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沒長手？」九玖「騰」的蹦起來，瞪著眼楮一把拍在桌子上，「老子憑什麼要伺候你」
「外邊有人在看。」翎滄淡淡的回答，頭都沒抬。
九玖噎了一下，終于氣哼哼的狠狠砸一下桌子，一百二十個不情願地去把食盒提了來。
「吃飯吃飯吃飯老子上輩子欠了你的，趕緊的。」一邊說，一邊伸手嘩啦嘩啦的把桌上鋪開的東西推到一邊去。
地圖，毛筆，宣紙，硯台等等等等，一干什物硬是被九玖給推了個亂七八糟，駁駁雜雜的攪和在一起亂成一堆，卻好在沒有墨汁濺出來污了那一干要命的東西。
「你想干什麼」翎滄「倏」的抬起頭，一雙漂亮的過分的眼楮刀子一樣剜到九玖臉上。
「喂你吃飯」九玖「 當」一聲把食盒砸到翎滄面前，一臉「老子就是故意的」的德行自上而下的睥睨著翎滄，「愛吃不吃」
翎滄皺一皺眉，像是要發火的樣子，忽然快速的瞥了一眼窗外，便瞬間又展了眉頭，只漠然的說︰「那就吃吧。」
九玖見他皺眉，本來已經暗暗運了氣，身子微微向後退了半步，提防著翎滄陡然發難，可眼下里，他忽然又一瞬間把這口氣咽了，頓時就有點適應不良，一時之間竟然愣在那里沒有動作。
「愣著干什麼呢？吃飯吧。」翎滄抬眼看看九玖，又催了一句，語氣里，淡如一杯清水，無悲無喜，無驚無怒。
九玖回過神來，不由自主的答應一句︰「哦，哦，吃飯。」
一邊說，一邊就愣愣的坐下。
翎滄嘆口氣，指指食盒︰「打開啊，你要先吃食盒麼？」
九玖臉紅了一下，忙忙的又站起來去開食盒。
蓋子一揭開，九玖便怔了一下，然後慢慢轉過頭來看著翎滄問︰「你確定你要吃飯？」
「嗯？」翎滄見他神色有異，微微遲疑一下便站起身過過去同他一起往食盒里看去。
「你覺得這還能吃嗎？」。九玖深深嘆一口氣，指著食盒里已經杯傾碗倒亂成一團的飯菜湯水問。
翎滄默然，這食盒提來的飯菜，本就是平平的擺在里邊，上不加蓋，下不固定，有個一搖一晃，說不的里邊的飯菜湯水就要挪一挪位置，潑灑出來，更何況是連續被蘇瀾和九玖兩個人狠狠的摔砸過了？
「你吃嗎？」。九玖見他不做聲，敷衍的又問了一句就打算把食盒蓋子蓋上，然後提出去丟掉。
那里邊的東西，眼見得是不能吃了，一盤子菜倒有多半盤散在盤子外邊兒，湯碗里的湯只剩了個底兒，余下的湯水不是在食盒底子里滿哪兒橫流，就是在菜盤飯碗里盛著，活活把里邊的東西泡出了個餿水桶的架勢，還有一壺酒歪在那里，一半的酒水混著湯水把食盒里邊漬的濕漉漉的，一半也混在菜飯里一並泡著，看著都有些個作嘔了，誰還會吃。
「……我吃。」翎滄忽然按住九玖的手。
「你瘋了吧？這還能吃麼？」九玖吃了一驚，擰回半個身子瞪著翎滄，「你這是跟誰過不去呢？」
「我吃。」翎滄直視著九玖眼楮，執拗的重復。
九玖瞪著他看了一會兒，忽然嘆一口氣，告饒一樣的說︰「行了行了，燕將軍，燕祖宗，你讓我把這些扔了，重新給你做過一份來吃行不行？雖然我沒得箜篌那般的好手藝，但怎麼也比這亂糟糟的東西好入口的。」
「拿來給我。」翎滄轉身走回去坐下，伸手就來搶九玖手里的食盒。
九玖一把提起食盒退了一步，無奈的看著翎滄，不死心的哄勸著說︰「你這是跟誰過不去呢？你就算把這全吃了，箜篌也不知道。」
一句話卻正正的刺了翎滄的心口，他狠狠咬一下嘴唇，將涌嗓子眼的一聲嗚咽給硬是咽了下去，心底里，卻是一陣針扎一樣的疼。
箜篌也不知道，他也不會知道，他怎麼會知道。
但是箜篌，你知不知道我現在有多痛，你說歃血連著我們兩個人的心脈，那你現在到底有沒有感覺到，我心里，痛如針刺
九玖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卻也已經晚了，一時之間心里只虛的打鼓，又不敢就給了翎滄，又不敢去丟掉，只木樁一樣的站著。
「給我。」翎滄閉一閉眼，熬過那一陣錐心的疼，聲音沉沉的說。
九玖遲疑一下，終于是長嘆口氣，將步子挪過去，一樣一樣的邊擦邊將飯菜里多余的湯水瀝干，然後一盤一碗的擺在翎滄面前。
翎滄看著面前狼藉的菜，只覺得心里酸的發痛，若是箜篌在，此刻定然是一邊翹著嘴角，眉目柔和的笑著，一邊將這些東西傾了，重新換過一些干爽新鮮的吃食小點來給他填肚子。
于是心里就更痛的刺人。
九玖將飯菜置擺好了，小心的探看了一下翎滄的臉色，期期艾艾的說︰「翎滄，要不，我還是撤了給你再做些別的吧。」
翎滄抬起眼看了他很久，澀澀的說︰「九玖，你其實是想跟我說，你不想吃這樣的東西吧？」
九玖憋了一下，臉上微微燒起來，良久，默默的點一下頭。
他是真的不想吃這已經形如泔水的飯菜，不管它之前有多美味，更何況……這軍中的廚子，又能有幾個是真正的大廚來的？他們所做的東西，即便是沒灑沒混，也不過就是個堪堪能入了口而已，填飽肚子足矣，用來品味卻是萬萬不能。
即便是九玖這種常年風餐露宿，習慣了粗茶淡飯，隨遇而安的人，面對著這樣的東西，也是難以下咽的。
所以他著力的勸翎滄，一方面是真的覺得這些東西不能吃，一方面也是真怕翎滄要他跟著一起吃。
翎滄又看了半天，終于嘆口氣，放過了九玖，依著他將那些東西拿去扔了。
薄待自己無所謂，但是別人沒理由跟你一起白受這份罪。
九玖暗地里吁一口氣，趕緊把那些淋淋瀝瀝的東西收了，飛一樣的跑去丟，唯恐一個走慢了，叫翎滄又改了主意說要拿回來吃。
于是沉沉的夜色里，值夜的軍士都看到那個錦衣華裳的藏劍山莊的公子蹲在他們將軍的帳子外邊，攏一堆火，架著一些不知道從哪里弄回來的野味野薯，烤得香噴噴的才一式一樣的拿進去，顯見是要做晚飯吃的。
就有拿一等好奇的人悄悄的走去找了蘇瀾。
今晚上不是蘇瀾值夜，他在自己帳子里睡得正香，忽然就被人輕輕推過幾下，瞬間便醒了。
「噓……別喊，是我。」那人慌忙豎一根指頭貼在嘴邊要他噤聲。
蘇瀾硬生生把到了嘴邊的喝問憋回去，然後奇怪的問一句︰「小六，你不好好值夜，跑來吵我睡覺做什麼？」
被叫做小六的，還是個女圭女圭臉的新兵，此時帳子里正黑，也看不分明他表情，倒看見一雙眼楮里映一點窗欞里漏進來的光，晶亮的。
「我說，你晚上給將軍送飯了麼？」小六湊近來，壓低了聲音問，想是怕吵醒了旁的人，畢竟這擾了一個人的清夢還好說，吵了一帳子的人這一晚好眠的話，幾個小六也不夠他們沖過來捶打的。
蘇瀾簡直莫名其妙，這是干什麼？大半夜的，把他弄醒了就為了問問有沒有給將軍送晚飯？
「怎麼會沒送，還是雙份。」想到這麼晚還賴在將軍帳子里不走的那個少爺，蘇瀾就忍不住的從鼻孔里噴出一道輕蔑的氣流來，帶著一聲極不屑的「嗤——」。
「那我怎麼看見那個藏劍山莊的公子在將軍張子外邊烤吃食？」小六想起那張被火光映紅的均已面孔，詫異的問。
「什麼？」蘇瀾愣一下，忽然就氣沖腦門了，「一定是那個錦衣玉食嬌生慣養的少爺嫌咱們軍營里的飯不好吃，還能是怎樣。」
他怒氣沖沖的說，然後倒頭就躺下去，抓著被子只一拽，就連頭都蒙了。
小六討一個沒趣，卻也覺得那個公子嬌慣太過，怎麼就被伺候的連軍營里的飯菜都不肯吃，還要自己去烤野物。
不過……小六吞吞口水，那位公子烤的可真香啊……
他模模鼻子，看看明顯是在生悶氣的蘇瀾，終于起身走了，蘇瀾可以悶頭就睡，他不行啊，他還要值夜呢。
蘇瀾悶在被里好一會兒，才氣哼哼的又把頭伸出來，四下張望一眼，卻已經不見了小六的影子，略一私忖便也就想到這孩子去了哪兒，今兒個夜里，應該就是輪到他們那一隊夜戍，想來是去追巡戍的小隊了。
想定了，蘇瀾卻依舊不安心，滿腦子都是恨恨的想著九玖。
這邊九玖剛把烤制好的東西拿去給翎滄，忽然就恨恨打兩個噴嚏，也虧得他見機得快，就噴嚏沖口而出的一瞬間，匆匆忙忙的把頭轉了九十度，避開了手里的菜肴。
「傷風了？」翎滄听見聲音，抬頭問道。
「沒，鼻子癢癢，」九玖走過來，將手里東西往翎滄面前一放，「怎麼著？還得我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