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桂園陽光透過梧桐樹的葉子,灑落窗前。廳內,一名垂著雙鬟的侍女拿著一枝紫竹簫,坐在榻腳輕輕吹奏。穿著紅羅衫的歌姬曼聲唱到︰「春林花多媚,春鳥意多哀。春風復多情,吹我羅裳開……」歌聲未絕,一旁另一穿黃衫的歌姬展開歌喉︰「阿那曜姿舞,逶迤唱新歌。翠衣發華洛,回情一見過。」兩女歌聲婉轉纏綿,仿佛里面有道不清的蜜意柔情。一曲稍歇,曹錕興致高昂的對宴內諸人說道︰「怎麼樣諸位老兄,可還入耳否?」「曹兄沒有吹牛,果然不錯。」話音有些陰柔,說話的男子同樣有些男生女相,倒不是因為他長相標致,而是全身上下涂抹了過多的脂粉。此人名叫高琪,乃是當今太後的外甥。「曹胖子你省省,裴大哥不在這里,你把我們誆來到底是何居心,別以為听首曲子就能饒了你。」這次開口的乃是嘉陽王的小兒子,名叫趙桐,喚作十六郎,恰巧比裴楚一小一歲,按照輩分他其實應該算作裴楚一的舅舅,但他生性跳月兌,最受不了那些繁文縟節,所以除了在長輩面前外對裴楚一都以大哥相稱,眾人與他相熟,都見怪不怪。「是啊,是啊……」龔家兄弟乘機起哄。「光有歌姬當然不夠,不如讓曹兄出錢,把群英那幾頭白象買來,讓我們騎著在京城走一圈,那多威風!」最後說話的名叫李汝璜,他正橫躺在一張軟榻將一顆葡萄扔進嘴里,十分肆意。他的姐姐乃是當今聖上寵妃,他也因此受封雲陽侯。「早去問過了,不瞞侯爺,少卿公子那幾條船剛剛靠岸我就派人去過,他出價每頭白象都這個數……少一文錢都不行。」曹錕一邊說著,一邊伸出十指比劃了一下。「他怎麼不去搶!你還叫他公子!呸!……丫頭生的只認錢……」李汝璜一口將葡萄核吐出老遠。「他在群英開的那個什麼賞寶會不是一次才收十文錢麼,幸虧你沒去買,你們曹家雖然有錢,可這個冤大頭不能做。」趙桐隨口接了一句。「十六說的對,這個冤大頭我們不能做,可不能便宜李二那小子,不如晚上去放把火,把那地方燒了,到時候那幾頭畜生肯定嚇得亂跑,那就有好戲看了哈哈哈……」高琪提議道。「不行不行,群英是富太師的產業,那老烏龜對那地方寶貝的很,我們要放火,他非瘋了不可,他滿朝那麼多學生,到時候連你姑姑都保不了我們。」李汝璜一口否決。在座諸人,不是巨富之家,便是勛貴之後,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著怎麼算計李少卿,絲毫沒有察覺到時間的流逝,以及他們在此的本來目的,直到門外一陣喧嘩,才將他們的注意力拉了回來。……劉小刁其實早就該到桂園了,他剛從群英離開,便在來福的催促下趕回了內城侯府,沒想到裴楚一早就回來了,還滿世界撒人找他,一見他回來就遣走了周圍下人,抓進房里就是一陣耳鬢廝磨,唇齒相依。所謂小別勝新婚,要不是劉小刁意志堅定,恐怕不一會兒又會擦出真火回了床上,當然衣衫凌亂是免不了的,之後自是一場整袖更衣,也幸虧侯府下人無數,不用費他什麼力氣。裴楚一三天前才真正得了手,此時正是心熱,仿佛突然獲得一件珍寶,無論怎麼把玩都不嫌厭煩。心愛的人就在身旁,他是無論如何都把持不住的,于是一上馬車,又是一陣動手動腳。劉小刁最後不得不面色一唬,強令他老實呆著,可惜的是,如今的裴楚一雖然在人前對他十分尊重,一旦單獨相處,就好像完全變了一個人。抵抗不過的結果,自然是只能身陷胸襟懷抱,被他細細品嘗了。嗯的一聲!劉小刁發出一陣輕哼,提醒車已停下,此刻他的身體陷在裴楚一的大腿與胸膛之間,手腕被按到身後拽住,裴楚一的另一只手摟著他的腰,正低頭親吻他。等他吻夠了,劉小刁已經兩頰泛紅,氣喘吁吁了。為免沒玩沒了,或者引發對方更進一步的舉動,他這次十分堅決的掙扎起來。裴楚一開始壓制了一陣,又親了兩下,這才愉快的將他放開。劉小刁幾乎是從馬車上沖下來的,直蹦出好幾步才穩住身子,這時他才發現自己所處的位置正巧是桂園的大門正中。「我就知道公子會改變主意!」聲音透著一陣欣喜,那高挑的個子轉眼便出現在面前。「嗨!哦不……你好,李公子……」由于事出突然,劉小刁差點蹦出句現代用語,不知所措下只能先點頭問好。「原來你認得我!」李少卿的臉上閃過一絲疑惑。「先前並不認得,後經人提醒……」劉小刁直覺就這樣跟他說話有些不妥,但轉身就走也並不是一個好的選擇。听了劉小刁的回答,李少卿重又展開笑顏,他嘴巴快,手上更快,抓住劉小刁的一只手腕便往里帶,邊走邊說道︰「來來來,里面說話。」「放手!」一聲怒喝從身後傳來,劉小刁直覺要糟,果然應驗。裴楚一一臉怒氣沖沖的從車上下來,不過幾步便來到近前。李少卿臉上微有詫異,但場面上十分到位,松開劉小刁兩手一拱笑道︰「真巧啊,原來是小侯爺!」裴楚一卻不理會他,仿佛昭示所有權一樣,先一步將劉小刁拉至身後,面色不善的喝道︰「李少卿,我的人你也敢踫!」他說這話的時候,幾名士子打扮的青年似乎是同李少卿同來的,以為發生什麼事情,正緩緩靠近,一听裴楚一說完,立刻面色的古怪的緩緩後退。爭風吃醋,而且還是為了男人爭風吃醋!所有異樣的目光都投注到劉小刁身上,讓他幾乎有立刻挖個洞把自己埋起來的沖動。再不說點什麼轉移視線,他可沒臉繼續再待下去。「在下青鋒照彌小霧,抱歉!李公子,我是同小侯爺一起來赴曹世兄之請的。」一听劉小刁說完,李少卿立即就明白自己錯在那里,尋常人不免尷尬,不過他卻不同,不禁面上十分豁達,絲毫不以為意,反而大聲笑了起來,笑完拱手致歉︰「少卿孟浪,孟浪了……還望二位恕罪。」裴楚一冷哼一聲,拉起劉小刁便就要走,才踏出半步又被攔住,他心火初冒尚未發泄,這一下可是觸了他的虎須,當即一拳中空直入。李少卿似乎早有準備,口上稱︰「且慢!」只見他兩手一繞,看似很輕易的就將那來勢洶洶的拳勁化去,隨後收胸推掌,反擊回去。裴楚一不甘示弱,以硬踫強,接著又是一拳,徑直擊向那只襲來的手掌,誰知李少卿這一招只是虛晃一槍,手上全無力道,見他一拳襲來乘勢手宮,再次將勁道卸去,兩人你來我往,雖寸步未挪,但轉眼便過了數十招。劉小刁見兩人的戰火有愈演愈烈之勢,不欲事情鬧大,雖然修為不如兩人深厚,但仍果斷的出手阻攔,他的方法十分簡單,不取巧不使蠻,只管往中間一橫,兩邊都不欲傷他,紛紛卸力收招。「哈哈哈,彌少俠果然聰明,青鋒照名不虛傳,今日少卿得幸,竟一日結交了兩位。」說罷他轉身招來自己的小廝,用大家都听得見的聲音說道︰「去將石守義先生請來,就說他的師弟彌小霧來了。」劉小刁腦海中一陣晴天霹靂,所謂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莫知秋座下第一弟子,有著「活百兵譜」之稱的石守義居然在這里!眼看著那名小廝飛快的奔跑回去,他只覺周身一時失力,不由有些驚慌失措起來。裴楚一第一時間察覺到了他的異狀,只見他剛剛還十分紅潤的臉色如今蒼白一片,額頭隱隱還有冷汗冒出,原本精靈有神的眼楮也失了往日的光彩。「小霧!你怎麼了?」劉小刁一听便回過神來,看見裴楚一露出關切的眼神,宛若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身子一晃便貼靠在他的懷里,喃喃道︰「裴哥,我有些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