙撥到一邊去,一雙銳利的眸子緊盯了箜篌問,「我不覺得你能放下你的驕傲甘為人……婦。」
最後一個字遲疑了半天,才終于咬著舌頭吐出來,跟一個大男人說「為人婦」這種話是不是詭異了點兒?
但是要不這麼說,戴黃還真不知道自己怎麼說才合適。
「不甘。」這一次箜篌倒是答得很快,「無路可走。」
「怎麼會?」戴黃蹇了眉看他,「你若是不願,你那將軍定不會逼你什麼。」
說著又向外張望了一眼,沉吟一下才繼續說道︰「我覺得,他對你,似乎要比以前在意很多。」
「不是嫁他,」箜篌煩躁的打斷戴黃的推測,「要是嫁他……我為他什麼都做得,這個……這個……」
憋了一會兒,到底還是沒能順順當當的把「這個又算得了什麼」這句話給說出來,最後只好尷尬的停了嘴,懊惱的輕輕捶一下桌子。
戴黃卻笑起來,兩根指尖搭在桌面上,一下一下慢慢的敲過。
「跟他你尚且不願,那還有誰能讓你甘心下嫁?」
「不甘心,無路可走。」箜篌頹然的仰了過去,戴黃卻也不著急催他,只是暗暗的扭了班夏的手,不讓這個性急的家伙跑去再次拽起箜篌來晃。
三盞茶都被戴黃細嚼慢咽的吃下肚去,班夏在房里老牛拉磨一樣的轉過了無數圈兒,地皮都叫他生生用鞋底子蹭薄了一層,箜篌卻還是半死不活的攤在那里,無聲無息。
「戴黃。」班夏已經記不得自己是第幾次去看戴黃了,他只知道再這麼憋下去,戴黃和箜篌會怎麼樣他不知道,但是他自己一定會先瘋了,憋瘋的。
戴黃又怎麼會不知道班夏想的是什麼,看箜篌這許久都一聲不出打算死扛到底的德行,心里也早就暗暗的悶了一股子邪火,眼下里又見到班夏將氣悶的眼神向著自己甩過來,便垂了眼簾,微微點了下頭。
班夏看見,頓時「嗷——」一聲就撲了過去,一把拉起箜篌的衣襟抓在手里拼命搖晃,「你說不說,你說不說,你說不說……」
「戴戴戴黃黃黃黃……」箜篌突然被人拎起來晃得七葷八素,說話都帶重影兒的了,「你你你管管,管管你家這這這,這東西」
「老子他**的不是東西」班夏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