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豬場內倒是再沒遇見喪尸。繞過幾排場房,兩人來到了一座倉庫前,血跡從另一個方向延伸過來,消失在虛掩的門後。
血液並沒有完全凝結,卻已經是發黑的顏色,還發出了隱隱的臭味,凌九目光沉了沉。連周名揚也覺察了不對,卻不敢說話,指著那血跡沖凌九吐了吐舌頭。
凌九沒再多說,從靴筒里模出匕首攥在手里,另一手從後腰里拔出槍,一腳踹開了門,周名揚和倉庫里的人都嚇了一跳。
倉庫里只有三個人,法成然和一個面皮白淨的男人站在一起,還有個高個子戴著棒球帽的大男生站在一旁,有點魂不守舍的樣子。
周名揚咧嘴一笑就要走過去,凌九卻忽然伸出胳膊攔住了他,另一手穩穩抬起槍瞄準了法成然,平靜道︰「那個人呢?殺了嗎?」
四個男人都看著她發愣,一時沒有做聲的。忽然,倉庫一角堆積的空飼料麻袋動了一下,凌九輕輕挑眉,抬腳大踏步朝那邊走去。
「你、你干什麼?」棒球帽呼地一下跳出來攔在凌九面前,臉色蒼白。
「殺喪尸。」凌九面無表情,一手撥開棒球帽,硬是把個一米八幾的大老爺們推出去老遠,蹬蹬蹬倒退三步才站穩。
「你特麼是誰呀你?牛氣給誰看呢啊?臭娘們裝什麼X!」棒球帽臉上又紅又白地罵了一句,見凌九冷著臉端槍拿刀地離那地方越來越近,心里生出說不出的恐懼來,一時忘了剛才這女人的手勁有多大,忍不住又揮舞著拳頭撲了過去。
感到男人拳頭帶來的勁風,凌九從鼻子里發出一聲冷哼,橫過匕首,啪的一聲狠狠拍在棒球帽手腕上。棒球帽只覺得自己手腕劇痛像要斷掉了一樣,一時半邊身子都疼麻了,凌九順勢一個小擒拿把他雙臂扭在背後,冰冷的槍口貼在他太陽穴上。
「相比起成為喪尸的晚餐,也許你更喜歡痛快一點的死法?」
棒球帽疼得臉都扭曲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通紅的眼楮惡狠狠瞪了凌九一眼,胸口劇烈起伏。
凌九像丟棄什麼垃圾一樣把棒球帽扔在一旁,沒再看他一眼,徑直走到那堆破麻袋旁邊,掀開蓋在頂上的一層,一張布滿冷汗面色青黑的女性臉龐露了出來。
這個角度,倉庫里的人都能看見,周名揚忍不住驚呼︰「王麗?她被咬了?」
棒球帽看著凌九舉起槍的手臂,眼中滿是絕望,忽然連滾帶爬撲到女人身上,看也不看凌九,只望向另外三人︰「成言,你們就這樣見死不救?看著這娘們殺我老婆?成然?名揚?你們說句話啊!」
凌九眼底微微露出不耐,剛要把棒球帽拉開,那個面皮白淨的男人嘆了口氣,開口︰「這位——小妹妹,王麗是徐昆交往六年的女朋友,你……讓他們最後說句話吧。」
凌九轉頭看向他,輕輕擰起眉毛︰「天馬上就黑了。而且你們放著那麼好翻的圍牆不去逃命,偏要遷就這女人跑到這里來躲這麼久,有什麼話也該都說完了吧。」
法成言一時語塞,看看自家老弟和周名揚,又看向徐昆望來的絕望目光,苦笑︰「可她現在畢竟還是正常人,等過一陣……咱們這麼多人,也不怕對付不了她啊。」
「哦。那現在她變成喪尸了,可以殺了?」凌九看向露出猙獰面目對著徐昆脖子張開大口的女人,淡定舉槍爆了頭。砰的一聲響,黑紅白三色相間的血液腦漿混合物噴了徐昆一頭一臉。
徐昆整個人都呆滯了,抱著少了半邊腦袋的女人尸體一動不動。
直到出了村口重新走上公路,幾個人之間的氣氛才出現了一絲緩和。
「啊哈哈,小九啊,我給你介紹一下哈。」和事老的苦逼差事當然還是周名揚接下,「這位就是法家大哥法成言啦,上尉軍餃。」說著指了指白淨面皮的男人,後者沖她點頭微笑。
「後邊那是徐昆,體校大四的學生,身手不錯喲。」周名揚指了指沉默地跟在他們身後的棒球帽,鬼鬼祟祟地說,「他女朋友,就是剛才那被咬的,叫王麗,是他高中和大學同學,身手也挺好,槍法學得老快了,只可惜……」
法成然輕咳了一聲,周名揚才閉住了嘴,翻個白眼,又轉過頭跟法成言宣揚凌九的英雄事跡。
「……單挑進化體和一千多喪尸啊!你們見過幾個這種人?哈?至于你見沒見過,反正我是沒見過啊!」周名揚夸張地手舞足蹈。
不管什麼話入耳,凌九一張木頭臉始終不變。法成言扭頭看了她好幾次,眼底情緒復雜,徐昆的身手他是有數的,而這小姑娘不動聲色就把徐昆拿下他也是親眼見過的,如果周名揚說的都是真話的話……
他轉眼看向自家弟弟,後者沖他點了點頭。
法成言眯起了眼楮。
周名揚說到最HIGH的時候,跟在後面的徐昆也抬眼看了凌九的背影一眼,眼神里一片陰鷙。
眾人回到營地的時候已經是五點半了,西天上暈染了美麗的紅色晚霞。安潔和李老早就等急了,一看到他們出現,安潔眼圈就紅了,一頭扎到法成言懷里哭出了聲,法成言無奈地低聲安慰她。
凌九一言不發地走到林肯領航員後頭,直到這時,她才稍微有了點饑餓的感覺。從包里拿了包壓縮餅干,倒了一杯水,一個人坐在一旁開吃。
壓縮餅干吃了不到半包就飽了,凌九放下杯子和包裝袋,感到有點不對,抬頭一看,卻看到另六個人都聚在一處小聲討論著什麼,一邊不時看向她。周名揚神情有點激動,正在快速低聲說著話。
「……到底是什麼來頭,陰陽怪氣的,就算再強咱們隊伍也用不著她!」安潔咬牙切齒。
「我說你夠了大小姐,等以後你被她救命的時候要還這麼說我就把頭給你!」周名揚怒瞪安潔。
「哈!我會被她救?開什麼國際——」
「行了都別吵了,成然名揚,你們倆認識她時間更長些,找機會看能不能套出點什麼來,我看她來路絕對不簡單。」法成言沉吟。
「小九不願意說的事,成言你真以為我們能套出來?……」
……這些人背著人說悄悄話也不知道走遠點,要麼把聲音放低點,這麼沒警惕性,遲早被喪尸一鍋端。非正常人類凌九皺著眉起身打開後備箱蓋,把剩下的壓縮餅干放進了包里。
一看她有了動作,那邊六個人都不說話了,各自分散開來準備吃的或是倒水清洗頭臉。
凌九也無意搭理他們,拿起沉重的登山包甩到背上,自顧自走到稍遠一些的地方,趴子開始做俯臥撐。
體能鍛煉一天也不能中斷。也許是腦內植入的芯片內容在起作用,凌九莫名其妙地就是知道這一點。只是白天那幾場戰斗最多也只能算個熱身,根本起不到鍛煉的效果。現在看來,也就只有負重俯臥撐這一種方式勉強可行了吧。
數著大約做了三百多個,心跳和呼吸還是平穩如常。凌九皺眉站起身,尋思著以後再找個什麼更能鍛煉人的辦法,就听到身後一個聲音說︰「凌小姐體力真不是一般的好啊。」
是法成言的聲音。凌九回過頭,法成言笑容和煦,他似乎時時刻刻都帶著笑容︰「我當兵也有整七年了,可還沒見過哪個特種部隊戰士能背著這麼沉的東西做俯臥撐,還臉不紅氣不喘的。」
凌九面無表情看著他,不說話。
法成言咳了一聲,繼續微笑︰「我覺得我有必要重新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法成言,成功的成,語言的言,雖然是上尉,但是文職軍人,呵呵……」
「有事麼?」凌九冷淡地問,心里不明白這些大男人怎麼都這麼愛嗦,有事說事不挺簡單的嗎?
法成言模模鼻子,心說名揚說的果然沒錯,面上苦笑︰「安潔他爸爸是我直屬上司,從小被家里人捧在手心里長大,有不禮貌的地方,我替她跟你道個歉……」
凌九剛要表示沒關系,不遠處卻又傳來了安潔尖銳的聲音︰「行啊,你們一個個都把她說得和三頭六臂似的,讓她守個夜又怎麼了?能者多勞不是嗎?啊?」
法成言神色有點尷尬,剛想說什麼,卻被凌九開口截住了。
「有我在,你們晚上不安排人守夜都可以。」她簡潔地說完這句話,就上車了,沒再看法成言的表情。
是夜。
凌九睡得不太安穩,原因來自于車外兩個不停聒噪的男人。
其他人都睡在野營帳篷里,法成言和安潔一個,李老和徐昆一個,周名揚和法成然一個,只有她一人睡在悍馬里面。前半夜似乎是法成然守夜,周名揚不停地和他說話,自以為聲音很小,實際上一字一句都清清楚楚傳入了凌九耳朵里。
「……面冷心也冷是嗎?」法成然微帶嘲諷,「可她腦子轉得倒是挺快呢,打完進化體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對,她自己手里明明有槍,卻叫咱倆去打進化體的尾巴,不是多此一舉嗎?咱倆當時又有點發呆,她自己一直不開槍不是很危險?」
「呃……這也沒什麼吧?也許她是不忍心讓咱倆什麼都不做覺得掉面子,所以給咱倆派點活干?」周名揚打哈哈。
法成然嗤笑一聲,「她是那種會考慮別人面子問題的人?」
周名揚沉默。
「而且,還有一個問題,」法成然緩緩說著。
「……神馬?」周名揚聲音有點悶悶的。
「她看起來最多不過二十歲,對不對?」法成然聲音陡然銳利起來,「就算是她從小就接受非人的訓練,擁有了超乎常人的身手,但是難道連感情和心理也一起改變了嗎?」
「什麼意思?」
「如果是正常人,就算是接受過再多的軍事訓練,第一眼看到那種從沒見過的喪尸怪物什麼的,多少也會有點不適應和害怕的感覺吧?」法成然繼續說,「可是她卻完全沒有,一點恐懼和遲疑都沒有。那種對付喪尸和進化體的動作、戰術、布局,就好像演練過千百次一樣的純熟,你難道不覺得奇怪嗎?」
「呃,這個——」周名揚語塞。
「所以說,要麼就是她以前就見過喪尸這種怪物並且經常與之對戰,」法成然的語調里帶了莫名的笑意,「要麼,就是……她根本就不是人,也就是說,她根本就沒有絲毫人類應該有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