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煙山下有個李家村,相傳乃是不知道哪朝的皇族後裔所建,是真是假不可靠,但這村子里的人大多姓李倒是確實。李家村有一秀才,乃是村中少見的外姓人士,姓童,叫什麼鮮有人知,童秀才屢試不第,無錢返鄉,便落戶李家村,因他生的樣貌標志,被村中大戶家的小姐看中,兩人情投意合無法分離,童秀才遂作了位倒插門的女婿。不久之後李家小姐產下一男嬰,取名李童——也就是後來的宮城大師。夫妻倆和和美美將兒子養大成人,有一天李童上山游玩,一不小心跌落山崖,救回來大夫看過,只讓夫妻倆準備後事。因李家有錢,李老爺不忍孫兒離世,遂花了大價錢取出自己珍藏已久的寶貴人參吊命,並且吩咐人去大城市聘請名醫,只可惜李童還是在七天以後停止了呼吸,童秀才跟李小姐傷心欲絕,幾乎是含著眼淚準備喪事,可就在下葬當天,穿戴好壽衣的李童卻從棺材里走了出來。劉小刁咽了口唾沫,嘗一口齋菜,他覺得李少卿好像是在講一個鬼故事,他其實很想告訴他,一般的鬼故事可嚇不倒他,什麼「生化危機」、「行尸走肉」他可是一集都沒有落。好在听他講故事倒是一種十分理想的分散注意力的方法,所以他十分配合的說的一句︰「後來呢?」「後來麼,李老爺請的名醫終于到了李家村,他叫做張須陀,有個外號,叫做——天下第一神醫!」李少卿神秘的說道。「哦,那麼那個張須陀知道李童為什麼起死回生麼?」劉小刁順勢問道。李少卿看了眼桌子對面的小和尚一眼,隨後沖劉小刁勾了勾手指。劉小刁不明所以,便按照他的吩咐把臉湊了過去,結果李少卿咬著他的耳朵說道︰「那個張須陀其實是我師傅假扮的。」劉小刁恍然大悟,卻不知道此刻他倆曖昧的動作,讓那小和尚鬧了個大紅臉,不停的在腦中默念——「非禮勿視,非禮勿視……」「剩下的,他應該也很清楚。」李少卿抬起身指了指正在不好意思的小和尚。和尚一听立刻精神一振,趕忙點頭道︰「是的,是的,後面的事情我知道,那位張神醫還為我們寺留了字呢!」然後便開始繪聲繪色的講述李童的故事。李童起死回生以後,他的父母自然非常高興,但他隨後怪異的舉動卻讓李家村人開始擔心起來,例如每日清晨李少爺只要一照鏡子便會發出一聲尖叫,上到茅房的時候尖叫,看到別的男人光著膀子也要發出尖叫,而他醒來以後非但不認得自家的父母,干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問周圍的人如今的時辰年月,大多數人都以為李少爺這次是摔傻了。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張神醫的到來,經他診斷才知李少爺乃是摔下山崖的時候頭部受了重擊,以至于前塵往事盡忘,是得了虛妄之癥!需要長期調理方能恢復。李家父母一听當即酬以重金,把神醫強留了下來,只希望他能治好自家的寶貝兒子。這天下第一神醫出手,果然效果非凡,李童在他親手調理下,一天比一天的好了起來,雖然仍然不記得許多事情,但至少再不會做出那些反常的舉動了……劉小刁听到這里,心里感覺有些奇怪,忍不住便想更多的知道那個關于李童的事情,听了一會兒,便追問起來。「你說你那位師叔祖還做過生意?」小和尚立即點了點頭,順便還解釋了一番︰「施主你知道,李家村並比不得城里,我也是李家村出來的,年前才出的家,童秀才家雖然是李家村首富,可請的是天下第一神醫,那樣的花費也免不了要典賣一些田地的。」劉小刁听完,立刻轉頭看了李少卿一眼,後者報以一陣苦笑。「接著說你那位師叔祖!」劉小刁急切的聲音倒讓小和尚微微愣了一下,撓了撓頭道︰「其實我也沒見過師叔祖的,那些都是村里人還有師父告訴我的,听說師叔祖最開始在村里挖了個窯……專門用來燒……玻璃。兩位施主知道什麼是玻璃麼?」劉小刁愣了愣,急忙喝了口茶掩飾自己的驚訝,支吾道︰「好像听說過,後來呢?」「後來就炸了!」噗!劉小刁把剛剛喝的那口茶全噴了出來。李少卿這時又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施主你沒事?」小和尚關切道。劉小刁朝李少卿哈哈一笑,示意自己是喝的急了,然後用毛巾擦了擦嘴,方道︰「沒事,沒事,你繼續說。」「後來呀,童秀才是再也不許他挖窯洞了,我師叔祖沒辦法,整天在村里閑逛,他看見村里織布用的紡機,一次只能出一根線,于是他就動手一改,一下子那紡機就能出四根線了。」改良紡織機都出來!聯想到那家伙的法號,宮城大師,宮城……工程,工程師!劉小刁幾乎確定無誤了。于是更加著緊的追問道︰「他改了那個紡織機,然後呢?」小和尚頭一回有人這麼興致勃勃的听他講故事,如今也來了興,接著道︰「然後師叔祖就拿著紡織機去城里的織布坊賣,听說有個大老板出了大價錢收購,還從城里娶回個頂漂亮的老婆。」劉小刁听到這里,覺著那個李童雖然開始不算順利,有這樣的結果也算差強人意,便試探的問道︰「那你師叔祖有沒有留下什麼東西嗎?」「有啊!我听師父說過,師叔祖因為老婆跑了以後才出的家,因他捐了一大筆銀子給寺里,主持就專門給他闢了間院子,他就整天待在那院子里,就窩在房里寫東西,用的紙足有一人多高,白天寫完還不夠,晚上就著油燈下寫,最後眼楮都差點瞎了。」劉小刁強抑下激動的語氣問道︰「他寫的東西在哪兒?」「被偷了。」劉小刁差點兒跳了起來,「被偷了!」「興許是他那些仇家干的,師叔祖做成那紡織機以後,開始還不算什麼,後來他閑著沒事就繼續改,改到最後一台紡織機一次能出三十二根線,一台機器就能抵得上半個村的織戶,城里的作坊有了這機器,自己紡線,自己織布,漸漸的周圍幾個村的線就都埋不動了,幾個月一年還好,幾年下來,總有幾百戶人家日子過不下去了,剩下的多半也心懷不滿,于是有次就有個織戶帶頭,糾集了好幾百號人,衙門都彈壓不住,他們把織坊的機器都砸了,又找到師叔祖,把師叔祖痛打了一頓,連房子都給燒了,一樣東西都沒救出來,童秀才急怒攻心就那麼去了,師叔祖的母親沒了老伴,也沒挺過哪年冬天,後來師叔祖的老婆也跑了,听說那女的原是城里的紅牌姑娘,還是師叔祖給她贖的身,當真應了那句,□無情,戲子無義!最後師叔祖就出家了。」「這也太慘了!」劉小刁喃喃道了一句,他已經驚訝的只剩下感嘆了。李少卿見劉小刁神色不對,便揮手讓那小和尚自行退下,見人走遠,然後才開口道︰「其實李童落的那個下場,還要怨我師父。」劉小刁一听很快就反應過來,張口就說︰「你師父邀他,他沒答應?」李少卿笑著點了點頭。「對他,師父常嘆道‘良才美質,奈何荒野蒙塵!’」。啊!劉小刁一時驚醒,驚呼一聲道︰「是你師父派人砸了織坊,然後還燒了他家對不對!他又不是江湖中人,至于那麼下手那麼狠麼!」李少卿聳了聳肩,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說道︰「弟子不能妄議師尊之過。」「他寫的那些東西也一定是你師父派人偷的!」劉小刁再次試探道。李少卿眨了眨眼道︰「不單如此,李童的那位青妻子其實就是上一任的合歡宗主。」劉小刁張了張嘴,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了,換做他是李童恐怕最後也只有出家一條路可選了,正當他考慮著怎麼樣才可以在不引起懷疑的情況的問出李童留下的那些遺產的下落,寒蟬寺上空突然傳來一聲震人心扉的爆喝——「淙青!快把懷玉還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