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謹煜夫妻二人在陳府過得順風順水,小日子滋潤,比之王府都差不到哪去。
陳員外心心念念兒子口中「不能得罪的大人物」說辭,每日陷在自我猜測中。是高門大戶,或是當朝權貴,亦或是他想都不敢想的皇親國戚。容姓世家不多,但也不少,究竟是哪家。不敢亂想還是想了,而且越猜越甚。肯定之後否定,否定完接著肯定。
趙謹煜的身份就在這番肯定否定中不斷拔高,高到陳員外不敢繼續琢磨下去。心里打了個激靈,斷了猜想,好生伺候這對來頭了不得的夫婦,絲毫不敢怠慢。三不五時請來城里的名伶搭台獻藝,或是到附近名勝美景處游賞,搜遍各式野味小吃。
陳員外銀兩花得痛快,趙謹煜來者不拒,玩得也盡興。不是自己的錢,用起來當然痛快。在清芷眼中,趙謹煜是個能吃能玩的主,注重享受卻不會沉溺其中。盡情享樂的同時保持清醒,慎言獨行,不會亂了分寸。不應說的事絕不會提及,不該漏的口風半點不泄,比誰都會玩,也比誰都要警覺。
和他在一起,玩得開心,又無後顧之憂。如同參天大樹,牢牢的扎根于地下,難以撼動。她只需在他懷中接受蔭庇,安之若素。
一切都是那麼美好,當然,前提是除掉某些不和諧因素。比如,陳家小姐。對此人,清芷實在難以產生好感,可人家沒做過什麼過份的事,她也不會小肚雞腸的在背後亂扎小人。
唯有一點,讓她既傷腦筋又有些佩服。從住進陳府第一天開始,這位陳小姐就不辭辛勞風雨無阻的送早餐過來。每天變換著花樣,不帶一樣重的。
即使趙謹煜不予理會只吃廚娘做的,她也一點都不失落,只拿眼兒含羞帶怯的盯著人不放。偏偏趙謹煜待人接物挑剔得緊,壓根不吃這套。他在意的人,即便要他摘星撈月天天哄著供著,他也二話不說。他不在意的人,縱使對他掏心挖肺機關算機,也討不到他半點好。
這樣的性子,說好也對,說不好也對。自我意識太強,偏冷漠。不過清芷肯定是歡喜的,這樣安全。臥榻之下只容得下兩人共眠,多一個都不行。
趙謹煜其人,眼高于頂。國色天香環肥燕瘦看多了去,容貌又豈會是他挑選女人的第一標準。至于自己怎麼會被這位挑剔的王爺看上,她至今都有些雲里霧里。可能是瞧她模樣兒不差,性子又對了他的胃口。
畢竟黏著他肖想他的女人多不勝數,看中模樣看中身家的比比皆是,哪說得清。而清芷則是稀里糊涂的當了他的妻,事情原委還沒弄明白,彼此間算是陌生。哪有心情去討他的寵,避都來不及。男人嘛,都有獵奇心理。越對他棄如敝帚,他反倒越上心,一上心就真動了心,然後一發不可收拾。
這樣分析一番,好像有些道理,清芷自認為對趙謹煜的心理模了個七八分熟。于是接下來又有問題來了,他是因為她的不在乎才喜歡上她的,那她今後是在乎他多一點,還是保持現狀由他主動呢。思考了好幾日仍是懸而未決,最後一閉眼,還是順其自然吧。
清芷在思索如何對待趙謹煜,趙謹煜則煩惱小媳婦對他不在意。陳小姐對他虎視耽耽垂涎三尺,她竟然視若無睹睡得這樣安穩。氣也,惱也。
不能他一人難受,她也得陪著嘗嘗苦。趙謹煜氣性上來不管不顧,翻身壓在熟睡的小娘子身上又啃又咬。
清芷睡得迷迷糊糊,只覺有座大山壓在胸口,壓得人沉甸甸喘不過氣。睜眼一看,原來是趙謹煜這色坯纏身。不由得一陣氣惱,三更半夜的還鬧這出,讓不讓人睡覺了。
無故被人攪醒,清芷氣性大發,就著她眼底寬實的脊背又捶又打。沒打幾下,自己倒是疼上了。
舉著手小聲叫疼,聲音如貓兒撒嬌般,听得趙謹煜心都酥了大半。抬頭只見小媳婦鳳眼含水,嬌嗔瞪著自己,欲語還休。
女兒家的風情慍態盡顯,嬌中帶惱,惱中含情。趙謹煜整個人徹底酥了,誰說小娘子對他不在乎,該抽。瞧瞧這小眼神,只他一人獨享他人止步。
翻身換個位置,將清芷摟著懷中,緊貼在他胸前。清芷掙扎著想下去,卻被他孔武有力的雙臂牢牢鉗制住。
叫人怎麼安睡,硬邦邦的,清芷在他胸前畫圈圈以示抗議。趙謹煜抓住撓得他心癢的頑皮小手,低啞著聲警告︰「安份點,點著了你得負責滅火。」
大半夜發情,難道真忍不住了。
「如果你想要,也可以。」
聲如蚊蚋,話一出口就後悔了,死死埋在他胸前,任他怎麼喚都不肯抬起。這是她說出來的話,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都是這廝害的,有事沒事就愛撩撥她,撩得兩人都難受。還不如干干脆脆了結得好,眼一閉牙一咬痛就過去了,總比這樣黏黏糊糊痛快。
頭頂傳來某男低沉滿足的笑聲,攬著她的胳膊緊了緊。
「娘子莫急,回京後咱首先就把這事辦了。必須的,刻不容緩。」
誰急,到底是誰在急。清芷攸的紅了臉,手握成拳對著寬闊的胸膛敲打泄憤。
「寶貝別打,我急,我急還不成。」佯裝吃痛,捉住軟軟的小手連啄幾口,語氣似怒似寵。「小壞蛋,打傷你家男人就高興,嗯?」
就高興了,怎麼著。清芷猛然抬頭,雙目如炬璀璨生輝,晶燦燦的,生動得炫了趙謹煜的眼。痴迷過後,捧住瑩白如玉的小臉,深深的吻住那兩片嫣紅,久久舍不得移開。
夫妻間的矛盾是內部的,矯情的,關起門來就能解決。而外部問題則由大丈夫趙謹煜全權負責,首先要解決的就是一廂情願的陳小姐。最好的辦法莫過于給陳小姐找個婆家,一勞永逸。
「姨娘的弟媳的表弟。」陳員外郁悶無比,姨娘家的親眷算得了哪門子親戚,況且連本家都不是,只是弟媳的表弟。隔得太遠,在他看來,已經算不得親戚。
可趙謹煜難得熱絡一回,興致勃勃找他議事,他拒絕不得,有些犯難。陳小姐急得直搖父親衣擺,拼命使眼色。她才不要,快四十的老秀才,都考到這年紀還沒中舉,仕途肯定無望。她就是寡婦再嫁,也不能這樣將就。
陳員外甩開袖,瞪著女兒。要不是你痴心妄想,哪來這事。轉向趙謹煜,笑著打哈哈︰「這事不急,小女命苦夫家早喪。只想找個本地人老老實實度日,著實不敢高攀。」
怕是瞧不上姨娘的弟媳的表弟吧,雖然轉了幾個彎,真要講究起來,你女兒才是配不上的那個。清芷冷哼不欲插話,悠閑喝著茶水,坐看趙謹煜反應。說親只是由頭,引出正題才是關鍵。得讓陳家明白他們幾斤幾兩,止了歪門邪念。
「無妨,」趙謹煜表示理解的點頭,「既然想找本地人,就更該注重閨閣清譽。陳小姐雖然嫁過人,但該守的還是得守。縣城就這麼大,抬頭不見低頭見,傳出些嫌言碎語可不好。」
寥寥幾句話,將自己摘得干干淨淨。他好心做媒,他們不領情,他不計較。他不是本地人,找誰都別找到他身上。他好意提醒陳小姐檢點言行,若陳小姐仍執迷不悟,有得苦果吃。言盡于此,受不受教就是陳家的事了。
一直靜默不語的陳沖這時發話,拱手語帶歉意道︰「小妹在家任性胡鬧慣了,如有得罪,我在此代妹致歉。今後一定嚴加管教,絕不讓她再去叨擾您二位。」
小妹心思他又何嘗不知,但見沒有多大影響,他也只當睜只眼閉只眼。若能成其好事全了小妹念想,也算陳家之福。想來都是家人痴心妄想,自己也跟著犯糊涂。煜王何等尊貴之身,豈是他這七品知縣的妹妹能配上的。就算做個侍妾也是高攀,何況王爺壓根瞧不上小妹。糊涂,糊涂啊。
「陳兄此話嚴重了,令妹自降身份,委屈自己做個燒火丫鬟侍候我們夫妻毫無怨言。府上如此盛情招待,自家小姐都親自出馬。難得,難得啊。」場面話說得最漂亮的就是趙謹煜,辯無可辯,對方還得打腫臉充胖子笑意相迎。
于是乎,陳家小姐送餐事告一段落。過幾日趙謹煜收到京城來的飛鴿傳書,而後與陳沖在書房密談了一夜。一夜過後又清閑下來,帶著她游山玩水。
小船兒慢慢行進,推開湖面,蕩起陣陣漣漪。波光粼粼的水面,深綠如墨。密密麻麻的荷葉挺立于水面,其間夾雜著些許粉白的荷花,還有散落各處歪歪斜斜矗立著的蓮蓬。
趙謹煜翻動雙槳,往荷葉稀疏的地方劃去。撥開層層疊疊的葉片,撲鼻而來的是荷葉特有的清香。置身于綠海中,清芷莫名興奮。隨手摘□側一個蓮蓬,撥開一粒去掉苦芯,入嘴後女敕女敕甜甜的口感。
現摘現吃果然好味道,清芷又剝了一粒,不假思索的遞到趙謹煜嘴邊,要同他一起分享。
「嘗嘗看,味道不錯。」話語間都跳動著歡快。
就著清芷的小手一口吃掉,舌尖若有若無的舌忝到白皙手指。趙謹煜笑得如同偷到腥的貓,滿臉饜足。
指間麻麻的,清芷連忙抽回手,瞪了眼趙謹煜,耳畔早已紅透。吃東西都要作怪,對你就放松不得。
趙謹煜放下槳,小船停在湖中央。傾身向清芷身側移動,船身顫巍巍的直晃悠。清芷抓著船沿,惶惶瞪大雙眼,示意趙謹煜不要再靠近。船兒仍在晃動,好像他再靠近幾步就要翻掉一樣。
趙謹煜卻是充耳不聞,繼續挪動到她身邊。拉著她一起躺下,兩人肩並著肩,小船剛好容下。清芷仍然緊繃神經,直到小船不再搖晃才長吁一口氣。
四周都是荷葉,圍繞著他們。抬眼便是湛藍的天空,仿佛觸手可及,實際卻高不可攀。心胸一下子開闊起來,好似偌大的天地只剩他和她,再無他人。
手伸得高高,想要觸模那一片純淨的湛藍,遮住的卻是自己的視線。又伸出一只手,手指長長骨節分明,手掌大大,蓋住她的。兩手交握,大手挽小手。掌間的溫度相互傳遞,直到合為一體。
「有你,真好。」低醇的聲音,耳邊私語,側首便映入他深情的眸。漆黑如墨的眼眸,神采飛揚,笑意直達眼底。灼灼的眼神,好似這夏日流火,燒燙了她的心。
額頭貼著他的,緩緩訴說,唇齒間脈脈含情。
「我心,亦然。」
作者有話要說︰「有你,真好。」「我心,亦然。」這就是我對愛情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