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越說︰「我不認為她對你會構成威脅。掌控天氣時節是所有的天龍與生俱來的本領,擁有預知能力的天龍也不在少數,她的那番威脅不過是笑話。」
「殺了她。」靈妖重復下令,話語里沒半分商量回旋的余地。
和越猶豫了下,問︰「非殺不可嗎?」。
靈妖說道︰「非殺不可。」她凜聲問和越︰「是你去,還是我親自動手?」如果和越不去,她將親自動手。
和越應道︰「好,我去。」她的聲音一緩,說︰「但我不明白為什麼非要致和歆于死地?」
「她背負天龍族的傳承使命而生,下任龍母只能是她,她一死,天龍族後繼無人,斷掉他們的血脈就等于瓦解他們的斗志,不管他們戰與不戰,天龍族都亡定了。他們想要再續血脈就只能放下他們‘高貴’的身段與海龍、地龍**。」靈妖說到這里,嘴角噙起一絲魅笑,她回眸睨著和越問︰「這對他們來說不是個天大的諷刺嗎?他們曾因你身染地靈氣息、能量不純而驅逐你,從今往後他們的後代不僅能量不純,連血脈也不再純粹。和歆一死,以後的天龍族你才是正宗,你才是天龍神山的真正主人。」她的話音一頓,說︰「反之,只要和歆不死,只要有她在你與和碩對天龍族來說就永遠是個被遺棄的存在。」她捧著和越的臉,說︰「越兒,當為自己爭一爭。如果沒有她,你不會吃那麼多苦。論排長幼,你在她前,論能力,你能掌天氣地靈,不管是論實力還是論經歷你樣樣不輸于她,憑什麼比你年幼的她能得那般殊榮與貴重?得不到公平對待時,就該自己去爭取。還有,你別對她念姐妹感情下手留情,更別想她天真無辜對她存什麼善念,她和歆也不是善茬善類,月朔就是她一手養出來的。月朔是和歆身邊的一柄利劍,這只陰煞不是普通的陰煞邪物,你得當心。」
和越不屑地哧道︰「不就是靠著和歆沾染了些龍氣,能有什麼特別?」
靈妖軟聲叮囑道「不可大意,去吧,你與她倆對陣時小心點。」她想了下,又說︰「殺和歆的時候,你留意她靈氣消散時的反應,也許能在她身上找到救回和碩的東西。」
「好。」和越應聲離去。
靈妖站在殿中翹首而立想起往昔,猶歷歷在目。和碩、和越、和歆他們仨當時都還是龍蛋,明明都在一個窩里,她朝他們仨同時下手,和碩與和越都汲收了她的能量精血,唯獨和歆,怎地她融入和歆龍蛋里的精血能量消失了?這讓她百思不得其解。和歆對她來說只是個微小的變數,真正啃噬她內心的則是曦玥。一切一切都只是因為曦玥。縱然萬年過去,大地發生巨大變遷,那些刻骨銘心的記憶與傷痛絕不會因她的萬年沉睡、不會因滄海桑田的轉變而改變,如諾言。如今的人常說諾言的時效只在當時,或許在曦玥那里諾言也只在當時才有效,過了當時,諾言便成了一句空話。每次想到這里,靈妖都覺痛徹心扉,而這些痛全是曦玥給的。
大街上的氣氛提醒周蒙溪情人節到了。她從珠寶店前走過,想到月朔又折回去,精心挑了對戒指,親自操刀在戒內部刻下幾個古老的符文。周蒙溪看著自己親手刻下的誓言,心情大好地笑咧了嘴,手里攥著裝有戒指的錦盒一蹦一跳地奔回她的宅子,徑直奔向跪坐在池邊小閣內的地板上品茶的月朔。
周蒙溪跪坐在月朔的身邊,「當」地叫一聲配音,打開盒子,把盒子里的戒指展露在月朔的面前,問︰「好看嗎?」。
月朔略感意外、驚訝,她以為她和周蒙溪之間會因為天龍與陰煞的身份而疏遠,曦玥對周蒙溪說的那些話她一字不落地全听得清清楚楚,今天中午她還和周蒙溪鬧得不愉快,周蒙溪容不得她「傷天害理」。難道是想感化她?月朔淡淡地掃一眼那戒指,慢慢地放下茶,就在這短暫的幾個動作里,心思已轉了好幾道彎,心情也迅速平靜。她淡聲問道︰「這是什麼?」
周蒙溪笑道︰「戒指呀。」她握住月朔的手,將戒指套在月朔中指上。
月朔問︰「你這又是什麼意思?」她看著周蒙溪這張與和歆酷似又帶著周蒙溪式的神情的臉,有點分不清面前的人是誰。
周蒙溪數著月朔的戒指說︰「追、求、訂、結、離,中指,‘訂’。」
月朔淡淡地笑了笑,揚了揚中指,見周蒙溪的手指上已經戴上一枚相同款式的戒指。她端起茶杯又慢悠悠地品茶,淡然的態度就好像周蒙溪給她戴的不是戒指,而是一個隨意的無關緊要的東西。
周蒙溪湊過去貼近月朔仔細地瞅了兩眼,說︰「你不開心。」
「嗯?」月朔從鼻腔里發出一聲低哼,問︰「有嗎?」。
「嗯。」周蒙溪輕輕點頭,說︰「有心事。」
月朔心說︰「這你也看得出來。」她放下空了的茶杯,望著周蒙溪的眼楮,問︰「是嗎?我有什麼心事?」
周蒙溪想了想,說︰「如果是為即將發生的一些事,我想做到盡人事听天命就好。如果是為我和你之間的事,朔兒,只要你不再濫殺無辜妄造殺孽,我想我們之間……」
「我和你之間沒有什麼。」月朔打斷周蒙溪的話︰「小蒙,或者我該喊你師傅。」她的呼吸漸窒,眼楮也有些酸酸的想涌出淚意,她緩了口氣,才說︰「我愛的是周蒙溪,不是你,所以,我和你之間沒有什麼。」
周蒙溪問︰「我不是周蒙溪嗎?」。
月朔搖搖頭,說︰「你只是擁有她的記憶、她的情感,但你不是她,你的身上摻雜了別人。」這就像一個人的身體同時融合了多個人的魂魄。「你是天神,小蒙只是個凡人,略有點與眾不同的凡人而已。」她說完,朝周蒙溪略微欠身,起身走了。
周蒙溪喊聲「站住。」也跟著起身。她看著月朔停住的背影,頓了下,話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千頭萬緒不知該怎麼說。
月朔見她沒聲音,又朝前走去。
周蒙溪想了下,說道︰「或許我不是你所認識的那個周蒙溪也不是你所熟悉的和歆,多世的情感記憶融在一起,更像只四不像,什麼也不是。朔兒。」她奔過去,趕上月朔,從月朔的身後緊緊地抱住月朔,叫道︰「我也不知道我是誰,我只知道有些事我必須……朔兒,感情,是感情支配著我。曦玥是我前世的母親,我這一世還擁有前世的能量,身體有一半流的是前世的血液,我不能不幫她。對你,我理不清是什麼情感,最開始我害怕你,可我知道你能救我,在你身上我能看到絕處逢生的希望,我依賴你,甚至有種與你生死相依的感覺。再到後來,我喜歡上與你飛天遁地逍遙快活地並肩攜手,朔兒,你讓我感到有了依靠有了歸屬,我不再是一個人不再飄泊,而是有你的地方就覺得有家有根。現在還是這種感覺,我想在你身邊守著你、抱著你,讓你在我的懷里在我的心里。朔兒,幫幫我,我對未來感到惶恐害怕,即將有大事發生。」她抱緊月朔懇求道︰「只有你能幫我。」
月朔問︰「你要我怎麼幫你?」
「不要離開我,我害怕。」
月朔站直身子,說道︰「小蒙,我是只陰煞,以後還會造殺孽,你容不下我。」
周蒙溪握緊月朔的手,央求道︰「求您了,成嗎?」。
月朔掰開周蒙溪的手,說︰「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死,我寧肯你活著恨我或者殺了我。我是只陰煞,天生妖孽,如果非得有殺戮,讓我來。」
周蒙溪紅了眼,大聲問道︰「你是想利用那些怨靈的能量壯大你自己然後替我殺掉那些對天龍族有危險的敵人,替我一力承擔下這些麼?朔兒,你當我是什麼了?在你眼里,我就只能任憑他們宰割、需要你汲取那些怨靈的力量來壯大自己保護我嗎?如果我這一世的軟弱表現讓你覺得我是這樣,我很抱歉。朔兒,我只是害怕會走太遠,找不到回來的路。我不是條天龍,或許說不是條……在我成為天龍族的和歆之前,我還有前世。朔兒,我投了很多很多世的胎,其實我是只靈——誰?二姐」周蒙溪發現異樣驚叫出聲,扭頭看去只見和越如幽靈鬼魅般突然出現靠近牆角懸浮在空中。
和越盯緊周蒙溪,哼笑著問︰「這麼說你不是天龍?」
周蒙溪氣鼓鼓不服氣地問︰「你哪只眼里看出我不是天龍?」語氣神情里透出幾分理直氣壯的傲然。
和越說道︰「沒看出來,但親耳听到了。」
月朔轉身正對著和越,她很嗅到和越身上的殺氣以及清楚地感覺到埋伏在院子外的那些來自地宮的生靈。她低聲道︰「當心點,和越來意不善,有殺氣。」
和越說︰「我很好奇你是只什麼靈?」
周蒙溪別扭地抿抿嘴,不答。她這會兒有種被拆穿的別扭。她想了下,說︰「我很好奇,你為什麼突然要殺我。」
和越笑了笑,說︰「你先回答我的問題,我再回答你的問題。我們倆怎麼說也是一場姐妹,我也不願對你下手,在動手前,我們還是姐妹,我想和你敘敘舊,也算是替這段即將結束的姐妹親情做個——告別吧。我知道你想保住這個秘密,你若死在我手上,人都死了,生前有什麼秘密都無所謂了。我若死在你手上,秘密就還是秘密,除了你倆,沒有第三者知道。」
月朔見周蒙溪張嘴,當即搶先出聲,說︰「別上她的當,秘密說出業就不再是秘密。」
和越問月朔︰「難道你不想知道嗎?」。
月朔冷淡地說道︰「我不感興趣。」她又淡淡一笑,說︰「再說小蒙的里里外外全身上下我哪里沒看過沒模過?她有哪里不一樣,我清清楚楚。」說完,拉著周蒙溪的手準備回房。步伐輕移,一派閑適悠哉,但暗中卻是蓄勢待發,準備好隨時應變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