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小刁一說頭暈,立刻將裴楚一的注意力引了回來,再顧不得管前方的李少卿,兩手一扶,關切的問道「怎麼了?那里不舒服?」就在這時,從桂園里面沖出一幫人,飛快的將原本在附近的那幫與李少卿同來的士子們驅趕開,隨後李汝璜,高琪從里面氣勢洶洶的走了出來。「怎麼回事,怎麼回事?敢這麼多人來堵我們家裴小侯,活膩歪了!」李汝璜當著眾人說道。李少卿這邊同來的大多是國子監跟太學的學生,其中不少也都是官宦子弟,一個個年輕氣盛,那里會忍受得了他這樣的態度,當即有一名青年學子高聲叫道︰「雲陽侯!天子腳下,爾膽敢縱奴行凶,還講不講王法了?」高琪一听居然還有人回嘴,當即陰沉一笑,大步走向剛剛開口的那個家伙,左右開弓,啪啪兩個嘴巴,打完之後說道︰「我可不是李侯爺的家奴,現在我打了你,總不算李侯爺‘縱奴行凶’了罷!」「你!」被打的那個剛想還手,卻被早有準備的高琪輕松躲過,隨後高家的護衛隨從一涌而上,將那家伙遠遠隔開,高琪整了整袖子,從容不迫的返回到李汝璜的身邊,後者微微一笑,臉上滿是贊許,絲毫不將那幫鼓噪的學生士子們放在眼里。「裴大哥原來被他們攔住了,我還以為是曹胖子誆我呢,這回倒是錯怪他了,咦!你旁邊是誰……」趙桐嘻嘻哈哈的鑽了出來,他剛剛起得稍微慢了些,所以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出現。龔家兄弟則在李汝璜身後為高琪那兩巴掌拍手叫好,曹錕由于身體太胖,行動不便,落在了最後面。李少卿這次邀請的朋友極多,這里鬧出那麼大的動靜,一個個也都從包間里走了出來,加上他們各自帶的隨從小廝,不過一會兒就超過了李汝璜高琪這邊的人數,而剛剛發生的事情,自然交口傳誦,很快便讓所有人都明白了,一時間群情激奮,大有將里面的人包圍起來的架勢。桂園的掌櫃曹桂趕來一看,發現京城的煞星們如今都聚在一塊了,當即夾了尾巴留下一陣清風,當縮頭烏龜去了。李少卿的小廝去的快,回來的也快,他左沖右突總算擠開了人群,回到自家少爺身邊,由于周圍太吵,只能盡量大聲說道︰「少爺,石先生突然身體不舒服,來不了啦!」李少卿听完小廝的匯報,心里大為驚訝,當即詢問起詳細情況。劉小刁由于距離最近,所以听了個一清二楚。「我也不太清楚,我去的時候石先生還好好的在吃東西,我一說完他突然就不行了,滿臉發白不停出虛汗,然後就開始吐了起來,我走的時候他已經鑽進茅房里啦!」小廝這樣回道。劉小刁聞言全身一振,覺得自己總算是老天保佑,那個石守義吐死拉死最好,千萬不要出來見他。出虛汗,上吐下瀉,不像急癥發作,倒像是中毒?李少卿沉思片刻,覺得不能在這待著,石守義是他請來的客人,在這里中毒他難辭其咎,應該立刻前去探望,思及至此,他轉身便想離開。「等等,堵了路還想走,趕緊讓這幫人滾遠點,省的攪了少爺我的雅興!」高琪單臂一橫,擋在了李少卿面前。剛剛發生的一幕李少卿其實早也看在眼里,但此刻他不欲跟高琪多做糾纏,于是主動說道︰「都是少卿的錯,高公子恕罪。」只可惜他說這話的時候,即未低頭也未拱手,甚至連腰桿都未彎曲一下,眼楮里滿是不耐的厭噩。高琪看出李少卿這是看不起他,如果是惡語相向反倒是如了他的意,只可惜李少卿擺明了不準備同他糾纏,別說起碼的禮儀,便是多說一個字都好似嫌浪費。就在他咬牙切齒的時候,李少卿一個錯身便要從他身旁穿過。高琪自然不會這樣罷休,對他來說,被人無視是更深重的羞辱,當即追趕兩步,又要伸手阻攔。只可惜就在他伸手的一剎那,李少卿同樣也迅即出手,也不知他如何做的,只見他帶著高琪的手臂在原地飛快的連轉兩圈,同樣兩聲脆響,高琪竟自己打了自己兩個巴掌。待兩人分開,李少卿繼續往前,高琪卻在原地盯著自己的雙手發呆,直至叫好聲傳來,他才惱羞成怒的命令手下前去阻攔,可那幫人那里又是李少卿的對手,兩三下統統被打翻在地,對這些人,李少卿手上卻是使了些勁力的,他們被打倒以後沒一個能自己爬起來。李少卿出手的時候自有一種無人可擋的氣勢,李汝璜知機的快,趕忙側身讓開通路,龔家兄弟被他看了一眼,也立即寒蟬若驚。劉小刁將一切都看在眼里,這短短一段時間發生的一切,幾乎讓他也折服于李少卿所散發出來的氣勢,只不過他頭腦尚還算保留一絲清醒,知道繼續裝難受,否則人家回頭讓師弟去探望師兄,豈不糟糕!心折的同時,腦海中同樣也閃過一絲疑惑,這樣出眾的人物,是怎麼會同裴楚一水火不容的呢?李少卿一走,他的那些同窗友人同樣也慢慢散去,先前被打的那位士子見躺了一地的高家護衛奴僕,也頗覺解氣,沖著依舊在發愣的高琪冷冷一哼,拂袖而去。待人走的差不多了,曹錕才挺著個大肚子姍姍來遲,忙問發生了什麼事情,李汝璜見了他一副好似剛趕了十八里路,里外濕透的樣子,也免不了忍俊不禁,再暗地里將周圍幾人同李少卿放在一起比較,不由搖頭嘆息。起步將神游天外的高琪拽了回來,幾人一同來到裴楚一面前,免不了一陣寒暄招呼。劉小刁的危機一經解除,臉色也恢復了正常,于是拒絕了裴楚一立刻看大夫的要求,站在原地一一見過他京城的幾位朋友,待他們自我介紹完畢,才月兌出裴楚一的懷抱,朗聲道︰「小弟彌小霧,初次見面,不甚惶恐。」李汝璜最先做出反應,他瞧著劉小刁嘖嘖兩口,毫無顧忌的沖裴楚一說道︰「小侯爺那里找來這麼一個標致的人兒,你將來要是不要了可別急著打發走,送到我府里來!」裴楚一听完立刻一驚,慌忙吼道︰「雲陽侯慎言,玩笑不可亂開。」說罷便偷偷的、焦急的去注視劉小刁的反應。李汝璜這下驚訝了,裴楚一居然會叫他雲陽侯!平常這位小侯爺可都是直呼其名的,再瞧他的樣子,難道這次是認真的?他不禁重新關注起面前的劉小刁來,只見這孩子自始至終都一臉微笑,並未對他的話做多反應。不由嘖嘖稱奇。「外面太陽這麼毒,你們怎麼還不進來。」曹錕躲在門檐下方擦著汗,眾人一看他的樣子,連高琪也忍不住發笑,趙桐更是笑開了懷,一行人這才返回先前的包間。之後無外乎吃飯喝酒,只可惜听思曲不在,鬧了先前的那一陣不愉快,高琪最先告辭,不久之後雲陽侯府的家人又來報,說是小妾難產,李汝璜也不得不趕了回去,龔家兄弟則是不勝酒力,鬧了一陣吐得稀里嘩啦,據說龔府大夫人正鬧和離,兩人不願回家,曹錕只好派人將他們送去龔家在外城的一處別院,倒是趙桐鬧的最歡,一直邀著裴楚一喝酒,只不過裴楚一此刻眼里只有劉小刁,對他懶于應付,趙桐一氣之下,也起身告辭。一干朋友,最後居然只剩下個胖子曹錕。裴楚一本就嫌這胖子多事,不想前來赴宴,今天來了又無巧不巧的踫上了李少卿,鬧的心情不快,被趙桐灌多了酒後,便說話有些怨懟。「曹胖子,最近你天天泡在桂園,你爹怎麼也不管你了?」曹錕心知自己今天好心辦了壞事,看看高琪走的時候的眼神就知道了,可他那兒知道李少卿今天也在這兒呀!曹家雖然巨富,但他父親一共生了十幾個兒子,他雖然為長,可嫡母早喪,今後如想順利繼承家業,免不了要依靠眼前那幾位朋友。裴楚一功夫最好,家世又高,他是最不願得罪的,只得老實答道︰「新近本家一位叔叔在杭州身故,又膝下無子,家父身為曹家族長,除了要去杭州吊喪外,還需在族人中挑選出一人去承繼財產。」劉小刁听完,心里咯 一下,仔細觀察起曹錕的眉眼,實在無法從樣貌中分辨出哪怕一絲杭州那位曹員外的影子,便試探問道︰「曹兄的叔叔可是曹炫?」「你怎麼會認得他叔叔?」裴楚一連忙一問,曹家中人,聲名可都不怎麼樣。劉小刁不明白裴楚一為什麼會這樣緊張,但他觀察曹錕的神色,見他也同樣在等待他的回答,便心中確定,當初被他一劍挑死的,確實是眼前這個胖子的叔叔。趕忙補救道︰「我怎麼會認得,只是當時在杭州,滿城都在議論,據說動手的是杭州城里一個勢力頗大的水幫。」他故意往廣陽幫上面引。卻不想曹錕立即搖了搖頭,斷然否決道︰「並非如此,凶手另有其人。」「可有線索?」劉小刁接著問道。曹錕正想開口,卻被裴楚一一下打斷。「小霧,你真的認識……?」「不不不,我只是隨口問問。」劉小刁急忙撇清,但曹錕眼里卻閃過一絲疑惑。他原本仍有些擔憂咫尺之遙的李少卿石守義,本就不欲多待,此刻見時機已到,又假裝昏聵的說道︰「裴哥時候不早了,我也有些累了。」雖沒有說要回去,但跟告辭無疑。裴楚一其實早就想走了,只是礙于曹錕的面子,如今自然正和他意。曹錕人雖生的肥碩,腦子可一點不遲鈍,自然不會傻到開口挽留,客氣了幾句,恭送兩人離開,臨末了還特意指點一條近路,馬車都停留在桂園的後牆,走側邊的小門可以直接坐車離開。劉小刁自然是覺得越早離開這里越好,左拐右拐之後,穿過最後一道長廊,那小門果然出現在視野之中,出到門外,裴楚一當先出去喚來馬車,將他留在了原地。眼見馬車緩緩接近,劉小刁正想舒一口氣,誰知身後的小門突然鑽出兩個人來,當先的李少卿看見他微微一愣,便立刻轉頭招呼向另外一名身穿長衫布衣的青年男子,說道︰「石兄,你說巧不巧,你師弟……」劉小刁轉身欲逃,卻不想那名男子速度更快,尚不及看清各自的樣貌,便一下沖過來將他抱住︰「師弟,你下山這麼久,可想死師兄了!」劉小刁先是呆愣,張了張嘴,忽听耳邊嗡嗡作響,當即兩手回報,手指往他背上的皮肉狠狠一掐,呼出一聲︰「石師兄!真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