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碧水瑤的堅持下，事態就向著最壞的方向，無可挽回的發展下去了。
當然，這是柳依依和喬巧巧她們的想法。
瀛長川則是無可無不可，他只關心在幫了碧水瑤之後，能不能真的如願以償的找到芍藥，讓喬巧巧被毀損到不得不沉睡休養的靈識蘇醒過來，變回以前那個蝶舞衣。
至于失去的法力和修行什麼的，瀛長川卻沒有過高的奢望。只要恢復了靈識，法力和修行再慢慢潛修就好了，不管幾百年，還是幾千年，總會修回來的。反正，他會一直陪在她身邊。
而碧水瑤呢？她沒心沒肺的就像看不見柳依依和喬巧巧臉上的愁雲慘淡一樣，高高興興的把那一籃子價值連城的寶石珠子「嘩啦」一下倒在門前的空地上，繼續當彈子打著玩。
什麼好東西給她都是浪費。
你就算是給她一把圓石頭子兒，估計用途也大抵如此，功效沒有任何不同。
最主要的，她也不會嫌材質不好給你臉色看。
瀛長川每次路過那一片因為撒滿寶石而分外珠光寶氣的空地的時候，都禁不住這麼想，然後嘆一口氣，眼不見為淨，糟蹋東西遲早遭報應。
他恨恨的嘀咕著，加快步子走過去。
碧水瑤在彩樓里看見，支著下巴倚在窗台上偷偷的笑。
身邊伺候的小丫頭柳葉也探著頭往外看，看一陣兒，又看地上那些光芒四射的寶石，大眼楮骨碌骨碌的轉。
「怎麼，想要？」碧水瑤笑過了，看見柳葉的神色，淡淡問了一句。
柳葉咬咬嘴唇，慌亂的收回眼光，手里使勁扭了幾下衣角，才說︰「不，不是。」
「咿？這是怕我吃了你？」碧水瑤伸出根指頭，托著柳葉的下巴抬起來，細細看一會她臉上神色，「你不對勁兒有兩天了吧，前些日子我撒了滿地的大東珠也沒見你這麼看過，這不過是又多添了一籃子石頭子兒，就值得你不錯眼珠的看了？」
柳葉慌了，「撲通」一下跪在地上︰「姑娘，姑娘我錯了，我不是有意要看的。」
碧水瑤愣一下，自己有這麼可怕麼？她不自覺的模模自己的臉，一手拉起柳葉，指著自己的鼻尖兒問︰「我很嚇人？」
「沒沒有」柳葉嚇得說話都有點磕絆，但是轉眼又想起前天趙伯帶來的口信兒，鼻子一酸，眼淚可就在眼圈里打了個轉兒，「姑娘，柳葉真的不敢惦記姑娘的珠寶……」
「唉……怎麼哭了。」碧水瑤簡直想把頭伸到窗外去嚎一聲，這算怎麼回事兒啊？就算扮了女裝，有這麼嚇人麼問句話就把人小丫頭嚇哭了？
她拿著自己的帕子去擦小丫頭臉上的淚，又把柳葉嚇得退了一步︰「姑娘，使不得，您那麼矜貴的東西怎麼好給我這種丫頭用。」
哪來那麼多規矩？
碧水瑤翻翻白眼，一把把柳葉拖過來，真是懶得再裝什麼溫婉可人，直接柳眉一豎，鳳眼圓瞪，惡形惡狀的吼︰「你哪來那麼多亂七八糟的規矩給我老實呆著」
柳葉從沒見過這樣的碧水瑤，頓時就嚇傻了，直挺挺的戳在她面前一動不敢動，僵著身子隨便碧水瑤在她臉上擦來擦去。
沒一會兒，眼淚擦的淨了，碧水瑤才又笑起來拍拍她小臉︰「說吧，你怎麼了。」
柳葉張張嘴，沒出聲。
「喲？難道讓我打你一頓你才肯說？」碧水瑤伸手又捏捏她小臉，真好，軟軟滑滑女敕女敕的，跟笑靨和紫煙那倆小丫頭一樣，小孩子就是可愛。
柳葉卻當了真，小嘴一扁就又要往下跪，讓碧水瑤一把拎住了沒跪下去，眼淚在眼眶里轉著圈兒的冒出來，眼看著就又要下來了。
「不許哭，哭就真的打了」碧水瑤見她又要哭，趕緊嚇唬了一句。
別說，還真挺好使，柳葉眨巴眨巴眼鏡，愣是又把眼淚給憋回去了。
碧水瑤這邊就看得有點兒愣了，這眼淚水收放自如難道是每個女圭女圭的特技不成？怎麼一個兩個都這麼厲害的。
「好好地，問你兩句話，你就哭，哭什麼？又不是要打你罵你。」碧水瑤咳了兩聲，無奈的捋捋小丫頭的小腦瓜頂兒，「不就是問你為啥這兩天總盯著院子里的石頭看麼……」
柳葉听一听，覺得自家姑娘好像真不是生氣，再想想那封家書，忽然就把心一橫，大著膽子猛的跪在碧水瑤面前，雙手一張，抱著她的腿就「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姑娘，姑娘，柳葉求求你，把院子里的石頭，賞柳葉一顆吧，柳葉的娘快要死了……」
碧水瑤沒防著柳葉忽然來這麼一下，冷不丁就給鬧了個手忙腳亂，再一听是要那些珠子，簡直哭笑不得，趕緊就一把把柳葉抓起來往自己腿上一放，就像是當年哄著紫煙一樣，一手摟住了安慰，一手給她擦那張哭的跟花貓一樣的小臉。
「哭什麼哭什麼，那麼多扔在那里，你喜歡就自己去撿，誰還攔著你？」嘆口氣，看看自己帕子上一道紅一道粉的胭脂，琢磨著這帕子等下就讓柳葉拿去扔吧，洗都不必了。
卻原來這樓里的姑娘，即便是個伺候人的丫鬟呢，也得把面子上的功夫做足了，什麼胭脂水粉，螺鈿眉黛，那是萬萬不能少的，于是一個個小小的年紀，臉上便多了一層脂粉。哪像是各家門派里心肝寶貝兒一樣養出來的女圭女圭，一張小臉上干干淨淨的，除了養膚防干的香脂便再沒了別的多余物事，一個個都是清清爽爽的素面朝天呢。
眼下這柳葉一哭一抹，這層紅的粉的可就都被眼淚沖得在臉上暈透了，正好碧水瑤再拿帕子一擦，就跟卸妝似的。
倒擦出張干淨清秀的小臉兒來。
「唉，別哭了，自己喜歡什麼就拿著袋子下去撿吧，難不成還要我給你撿了送上來？」碧水瑤看看還在抽抽噎噎的柳葉，嘆氣。
「柳，柳葉不敢。」柳葉慌慌張張從碧水瑤膝頭跳下來，一下沒站穩，打了個趔趄，唬的碧水瑤又趕緊一把把她拎住。
「毛毛愣愣的干什麼？」
柳葉站穩了，硬是跪在地上給碧水瑤磕了三個頭，才急慌慌的拿著一個小荷包跑下去。
碧水瑤伏在窗上，看著小丫頭沖在外邊，身子還沒站定，就急慌慌的趕緊伸出小手抓了一顆珠子塞進自己的小荷包里，然後遲疑著將手伸向下一顆珠子，抓住了，又猶猶豫豫的放開，咬著嘴唇不知所措的回頭看一眼碧水瑤，想一想，直了腰把小手慌慌張張的在裙子上蹭蹭，挪回來只捂著那個小荷包不動了。
碧水瑤眼力好，早看見柳葉裝進荷包里的珠子是一顆珍珠，卻不是那頂好的東珠，雖然說放在平常的大戶人家里，也值得做個傳家寶留幾代下去，但在這滿院子的珠光寶氣里，畢竟不算是最好的東西。
她抿著嘴淺笑一下，這孩子不錯，倒是不貪。
于是就倚著窗欄懶洋洋喊了一聲︰
「柳葉，你多拿些，一個怎麼夠。」
柳葉站在樓下仰著臉看自家姑娘，不知道自家的姑娘是真以為這些是石頭，還是就拿這些當石頭，就剛剛她裝在荷包里的那顆珠子，拿出去，就足可以買一戶中等人家的宅院了好麼？
「姑娘，柳葉要一顆就夠了。」她捂著手里的小荷包，回頭又看看那滿地的珠光寶氣，細聲回答，「娘說過，這世上的每一個人，福分錢財都是老天爺早就定好了的，多拿了一分，就是折了自己的福氣，在陰間欠下了債，貪了別人東西的人，死了是要下油鍋的。」
她早就知道自家姑娘的耳朵好的出奇，你便是隔著幾間房，細聲說些悄悄話，也能叫姑娘听的一清二楚，所以干脆也沒喊喊嚷嚷的大聲答應，只用自己平時答對姑娘的音量小聲答了。
碧水瑤果然听得到，听柳葉這樣講，也就不多說什麼，只順手往遠處的某一顆珠子點了點，淡淡的說︰「那你就把包里那顆珍珠丟了，換那一顆珠子拿回去吧。」
柳葉順著碧水瑤手指的方向看去，愣了一下，突然明白自家姑娘真的只不過是拿這些東西不當個玩意而已，而不是像自己起初想的，不明白這些珠子個個都價值連城
碧水瑤指給她拿那一顆珠子，是喜王爺從宮里頭得的貢品，一顆核桃大的東海夜明珠，此時在日光下，這珠子看起來通體漆黑，只像是一顆大些的普通墨玉，可柳葉卻知道，這珠子在夜里，就會瑩瑩的亮起來，幾乎可以當一盞燈了。
她又不是個不識貨的，見碧水瑤竟然指著這珠子讓她拿走，就算知道是個價值連城的寶貝，又哪里敢動，可不拿，又怕折了碧水瑤的面子，惹她著惱，只猶猶豫豫的站在那里把衣角反復揉過幾遍，直擰出了皺褶來，才拿定了主意，弱聲弱氣的回︰「柳葉……不敢……只這顆珍珠，就足夠了，柳葉來生必定做牛做馬還給姑娘。若是拿了那顆珠子，那就是柳葉貪心不足，只怕做幾世的牛馬都還不清了。」
碧水瑤听她說的果決，倒也不再勸她，只吩咐了一句︰「那你自己把這珠子拿回去便是，莫要交給別人又被掉了包，順便多伺候你母親親幾日，待到好了再回來，我這里不缺人的，二娘那里，我替你去說就好，你放心回家吧。」
柳葉站在樓下愣一會兒，眼淚撲簌簌掉下來，沖著彩樓又磕一個頭，哽咽著說︰「謝謝姑娘。」
轉身就匆匆的跑了。
碧水瑤看著匆匆跑掉的小丫頭發了一會兒愣，然後嘆口氣。
「能這麼隨隨便便就跑到惦記的人那里去，還真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