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王看我我半靠在床上,小口小口慢慢飲湯,並未其他不適,半晌道︰「本王先去後院走走,你先休息片刻。」說完推門出去了,我窺見念善正立在我房門候著,約莫閻王要問她話,這才找了借口避開。
巧秀見閻王出門,神情也松快了些。繪聲繪色的給我講方才暈倒之後發生的事情。
「姐姐暈了以後,閻王大人十分焦急,想出手相救,卻被那個穿白衣的小娘子以死相逼。」
我怔了一下,「你說芳好?如何以死相逼?」
巧秀細聲的說︰「那個小娘子用峨眉刺抵在自己心口,要閻王大人」巧秀說著說著便沒了聲音。
我追問了句,「要閻王怎樣?」
巧秀垂了頭,面似一塊紅布,「要閻王大人今天與她圓房!」
「噗~!」我一口參湯噴在了巧秀的裙子上,天可憐見,我怎在這種看好戲的緊要關頭暈了過去。
我亮著眼楮問︰「那閻王答應了沒有?」
巧秀搖頭,「閻王大人自是不依,對那小娘子說,因她兩人是龍王大人送來的,不好拂了龍王的面子,這才留下,閻王大人還說,對她兩人並無一點心動,平時在府里吃穿用度也是緊著好的先給她們兩人,並無虧欠半分,要這兩位姑娘不要在此時與他為難。」
我長嘆,「痴情的女子負心的漢,我想那芳好晴好,必是不依。」
巧秀點頭,「那兩位小娘子說,不要名分都可以,只求閻王給個孩子。」
我呆傻了,「芳好晴好究竟何意?」
「我只是听這兩位小娘子說,只要閻王與她們圓房,懷了閻王的孩子,便自會返回東海,從此再不見閻王。」
見我百般苦想,巧秀接過我的空碗道,「姐姐沒見過這種事情也是尋常,我在宮里倒是見的多了,後宮女子多孤苦無依,若是能有龍嗣,管他是男是女,老了以後也有人供養,求的是個依靠。再說真有了皇子皇女的,平時的日子也好過些,皇上再怎麼虧待妃嬪,也不會虧了自己的孩子,很多入宮半來不得寵的妃子,就是指著孩子一飛沖天,母憑子貴的。」
我插了句話,「芳好晴好此舉可為爭寵?」
巧秀一撇嘴,「我想是她們既是龍王送來的,平白無故的遣回去,怕是面上不好看,再者兩人真有了孩子,閻王那會舍得讓自己的孩子流落在東海,怎可能她們說不見就不見?這都不過是爭寵的手段罷了!」
「可憐兩位如花似玉的姑娘啊!」我忍不住感慨,心里私以為,芳好晴好必是龍王籠絡閻王的手段。之前多少也听判官夫人和念善講過,閻王如今乃是玉帝跟前的紅人,龍王有心攀附也不足為奇。
見我沉思,巧秀忍不住問道︰「姐姐就不問問最後那兩個小娘子究竟如何了?」
我一笑,「再怎麼樣怕是如今也不在酆都了,否則閻王怎在我面前如此淡定自若?」
巧秀嘻嘻一樂,「姐姐好聰明,見閻王不依,兩個姑娘竟然對姐姐破口大罵,說的極為難听,那穿白衣的說了沒幾句就要將峨眉刺扎入胸口,卻被閻王施法攔了下來,並將兩個小娘子化成了原形。」
說到這里,巧秀驚喜的站了起來,「姐姐,我可真是開了眼了,我從來沒有見過那麼大的蚌殼啊,足足有……」巧秀頓了下,使勁的張開手臂,比劃著說,「足足有前堂那桌面那麼大!」
我再次撫額,內心懊喪不已,如何暈了過去啊,怎麼就暈了過去。
「後來呢?」我追問。
巧秀搖頭,「後來那兩個的蚌殼就不見了,想是送回去了罷。」
說到這里,我心里反倒泛起種種酸楚,芳好晴好未必沒有對閻王動了真感情,只是何苦?閻王何苦執念至此,倒是讓這一雙佳人痴心俱付了東流水。心里一下沉了許多。
我對巧秀笑了笑,岔開話題,「有錢如何了?」
巧秀微紅著臉,「已經大好了,正替姐姐在灶房煮菜。」
我點點頭,「辛苦有錢了。告訴他,灶房左邊櫥櫃後面有個壇子,放著就是他最愛的香十里,讓他想吃就吃,只是莫燻到客人。」
巧秀抿著嘴,「姐姐都這般了,還掛著有錢哥哥。」
我模了模自己的脖子,道「我覺得還是有些酸疼,你先去幫有錢吧,我自己睡會。」
巧秀退了出去,輕手輕腳的幫我掩上門,我倒在床上閉上了眼楮,腦海里思緒翻飛不斷,晴好的匕首,芳好的白索,狐狸溫柔的淺笑,還有閻王曾經的那一吻,我突然覺得,我把自己置于一個相當混亂的境地,無法抽身,對狐狸的思念,如潮水一般,頓時將我湮沒。
門突然「吱呀」一聲響了,開合之間,听的見芳菲樓熱鬧的行酒令、旺財傳菜的吆喝聲,若是我不再了,這酒樓也能一切如常。
待那雙描金龍繡祥雲的靴子停在我床邊,我呼的一聲坐起身,看著閻王說道︰「閻王大人,奴家有些話今日不得不講。」
閻王的眼神格外沉靜,「講!」
我下床穿了繡鞋,立在他的面前,望著他的眼楮道︰「奴家留在酆都城,起初是為了我在陽間將我害死的夫君,只是這一年多來,心思越來越淡了。奴家有自知之明,這芳菲樓之所以能在酆都開張,還能經營的風生水起,多靠閻王大人的暗中相助。就連奴家能流連在酆都不去投胎,也是仰仗閻王大人鼻息。」
閻王不語,依舊是靜靜的望著我。
我沉了下心,繼續說,「奴家不知為何閻王大人認定我是你的娘子,只是那些前塵往事,我一概不記得。如今我已經與公孫公子訂了終身,今日見閻王大人為了我舍棄兩位美嬌娘,奴家心里十分不忍,我與公孫公子的事情,還望閻王大人成全,如若不能,奴家寧願現在就去投胎轉世。」
閻王看著我,沉默良久,一把握住我的後肩,語氣帶了許多的沉痛和無奈,「碧柳,你身上那個印記,你一點都不記得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