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興匆匆跑到御書房,腳還沒離開台階就被福子攔下了。
「福子你干嘛攔我?我要見父皇。」楚清不悅的撅嘴道。
「殿下,不是奴才不讓您進,里面皇上正忙著呢,不見人,殿下還是先回吧!」
「那我就在這里等,剛過午時,他總不能一直都在忙吧!」楚清一坐到台階上,雙手撐著下巴望天。
福子面露焦色,「您還是回去吧,皇上忙起來沒個準,說不準又要忙到日頭落山了。」
「那我就等到日頭落山。」
「這……哎!」福子皺了面皮,垮了肩膀,看了眼身後緊闔的門扉,無計可施下只好守在一旁,等著小殿下煩了自行離去。
一個時辰後。
福子抬頭望了望頭頂烤人的烈日,低頭瞧著小殿下額頭流不完的豆大汗珠,心疼的不得了。「殿下,這日頭太毒,曬的人頭暈目眩的,您還是回去吧!若是殿下得了暑病,奴才不好向皇上交待。」
「不回。」
「您就別固執了,身子要緊。」
「既然擔心我,就去通報父皇我來了。」
「這……」福子無奈只好叫人拿來了陽傘,親自撐著為楚清遮陽。
兩個時辰後。
福子抬袖擦了擦臉上的汗珠,「殿下回去吧,快到晚膳的時辰了。」
「父皇不是也要吃飯的嗎?我等他一起用膳。」
三個時辰後,天色漸漸變暗,落霞也褪了火紅,各宮都掌起了燈,宮人們開始了入夜的準備。
福子來來回回的走著,瞧了瞧天色,停下來皺了皺眉,說道︰「這日頭都沉山了,月亮也高掛了,早過了用膳的時辰了,殿下回去吧!可別餓壞了身子。」
楚清騰地站了起來,轉身直闖御書房。他覺得這事不對,就算忙的忘記了吃飯,身為貼身侍從的福子也該催促,可福子卻只顧著勸他走。福子敬主護主不會不關心主子,這里面一定有貓膩。
「讓開。」
「殿下不能進去。」
「讓開。」楚清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推開福子,一腳踹開了御書房的門。御書房內靜悄悄的,御案後空無一人。
「你不是說父皇在忙嗎?」
「這……」福子猶豫了一下才說道,「皇上出宮了。」
「為什麼不告訴我。」楚清大怒。
「這是皇上的命令,奴才不敢違抗。」
「連我也不能說?」
「是。」
「你說謊,父皇還在宮里。」
福子一愣,剎那變了臉色,「奴才怎敢欺瞞皇子,皇上確實是出宮了。」
「福子,你說謊的時候眼楮會向左看。」
福子忙低下頭,眼珠亂轉,心虛的吱吱嗚嗚道︰「奴才真的沒有說謊。」
「你……」
「他沒有說謊,朕確實是出宮了。」倪項突然出現在門外,跨過門檻進了御書房,「綿兒找朕何事?」
「父皇!」楚清不待倪項近前,迎上抱住倪項撒起嬌來,嘟起嘴巴埋怨,「父皇出宮怎麼也不帶上兒臣?兒臣還未出過宮呢!整日關在宮里都長毛了。」
倪項既寵溺又無奈的微笑,牽起楚清的手走到御案後坐下,將楚清抱坐在腿上,伸手拿過一旁的奏章打開。「綿兒還沒有說找朕何事?」
「再過幾日就是兒臣的生辰了,父皇每到兒臣生辰時都忙的不見人,今年兒臣求父皇同兒臣一起慶祝生辰。」
倪項驀然頓住,看著懷里少年殷切的目光,眉宇緊蹙了起來。
楚清見倪項許久不語,很為難的樣子,跳下地怏怏說道︰「若是父皇為難就算了,只是一個生辰罷了,比不得父皇的大事,兒臣告退了。」轉身跑出了御書房。
倪項目送失望離開的人兒,一時表情十分復雜,不知不覺竟握碎了手里的朱筆。
倪項回到寢宮時已是三更,揮退了宮人,輕輕走到床前,寬衣上了龍床,伸手攬過背向自己的人兒,輕聲問道︰「綿兒睡了?」
「睡了。」
這聲應的如蚊蚋,若不是離的近,還真難听到。
「綿兒還在生父皇的氣?」
「沒有。」
倪項轉過楚清的臉龐,眉頭驀然緊蹙,「綿兒哭了?」
楚清扭頭,「沒哭,辣子辣到眼楮了。」
倪項將臉埋進少年人兒的頸間,「父皇為綿兒準備生辰宴可好?」
「不用了,大哥、二哥、三哥、八哥都不在,如今十哥又被送去大秋做了質子,這宴辦了也無趣。」
「那綿兒想要什麼賞賜?」
楚清躊躇了一會兒,說道︰「兒臣只想要父皇陪兒臣過這個生辰。」
倪項嘆了口氣,窸窸窣窣翻了身,父子兩人背對著背,誰也不言語。良久,倪項起身下了床,立于窗前望月靜思許久,轉頭看了眼依舊未動的人兒,幽幽嘆了口氣,走回床前坐下,很為難的說道︰「綿兒,你知道朕……」
「不用說了,我明白。」
倪項皺了皺眉,心里一陣心疼,抱起悶悶不樂的人兒想著安慰一番,卻被滿臉淚痕的人兒嚇了一跳,「綿兒?」
「別誤會,我沒哭,睫毛倒進了眼里,一時不舒服而已。」楚清抹了兩把眼淚,又速速說了一句,「我要去小解。」跳下床跑進了淨房。
倪項看著自己空空的手掌,一陣失神。
至那夜後已經過去了三日,楚清每天都像失了三魂一般,整日郁郁寡歡,時常一個人坐在院子里發呆,一坐便是一整日。
「他愛我,他不愛我,他愛我,他不愛我……」花圃前,楚清揪著花瓣,囔囔念叨,腳邊的花瓣幾乎沒過了腳面。
藏身在不遠處的倪項眉頭緊鎖,看著那人兒明顯消瘦的臉頰,未免心疼。
「他愛我,他不愛……」無聲無息眼前出現一雙龍雲金履靴,楚清愣了愣,丟下手里殘敗的黃花,姍姍起身,拂去身上的花瓣,施禮道,「兒臣給父皇請安。」語氣不冷不熱。
眼前人兒生疏的態度,令倪項很不悅,他皺了皺眉,說道︰「關于生辰的事,父皇答應你就是了。」
「真的?」楚清驚訝的抬頭,目光炯炯的注視著倪項。
倪項點了點頭,攬楚清入懷,「綿兒整日的郁郁寡歡,看的朕心痛,若是不滿足綿兒,朕怕失去的不僅是一個古靈精怪的兒子,還有一個令朕歡愉的情人。」
楚清心里美滋滋的,小臉紅彤彤的綻開了花,無比開心的環住倪項的脖子,「父皇,我愛你,很愛很愛你。」
倪項柔柔淺笑,俯下頭溫柔的吻上他的唇。
※※※
「咳咳,殿下,你這是做什麼呢?瞧瞧都成黑人了。」柳綠捂著鼻子,蹙著秀眉,扇著滿屋子的濃煙。
「咳,咳咳,爺在做蛋糕。」楚清滿身灶灰,蹲在爐灶前拿著一把蒲扇正扇著,嗆得鼻涕眼淚直流,時不時抹上一把,臉上更是花了。
「咳咳」柳綠揮著帕子,又是一陣咳嗦。「我的爺呀,你就別在這添亂子了,什麼蛋糕、蛋餅的讓廚子們去弄去,瞧你把自己弄的,人不人鬼不鬼的,等會兒出去還不嚇死幾個。」
「呼——呼——」楚清鼓圓了腮幫子,拿著吹火的竹筒使了勁的吹,「咳咳」嗆得一陣猛咳,啞著嗓子 道,「不行,眼看著就出鍋了,爺不走。」
「殿下時辰可不早了,御廚們都在外面等著呢,晚膳的時辰誤不得。咳咳,今兒又是殿下的生辰,皇上特意吩咐御廚加了菜,殿下要是再不出去,可是做不完了。咳咳……」
「咳咳,你去告訴他們待會就做四菜一湯,咳,今天爺生辰,爺說了算,咳咳,有什麼事爺扛著。」
「可是……」
「哪來的婆婆麻麻,去去去,就說爺說的,讓他們等著。」楚清不耐煩的拿著燒火棍趕人,硬是將人推出了御膳房,蹲回爐灶邊繼續扇火吹風。
半個時辰後,楚清高高興興的端著自己做的蛋糕出了御膳房,蹦蹦跳跳,哼著小曲,奔回了寢龍宮。
柳綠狐疑的端詳著桌上扇著白布的大盤子,歪了歪頭,問道︰「這圓咕隆咚的就是蛋糕嗎?」
「恩。」楚清得意的點頭,正兒八經的說道,「爺現在要去洗個澡,你們可別趁著爺不在偷看。」說完,樂呵呵挺著腰板進了內殿。
柳綠癟癟嘴巴,眼珠轉了轉,伸手就去掀盤子上的白布,桃紅手快,一把抓住了不安分的手掌。
「殿下不是說不要偷看嗎,你這小妮子怎麼不听話?殿下知道了,少不了嘮叨。」
柳綠訕訕收回手,「人家也是奇怪這蛋糕是個什麼樣,忍不住想瞧瞧。」
桃紅寵溺的輕搖了搖頭,「你呀,等一會兒不就知道了,何必急于一時?」
「何事急于一時呀?」倪項心情大好,笑著跨進了門檻,身後跟著福子。
桃紅柳綠見皇上進了屋,忙收了嬉笑,拂身施禮,「奴婢見過皇上。」
「恩,起吧!」倪項看了圈屋內,沒見到想見的人,繼又問道︰「皇兒呢?」
「回皇上,殿下去沐浴了。」
「怎麼這個時候沐浴?」倪項尋了桌旁的凳子坐下,桌上扇著白布的大盤子引起了他興趣,「這是御廚新想出來的花樣?」
「回皇上的話,這不是御廚們想的,是殿下花了一下午的功夫做出來的蛋糕。」柳綠如實回道。
「蛋糕?倒是新鮮。」倪項笑著伸手去掀白布。
「皇上不可。」柳綠忙叫住了倪項,見倪項停下手狐疑的看著自己,怯怯的垂下頭,小聲說道︰「殿下不讓偷看。」
倪項只覺好笑,「那就等皇兒出來再看吧。」
不多時,一身清爽的楚清匆匆跑回外殿,歡叫著撲進了爹爹懷里,「父皇!」小貓濕漉漉的毛發蹭濕了皇帝的龍袍。
倪項接過桃紅遞來的布巾,溫柔的為坐在懷里的人兒擦拭頭發。「怎麼也不擦干了再出來?衣服都濕了。若是在冬日,是要得病的。」
「兒臣听說父皇回來了,心里難耐,迫不及待想見父皇,哪里還會想那麼多?」楚清手指繞著倪項的長發把玩,乖巧的任他為自己擦拭頭發。
「綿兒這麼想朕嗎?」
「兒臣恨不得睡覺時粘著父皇,吃飯時粘著父皇,看書時粘著父皇……」
「出恭時也要嗎?」倪項惡趣味的插言道。
楚清臉頰緋紅,抱住倪項的脖子,目光堅定的說道︰「要。兒臣希望父皇每時每刻都陪在兒臣的身邊,上刀山,下火海,上天堂,入地獄,兒臣都要與父皇在一起。」
倪項笑了笑,扭過楚清的身子,瞧著桌上扇著白布的大盤子,笑問道︰「現在可否讓朕瞧瞧,綿兒所說的蛋糕究竟是個什麼樣子?」
楚清一臉得意,「柳綠,掀蓋頭。」
「好哩!」
白布一去,盤子里的東西終于現出了它的真面目,除了它的造物主,在場的幾人皆露出了一臉的詫異。
「我的爺,這不是饅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