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落,床帳垂落,屋內只余一室靜謐。
這方父子睡的沉,窗外的日頭漸漸西斜,不知不覺已是日落黃昏。
「皇上,您該起了,晚膳的時辰到了,相爺和容貴妃都等著您呢!皇上,皇上……」福公公的影子映在門欞上,一聲一聲的喚著。
倪項緩緩睜開了眼,目光漠然的盯著床頂,半晌,他看向熟睡的**,伸手探了探小人兒的額頭,這才起身,喚了聲︰「進來吧。」
福公公輕手輕腳的推開房門,帶著幾個宮人進了屋,望了眼床上還熟睡的皇子,低聲厲言道︰「都利落著點,小心著點,別擾了十一殿下。」
宮人們撫了撫身,近前為倪項更衣。
倪項任著宮人更衣,目不斜視,狹長的鳳眸凜然的眯著,面無表情的臉上,臉色愈發難看了起來。他夢到了許多年不曾做的夢,醒來後依舊記不清夢里的情景,只記得霧氣氤氳的竹林,同根而生的雙竹,糾纏著雙竹之一的紫藤,一把金斧。
戴上最後的紫金冠,冷然的帝王,頭也不回的舉大步離開。若說那竹,六年前他已尋到,為何又做此夢?
站在門外的桃紅柳綠,低著頭送皇帝離開,見明黃色的衣袂毫不留戀的閃過,不約而同的臉上露出了憂色。
送走了皇帝,兩人進屋關起了房門。柳綠咬了咬唇,問道︰「皇上到底是什麼意思?在這睡了一下午,一句話不說的就走了,連頭也沒回一個。這事我怎麼就覺得這麼別扭呢?」
桃紅從櫃子里拿出新的薄被,心痛的給光溜溜的小主子蓋上,眼淚忍不住流了下來。「帝王心,海底針。皇上的心思哪是咱們能猜得的?就算皇上把殿下當了玩意,咱們也只能看著。」
「桃紅姐,你在說什麼呀?」綠柳瞪圓了眼,「如果真的是這樣……這樣……殿下他……他……不行不行,就算搭上我這條命,也不能讓殿下有事。」
綠柳亂了手腳,忐忑不安的來來回回的踱著步子。
桃紅擔心的看著楚清,連連嘆氣。
當天夜里楚清就醒了,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要飯吃,完全不記得生病時出現的那個人,心里想的是滿滿一桌子的山珍海味。怎奈在桃紅柳綠兩個夜叉的婬威下,他只好乖乖的捧起飯碗,食如嚼蠟一口一口吞著白粥。
楚清的小臉皺成了包子,飄渺的目光直直的盯著白紗帳,心思飄到了雲霄外,一只只金黃肥碩的烤鴨,在他的眼前飛來飛去。楚清舌忝著嘴,伸手就去抓,「我的烤鴨。」
「噗通——」
「殿下——」
「殿下——」
楚清四腳朝天,直勾勾的盯著頭頂轉悠的烤鴨,「我的鴨子飛了。」
綠柳「撲哧——」一聲樂了,「殿下是不是又惦記御花園里的‘花鴨子’了?那可吃不得,那是吉祥鳥,吃了可是要受神罰的。」
「好了柳綠,還不快把殿下扶回床上去。」桃紅寵溺的瞟了一眼綠柳。
柳綠笑嘖嘖的和桃紅一起扶起楚清。
楚清揉著小蠻腰,一臉嚴肅的說道︰「什麼神罰?小爺不信那個,小爺我是無神論者,小爺我想吃就吃,怎麼地,要罰?那就來罰呀!小爺怕他不成?」楚清不屑的撅起小嘴,沖著窗外豎起中指。
「轟隆——」一聲旱天雷,驚的主僕三人猛縮了一子。
「殿下,你真的惹怒老天爺了。」
桃紅瞪了一眼柳綠,「綠柳別瞎說,嚇到殿下了。」
楚清重重吐出一口氣,小蹭了蹭,怏怏臉朝床內躺了下去,拉了拉被子,「我要睡了。」
「那桃紅和柳綠就退了。」
「恩!」
桃紅柳綠熄了燈,便退了出去。
楚清听著房門關上,拉過被子蒙住了頭,「老子不就是想吃‘鴨子’嗎?至于放那麼大聲的‘屁’嗎?震的耳朵都聾了,做神也這麼小氣。老子就是不信邪,老子明天就抓只來吃,哼!」
「轟隆——」
又是一聲雷鳴,躲在被子里的楚清縮的更緊,鼓起的被子一陣瑟瑟發抖。「老子不怕你。」
翌日。
楚清趁著桃紅柳綠不在,抱著自己的寵雞大花溜去了御花園。今兒個他定要抓只‘花鴨子’烤了來吃,天天的清茶淡飯,嘴巴都快淡出鳥來了。不怪他的小身板長不大,沒有營養怎麼長的高,長的壯?從前他雖然長的不算帥,但也是一米八的個頭。任這副小身板繼續自然發展下去,只怕一米七都長不到。為了男子漢的幸福,為了泡盡天下美人,有必要從女圭女圭抓起。
楚清雄赳赳氣昂昂的挺直了小腰板,盯著荷塘里的幾只‘花鴨子’握緊了拳頭。可惜他這個宏偉的願望,一直也沒能實現,他的身高也真的沒有超過一米七。為此,他糾結了許久許久。
一個時辰後。
荷塘邊的一棵大柳樹下,蹲著一個灰布短衫的孩童,看身型似只有四五歲,過肩的頭發用一根發了白的紅色發帶束在身後,他的身邊站著一只半米高的花公雞。此刻那張精致的小臉皺成了一團,目光貪戀哀怨的望著荷塘里,悠閑自得的戲水鴛鴦。
「噗通」楚清一坐到了地上,「你到底是不是公的?怎麼連一只鴨子也勾引不來?同胞的臉都給你丟光了。」
「喔喔——」站在他的身邊的大花,嗚嗚了兩聲,舉起膀子抱住了小腦袋。
楚清一手支著下巴想了想,嘆氣道︰「哎!你是雞它是鴨,讓你去勾引一只鴨子也是難為你了。」
大花松開膀子,猛力的點頭,頭上的大紅冠抖個不停。
「那麼你就去給我抓一只好了,GO!」楚清伸手指向荷塘中央的「花鴨子」。
大花喔喔向後退了兩步,掉轉雞頭就跑。
楚清一把抓住大花五顏六色的尾巴,就往荷塘里拖,「想跑?別說門,煙囪都沒有。今天你不下也得下,小爺我今兒個的鴨子吃定了。」
「喔喔……喔喔……」大花豆圓的眼楮閃著淚花,兩只有力的爪子拼命的刨著地,一對半米長的翅膀扇的風聲呼呼作響,掃去了一片的碎石土塊。
「哎呦!是誰扔的石頭?」
隨著一聲稚女敕的怒吼,楚清和大花愣愣的抬起頭,循著聲音看去。
穿著淺黃色錦袍的男孩,一手捂著額頭,正一臉驕橫的望過來,四目相對,男孩的臉色微微發紅,「是你這個奴才向本皇子扔的石頭?」
楚清愣愣的眨眨眼,搖了搖頭。
「這里除了你再無他人,不是你是誰?」
楚清看了看左右,用手指著大花說道︰「是它。」
「狗奴才,竟敢戲耍本皇子,給我教訓教訓這個不知死活的奴才。」
「是。」跟在男孩身後的兩個十三四歲的太監,挽起袖子就沖著楚清去了。
楚清向後退著,「我說了不是我扔的。」
「還敢頂嘴,把他的舌頭割了,看他還敢不敢頂嘴。」
「大花,既然人家都不講理了,咱們也別讓著了,給我上,」楚清也氣了,高傲的揚起小臉,一手掐腰,一手伸出手指指著沖過來的兩個太監,「目標小**,GO!」
「喔喔喔……」大花拍著膀子沖了上去,鋒利的喙直攻兩個太監的□。
太監雖然沒有了那玩意,但被這麼大的公雞啄一下,也要在床上躺上一陣子了。兩個太監嚇得哇哇直叫,雙手捂著空空的命根子就跑。兩人一雞繞著大柳樹兜起了圈,大花興奮的拍膀子追著兩個太監,使勁的啄著太監的,不時還發出兩聲自豪的喔喔。
自稱皇子的男孩,小臉氣的通紅,指著楚清的鼻子大罵︰「狗奴才,本皇子的命令也敢違抗,你活膩了。」
「咕嚕咕嚕咕,豬!你的鼻子有兩個孔,感冒時的你還掛著鼻涕牛牛。豬!你有著黑漆漆的眼,望呀望呀望也看不到邊。豬!你的耳朵是那麼大,呼扇呼扇也听不到我在罵你傻。」楚清搖著腦袋,扭著小,跟著歌詞學豬樣,沖著男孩小手拍了拍,手指勾了勾,扭著繼續唱道︰「豬!你的尾巴是卷又卷,原來跑跑跳跳還離不開它哦~~~」
「混……混蛋,你去死。」男孩氣紅了眼,猛地沖向了楚清。
「啊!……」楚清正巧站在荷塘邊的一塊岩石上,小身子搖了沒幾下,「噗通」一聲跌進了水里。「救……救命,唔……我……我不會游泳……唔……」
「哈哈哈,狗奴才,你去死吧……誒喲!又是哪個不要……父……皇?」跌坐在地的男孩傻了眼,眼看著明黃色的衣角消失在了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