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的太快,我咬了半截舌頭,當下疼的我從舌尖到心尖一陣煩亂,讓我對剛才的決定頓時起了悔意,還不等我細細咂模,一份契約書已經遞到了我的手中。
閻王帶著一臉正經慢條斯理的說,「即是如此,請小娘子簽了這份契約,你我也有個保障,這份契約是本王仔細斟酌過的,小娘子大可以仔細看了之後再簽。」
鑒于閻王的表現,這個語氣和態度實在太反常,我滿月復狐疑的接過那份契約,仔細的看了兩遍。上面寫著︰本著平等無欺的原則簽訂此契約,契約雙方須格盡職守各盡心力,如有另人爭論需交保人定奪。若有倦怠職守者須奉繳千兩冥幣作保,私下不得串通保人。該契約系兩家情願,無至反悔,效至鐘氏喜宴結束。
下面又詳細列了幾條,比如我應努力挖掘新菜式,力求好吃又喜興,閻王應給我配十五名雜役,三名幫廚,不得短缺食材之類,相當細致周到。我仔細看了幾遍,說不出那里有問題。這契約有三份,立貼人處閻王已經簽了名字,工工整整的寫了秦廣輝三個字。我此時才知閻王的名字。這幾個字寫的鐵畫銀鉤遒勁有力,讓我歡喜的多看了幾眼。
看見中見人那里還空著沒有人簽字,此人茲事體大,我便開口問到︰「敢問閻君大人這保人可找好了?」
閻王撫了一下掌,「此人選還得小娘子同意才可,小娘子初來乍到還不認得幾個鬼,再說這保人也需在酆都城有點地位,本王想著判官做保可好?」
我冷哼,判官是你的手下,那里會向著我?口里還是曲折迂回的問,「請問判官大人跟著閻君有多少時日了?」
這個問題有些棘手,閻王于是又皺起眉頭想了片刻道︰「不長,才二百四十三年。」
我微笑不語,取過一杯茶端到嘴邊慢慢的喝,閻王看著我的臉色頓時明白過來,「當然,跟小娘子比,判官與本王相識是時日多了些,要不換個鬼可好?」
思索了片刻試探著問我,「要不孟婆?雖說這個婆子腌了些,好歹還是有官職的,這層次不能再低了!」
我用茶蓋撇了一撇杯中的浮沫,淺笑著說︰「不過是想尋個有品級的,判官夫人可好?四品誥命!」
此事是我的私心,不知哪位喚作媚娘的夫人會不會看在蔥油餅的份上幫我一把。可比起被我揍過的判官和揍過我的孟婆,我的確沒有更好的人選了。
悲哀,這就是新鬼的悲哀。
听了我的提議,閻王笑了片刻,直到笑的我毛骨悚然之時才將扇子往桌上一拍正色道︰「好!本王這就去知會一聲誥命夫人!請小娘子先將名字簽了。」
說完將桌上的筆墨往我這邊推了一推,便起身去喚人去了。我將筆飽蘸了墨汁正想簽名,瞥見三十三年之期覺的格外刺目,趁此時四下無人急忙將三添了兩筆,改成了五。于是,三十三年便成了五十五年。
我獰笑著,不是我的親夫還有六十六年陽壽麼?如此還有一十一年,說不定那時我在酆都混發達了,親自上去收了他也未可知。
早早的拘他下來問個究竟,這才是我的目的。
憑什麼老娘在這里給一群鬼賣身,他在上面落的痛快?
抱著這樣的念想,我工工整整的在契約書上簽了我的名字︰碧柳。
閻王進來時,我正在最後一份契約書上寫我的名字,看著他過來瞅著我寫字,頓時心驚肉跳,生怕此時被他看出來我涂改了日期,將我一腳踢到畜生道去。待保人簽過之後,這契約生效,五十五年就算數了。即使閻王反悔,我還有千兩冥幣可賺。
思緒至此,我飛快的收了最後一筆。抬頭看見閻王正皺著一雙劍眉看著契約書。我極力穩住情緒,平靜的將三份契約都放在跟進來的鬼婢手中的托盤上,輕描淡寫的笑著說︰「簽好了,還請閻君速速給誥命夫人送去。」
那鬼婢端著盤子福了一福就要走,「等等!」閻王突然開口,接著「啪」的一聲用扇柄勾住了那個托盤。我听得心驚肉跳不敢抬頭,微微扭轉身子,冷汗涔涔,暗中將雙手合十心中默念各種佛號。
可是接下去閻王的問話讓我如蒙大赦,「小娘子如何不寫姓氏?」
我轉身從椅子上起來,面上是淡若芙蓉的一抹輕笑,微微帶著譏誚,「我娘親說,碧柳是我爹爹給我起的,可是我從來沒見過我的爹爹。」說完向前一步道︰「听說我爹家族不許我用他們的姓,我也不屑用。若是夫姓麼,看在他殺了我的份上,也罷了吧。」
我其實是個私生子,娘不說我也知道。這些事情著實讓人心酸,盡管我輕描淡寫的說了,心中還是一陣一陣想哭。
閻王看著我的眼神似乎有一閃而過的憐憫,可待我細看之時,還是一副事不關己的神情。
我重新坐下,端起茶杯一飲而盡,將喉嚨里一絲哽咽壓了回去。听見閻王給那個鬼婢說︰「讓誥命夫人簽了之後留一份即可,速去速回!」那個小鬼婢應了一聲便去了。
閻王看著我道︰「即使合約定了,那麼自今日起碧柳姑娘先在本王府中暫住些時日,明日我下了堂便帶著你一同去鐘聖君府中走一趟,你先依著從前置辦過的喜宴想寫菜式,明日給鐘聖君好好說道一番。」
言畢閻王便離去了。接下去又進來幾個姑子送來衣服脂粉和頭面,恭敬的問我還需要置辦些什麼東西。我瞅著這些翠衫朱釵納罕的問︰「不是等下去閻王爺府中暫住麼,帶著這許多東西不是累贅?我只要兩身換洗衣物即可。」
那幾個姑姑笑,「姑娘此時正是在閻王爺府中了,這間屋子便是姑娘的房間,即是如此我等幾個先下去,姑娘有何吩咐喚一聲即可。」
說完這幾個姑姑便掩了門退下了,剩我一個鬼在房間,暗自嘆息被拍昏了之後居然進了閻王府都不知道。食人俸祿為人做事,嘆息完畢我扯過幾張紙,咬著狼毫筆開始思索究竟要列些什麼菜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