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末的天竟然下起了雷雨,陣陣雷聲驚得人膽戰心驚。子夜過後,雨幕下竟站著一個人,是秦寧。她只是睡不著,所以才想到院子里來吹吹風,不曾想過會遇到一場大雨。院子里靜寂寂的,除了雨聲和雷聲听不到任何聲音。門外守衛都去歇息了,屋里的丫鬟都在照顧蘭心,沒誰會注意傾盆大雨中還站立著一個人。
蘭心,滾燙的淚水和著冰冷的雨水一起劃過臉龐,呵,苦笑一聲,早就知道他為人狠厲,只是終未在自己面前露過這一面。怎麼,安逸了這麼些年,難不成還忘了他的本性?秦寧臉上劃過一絲嘲諷,更多的是心痛。想著下午蘭心被送回來時慘白的臉和背後猙獰的鞭傷,心如刀剜般疼痛,你怎麼能下得了手,那個陪著自己一起長大的如長姊的蘭心,你怎麼下得了手。呵,這麼介意我欺騙了你嗎?秦寧咬緊了牙關,強忍著不讓嗚咽聲溢出嘴角,心中憤恨的叫囂著,那你騙我的時候,可有想過我的感受。
夜仍在咆哮著,雨也仍在傾盆的下著。秦寧掙開手,任著雨打在手上,有些疼,天也在哭嗎?身上好冷,卻不如心里的冷,整整一天了,你知道嗎,我在等你,等你給我一個解釋,哪怕是敷衍也好。可是你竟然見都不肯見我一面。李明說你在忙,你在忙什麼,你有空閑將蘭心懲罰的遍體鱗傷,你有空閑能把我宮里里里外外的內侍都換個遍,卻連來見我一面,給我一個解釋的空閑都沒有,你在忙什麼,是不是厭了,倦了,終于不想再縱著了。你說過最不能容忍跟你耍心計的女人,我是不是給了你一個遠離我的借口。
夜好黑,有風吹過,好冷,你竟把我的凌瑄也帶走了。頭昏昏沉沉的,遠處似乎有燈火閃著,忽听見有人疾呼,身子搖搖欲墜的,終于倒了下來,落入來人的懷中。「主子,您這是干什麼。」是蘭溪,听見她的哭聲,望見了焦急的眼楮里滿是淚水。傻瓜,哭什麼,努力撐著睜開沉重的眼皮,抬起手想拭干她臉上的雨水和淚水,可是好累……手無力的垂下。
「來人啊,來人啊。」蘭溪望見她這樣,急得快哭出來了,扯了嗓子喚人,可是雨聲將她的聲音淹沒,好一會人見不著人,正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卻見秦寧的手無力的垂下,低頭一看昏睡了過去,伴著一陣雷聲,蘭溪滿臉驚恐的愣住,抱著懷中冰冷的身子,慘白的臉色,不敢再想下去,扯著嗓子撕心裂肺的嘶喊著。
宣室殿內,燈火通明,窗外的雨聲和雷聲吵得人心煩意亂。皇帝無力仰著龍椅之上,面前的桌子上放著厚厚的密件,是今日吳矛送來的,江西之事已被他查的清清楚楚。呵,嘴邊劃過一絲苦笑,母後,你那佷子已不單單是想回京城了。
邊上凌瑄安靜的坐著,瞥見他臉上的疲態,知他累及。江西之事,太過棘手,又太突然了,陳家這會活生生的打了父皇一個措手不及,幸好有吳太醫,不然的話後果還真不堪設想。整整一天了,午膳過後,就急宣了姨夫、舅舅和幾位親信進宮,直到半夜才放了他們出宮,而這會子時都過了,再過幾個時辰就又要上朝了。望見父皇臉上一臉的倦意,心下有些不忍,終于明了了今兒白天他怎會這麼不耐的說出那話,又想到了娘,這會自己不在她身邊,父皇又沒抽了空去看她,又該多想了吧。心下重重嘆息了一聲,等天亮了,趕快回宮跟她解釋了吧。拿過密件蹙著眉又細細看了一遍。聞見父皇輕咳了兩聲,忙端了水去給他。
皇帝坐起,端起他遞過來的水,抿了一口,見他又再看那封密件,問,「可想到什麼好辦法。」
凌瑄搖了搖頭,牽涉太多,幾位重臣商討了一下午,都說了不能操之過急。萬幸的是,這會他們還沒察覺到父皇已知曉了這事。唯有延長他們行動時間,伺機而動,「可否先動用暗門的人。」恪舅舅走之前,跟他說了,實不行,可讓他跟隨了薛華。凌瑄明了,當年薛老太尉就是不明不白的在避暑途中遇害的,這會也大可以依葫蘆畫瓢。
皇帝卻搖了搖頭,「若殺他有用,吳矛在江西的時候就動手了。」此事終不保萬一,不若當年動薛華,皇叔終是地方王,守衛護法,不是薛華可以比的,用暗門,還不如烽火堂的人動手。這些吳矛也是了解的,可是他在江西一個多月終未動手,想必並不是他尋不到機會,這世間還沒用烽火堂殺不了的人,定是他查清了此招無用甚至反而會打草驚蛇。
凌瑄听了明了,可這事終不能任其發展,雖說這次疫情已控制了,可保不準他們在尋了其他接口,「父皇,你打算怎麼辦。」
皇帝無奈的搖了搖頭,苦笑一聲,「還沒想好,先牽制住吧,這會黔南饑荒尚未平定,我還要用他的漕運。」漕運,定要等漕運握到了手,才能開始反擊。
漕運?凌瑄蹙眉,那要等多久,整個王朝的漕運皆在劉御史手中,劉御史最近極其安分,尋不了一點差池,難道就這麼被動的等下去嗎。那人終是凌家之人,想著開口道,「讓我去趟江西吧。」
皇帝知他是想為自己分擔了很是欣慰,卻搖了搖頭,「這會誰去都沒用。」皇叔這人多少他還是有些了解的,這麼些年都沒動。現在臨了臨了,卻要揭竿,肯定不是他的意思,怕是那位堂兄吧。據說那位堂兄為人狠厲,不說凌瑄還小,就算成年了,也不能讓他去冒這個險。欣慰的對他笑了笑,嘆道,「瑄兒啊,父皇有時候很矛盾。想著這日子啊能快些過,你能快快長大了,可以來幫襯幫襯父皇。可有時候啊,又想著這日子啊慢點過,讓父皇把這江山都收拾干淨了再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