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城郊亂葬崗。凌瑄站在高高的山頭,待衙役們遠去,才駕著車下了山。馬車里坐著凌瑄和岳陽,四周圍都有侍衛護著。今兒凌瑄帶出來的都是可以以一敵百的死士,是只听命于皇帝的親衛。
馬車在山路上顛簸著,凌瑄從出城到現在一直沒說話,突然問道,「什麼時辰了。」
岳陽撩起車簾,望了望天,「亥時已過。」又怕著急,忙說,「快到了。」
馬車終于停了下來,停在了山道上,下面的山坳就是亂葬崗。侍衛長撩開車簾,凌瑄和岳陽縱身躍下,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山坳里到處都是尸體。四周依稀有幾處無碑的墳頭,尸身隨處可見,好一點的草草的卷了個席子,大多數就是這般空空的拋在曠野中。熙熙攘攘的,有幾只野狗在啃食尸體,不遠處還有幾只冒著綠光的野狼在走近。空氣中彌散著血腥和腐肉的味道。
岳陽沒忍住,轉身,扶著馬車吐了出來。
凌瑄陰著臉看著眼前的一切,不敢想象世間竟還有這種地方,這是京城,全王朝最繁華的地方。冷著臉就要下去,被身邊的親衛攔住,「此地陰氣重,三皇子還是在上面等著吧。」
凌瑄怒目,冷冽的道,「難道要我看著她被野狼吃掉嘛。」
終是養尊處優的皇子,沒有經歷慘烈的生死,全體親衛都下跪,領頭的面無表情的說道,「請少主不要為難屬下,我們是奉命來保護你的,你若有個閃失,我們無法向主上交待。」沉頓片刻又說,「少主不能永遠護住那姑娘,若連這點考驗都過不了,那不如不救。」
「放肆。」凌瑄冷聲呵道。
親衛們似未听見,仍動也不動的跪著。
岳陽吐夠了,怕凌瑄執著,真下去了,忙拉著他,勸道,「再等等吧,他說的對,我們終不能永遠護著她,往後的路要她自己走。」
凌瑄拗不過他們,只能在站在山坳邊等著,目不轉楮的望著下面。過了好久,岳陽拍著他,喊道「快看。」順著他的手望去,是一個身著單薄的女孩,在使勁的往上爬,凌瑄疾呼,「救人。」
侍衛也被女孩的堅韌打動,一躍而下,抱著女孩又飛了上來。
女孩站定,急急的喘著氣,看清眼前的凌瑄,似還在夢中。半響,緩過神來,拉著凌瑄的手,哀求道,「三皇子,你能救出我,是不是也能救出我爹娘。我求求你救救我爹娘。」
岳陽愣住,納悶的問,「你爹娘。」
凌瑄也蹙眉望著她,怎麼回事?
呂芷嫣不知他倆何意,也未在意,一心只想著救父母,拉著凌瑄急急的說,「我爹說了,只要我出來,尋的救援,他們就能出來了。」
岳陽與凌瑄相視一眼,問,「你爹什麼時候跟你說的。」
「今日上午啊,我逃出來之前。」
凌瑄大概明了了是何故,又不解她一女孩是怎麼逃出來的,問,「你是怎麼出來的。」
「獄中的一個牢頭是平輿人,不忍見我們全死在牢里,偷偷放我出來的。」呂芷嫣已知他們是現在唯一的依靠,如實的說道,「三皇子,你救救我爹娘吧。」
岳陽听了一頭霧水,月兌口而出,「那牢頭沒跟你講,今晚亥時,你爹娘就要行刑了嗎。」
凌瑄忙出聲喝止岳陽,卻已來不及。
「什麼。」呂芷嫣撐著雙眸不信的看著他,又轉頭望向凌瑄,似在求證,見凌瑄不語,頓時明了,哭著向回城方向沖去,「我不信,我不信,爹說了,只要我能出來就有機會救他們的。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找我爹娘。」
岳陽忙抱住她,這般時刻怎能讓她回了城,「我們好不容易把你救出來,你要回去送死嗎?」
呂芷嫣哭著要掙月兌了他,嘶喊道,「不要,如果我爹娘不能活著,那留我一人又有什麼意思,我要跟他們一起去死。」
親衛怕她壞事,正要劈手打暈她,卻被凌瑄攔住。沉聲呵道,「亥時已過,你爹娘已經死了。」
「不……」呂芷嫣哭喊著無力的跌坐在地上,口中喃喃自語道,「我不信,我要回去,我要我爹,我要我爹。」
凌瑄望著她呆呆的樣子,兩眼無神,心下不忍,俯身蹲在她跟前,想要開口說話,卻被她一把推倒在地。
呂芷嫣推了凌瑄,起身,指著他罵,「都是你,都是你們凌家無能,才會讓外臣把持朝政,才會害的我爹枉死,我爹不過是依法辦事而已,他有什麼錯,他有什麼錯。」
岳陽忙扶起凌瑄,對著呂芷嫣說道,「你不要蠻不講理了,這事也不能怪三皇子啊。他冒了多大的風險把你救了出來,你還怪他。」
「我不要他救,我不要他救,我寧願跟我爹娘一起去死。」呂芷嫣沖著他倆嘶喊道,滿眼憤怒的望著凌瑄,「他救我只不過想減輕他的罪惡,想讓他凌家皇位上少一縷冤魂。」
岳陽被她眼中的憤怒驚了心,他猶豫了,不知究竟該不該救她。卻見凌瑄一步一步走向她,開口道,
「是,是我凌家無能,才害得你爹枉死。」試著執起她的手,一字一頓,沉聲道,「我答應你,總有一天,我會為你報了殺父滅族之仇。相信我。」
呂芷嫣望著眼楮,似著了魔,又著他執起手,任著他對自己許下這誓言,眼里蓄滿了淚水。今日的恐懼、無助,和對日後的渺茫,一下子都涌了出來。此刻的她對未來一無所知,只清晰的知道,眼前這個人是眼下自己唯一的可信,不由自主的撲到他懷中,用力的抱著他,哭著嘶喊道,「我要怎麼辦,我要怎麼辦,爹,你為什麼要騙我,為什麼要扔下我。」
凌瑄愣住,回過神來,輕輕拍著她安慰道,「你爹騙你逃出天牢,無非也是想讓你好好活下去。」
身後傳來岳陽的驚呼,「若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