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統一戰線（六）
聲音太輕了，就連站在顧睿身邊的李成然也沒听清。
不過肖澤自然知道他在說什麼，驚訝之余，見肖父肖母滿臉疑惑，連忙轉移了他們的注意力︰「呃，哥還在房間里。」
「哦，知道了。」肖母向顧睿笑了笑，就和肖父一起轉身往更里面的肖海的房間走去。
肖父是什麼樣的性格，顧睿自然是最清楚不過了。回憶著剛才那幾分鐘他審視著他的那種目光，顧睿垂在身側的雙手握緊成拳。這種失落感，似乎已經很久沒有體會過了。
蕭彥晨一直暗暗注視著顧睿，臉上當然還帶著點尷尬和不自然的神情，不過這次的目光中多了點若有所思。
肖澤走到顧睿身邊擔憂地小聲道︰「你沒事吧？」
顧睿搖了搖頭，轉眼間又掛上了平時那副漫不經心的笑容。
說了句「我去下廁所」之後，顧睿就走出了房間。
肖海的房間門關著，里面傳來輕微的談話聲。
站在那兒注視了幾秒，顧睿別開了頭，往廁所走去。
進了廁所，撒完尿洗了把臉之後，凌琛就一個電話打了過來，估計是等到現在也不見人回來，有些急了。
顧睿原本想掛掉的，但是想了想，也不知出于什麼心理，竟然接了起來。
凌琛抓狂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了個去你怎麼又玩消失了？！你這次沒事吧？！東西沒丟吧？！」
微微一愣，顧睿原本還有點差的心情因為凌琛這歡快的語調稍微輕松了點。笑了笑，他說道︰「你要是真對這麼感興趣，我回去之後可以好好寵愛下你的。」
「哎呦，被你這麼一說菊花都緊了，」結束了不正經，凌琛認真道，「你沒事吧？聲音听起來不對勁？」
「凌媽媽，你太敏感了。」
「沒有我的敏感，哪來你的快.感。」
顧睿難得得黑線了下。
「你什麼時候回來啊，等著和你一起吃晚飯呢！」
「我今天晚上很遲才會回宿舍吧。」
「哈？」凌琛的聲音听起來很失望，「你怎麼總是那麼遲回來啊…最近在忙點什麼東西？」
「……也沒什麼，」頓了頓，顧睿的腦海中浮現出蕭彥晨的臉，一轉念又想起了那個自從見證了他的「一夜.情」之後就消失了的男生，挑眉道，「要是想讓我心情好點，幫我把喬雨昕前男友的電話號碼搞來？」
凌琛楞了幾秒︰「……誰？」
「喬雨昕前男友啊，」顧睿轉身，一手撐在水池邊，望著鏡子中的自己，「叫沈嘉洛。」
「…你要他號碼干什麼？」
「有空叫他出來玩唄。」
「……我可以考慮考慮，話說你那天徹夜不歸不會是和他在一起玩吧？」
「這都能被你猜到。」顧睿很期待凌琛接下來的反應。
「臥槽！！！」從來不說髒話的人終于爆發了，「你是被他爆了菊花？！！！真的假的啊？！！！睿睿你別嚇我！！！！」
「……」顧睿淡定道，「洗洗干淨你的菊花，等我回來。」
「我靠我靠我靠！！！」
「對了，問你個問題。」
「…什麼啊我靠…」
「要是你某一天回到你家里，但是家里人都不認識你了，因為你的樣貌身份都改變了。你會想說什麼？」
「真是一個好問題，」凌琛沒察覺出顧睿的異樣，想也沒想就冒出兩個字，「我靠！」
顧睿微微張開嘴。
沉默幾秒，他笑著點了點頭︰「說的好。」
「……你沒事吧？」凌琛立刻收斂了語氣，「你別嚇我啊睿睿……是不是你和沈嘉洛發生了什麼事情？」
「沒事。」
「……真沒事？不管什麼情況我都會挺你的！」
「真的沒事。」
「……好吧，」凌琛的聲音听起來很郁悶，「那我掛了啊？」
「恩。」
「……那你早點回來啊？」
「恩。」
「…你今天怎麼那麼乖…」
「……」
電話依依不舍地被掛斷，耳邊只剩下忙音。
最後看了眼鏡中的自己，揉了揉額頭深呼吸一口氣，顧睿轉身就打開了廁所的門，結果竟然撞上了蕭彥晨。
他連忙剎住腳步，心下微微一驚，不過很快就收斂了神色。
高大的男生就這麼堵在門口，似乎已經站了好一會兒了。
顧睿比他稍微矮了點。他垂著眼簾，沉默地看著顧睿，雙眉微微蹙起，似乎有些困惑。
顧睿看了他一眼就移開了目光，隨手指了指後面說道︰「你可以進去了。」語罷就打算離開。
但是擦肩而過的一瞬間，他的手臂猛地被抓住了。
回過頭冷冷看了眼蕭彥晨抓住他手臂的手，下一秒，蕭彥晨就松開了他。
顧睿抬起頭看著他，勾著唇角道︰「干什麼這麼一副受到驚嚇的樣子？一大早醒來發現床上有自己小兄弟弄出來的東西而另外一個男人和你在一個房間里還赤身果.體的就讓你這麼有心理陰影？」
「你很生氣？」蕭彥晨挑了挑眉。
「不好意思，我和你總共也就見過兩次，就算你是肖澤的好朋友也不代表我要把你當朋友。」說完，顧睿又打算走人。
「…這副情形看起來似乎不是我怕你而是你怕我吧？」蕭彥晨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顧睿一怔，轉過身，眯起了眼。
「怎麼了？我說的不對嗎？」見顧睿越來越冷淡的樣子，蕭彥晨疑惑之余心里也有點生氣，不由地就擺出冷漠的架勢，微微抬了抬下巴。
「你到底想干什麼？」顧睿口氣很差地問道。他的心情已經糟糕透頂了。就和他想的一樣，蕭彥晨看他不爽！前世他從來沒有用這種口氣和神態和自己說話過！
「如果我說的是對的話，你為什麼要怕我？」頓了頓，蕭彥晨說道，「你只是肖澤的一個朋友，就算我和你莫名其妙地上了床，我又不會對你做什麼。」說這番話的時候，他看起來似乎有點懊惱。
顧睿笑了。
這兩年來蕭彥晨到底發生了什麼變化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以前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只有他不停地換男朋友，但是蕭彥晨從來沒有和除了他以外的人發生過關系。如果這種狀態一直維持到現在的話，顧睿可以想象得出蕭彥晨現在有多郁悶多懊惱。但是他越是懊惱越是糾結，顧睿就越開心。
他向來都是如此，不把別人的感情當回事，別人越痛苦，他看著越開心。所以他從始至終都不值得蕭彥晨這樣對他付出。
「你笑什麼？」蕭彥晨沉下了臉。
「我為什麼要怕你？難道不是你怕我嗎？」顧睿一步步向蕭彥晨走了過去。
蕭彥晨微微一愣，見顧睿都要貼上自己了，蹙了蹙眉往後退了一步想要保持距離。但是他後退一步，顧睿就前進一步，最後竟然背貼到牆。而顧睿一手撐在他腦袋邊，嘴邊掛著邪惡的笑容，毫不猶豫地戳著他的傷口︰「害怕我把你做夢叫著肖澤的事情說出去的人不應該是你嗎？我沒有秘密，你有，所以為什麼是我怕你，而不是你怕我？」
蕭彥晨緊緊盯著他的雙眼，緩緩道︰「你很生氣。」
「我沒有。」
沉默了會兒，蕭彥晨輕聲道︰「你剛才……叫了伯父‘爸’？」
顧睿一怔。
並沒有追問，或者是心中的那種設想連他自己都無法相信，所以蕭彥晨選擇了沉默，但是目光中還是閃爍著緊張的神色。
大腦空白了片刻，顧睿微微眯起了眼︰「你在想什麼？」
「……」
「…你想說明什麼？」顧睿笑了出來，「明顯是你听錯的東西，你覺得這種事情會發生嗎？雖然我顧睿沒了爸爸，但是不至于把別人的爸爸錯認成自己的爸爸！」
見顧睿目光閃爍，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蕭彥晨心中微微訝異，低聲道︰「抱歉。」
「沒什麼，我爸媽離異了而已。」顧睿別過了頭。
沉默了半晌，深呼吸一口氣，蕭彥晨尷尬道︰「你那天晚上跟我上了床。」
「所以呢？」顧睿的口氣很沖。
「…你是男生，要是不願意，你可以反抗。」
顧睿一愣，嘴邊掛起一絲笑意，嘴里輕輕吐出三個字︰「我、樂、意。」
蕭彥晨微微一怔。
想起了那天早上蕭彥晨滿臉愧疚的樣子，想起他那種懊惱和疲憊的神態，顧睿心里就不爽。
伸手理了理蕭彥晨的領口，他嘴邊帶著惡意的笑容，緩緩說道︰「老子就喜歡男人，就喜歡長的好看的男人，所以老子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打著主意想上你。」
說完，看了眼蕭彥晨滿臉震驚的樣子，轉身就走了。
這一次，沒人攔著他。
顧睿想起了高二那年冬天。
雪花下的很大。看著班里的那個女生倉促離開的背影，他穿著件羽絨衣，就坐在花壇邊。
他在那邊嘲笑著女生剛才那副驚恐的樣子，雪花落在他的頭發上，肩上，褲子上。接著蕭彥晨撐著把傘無奈地到了他身邊坐下。
他不停地指著那個女生離開方向，轉頭對著蕭彥晨大笑道︰「你看到她剛才那副挫樣了嗎？！老子說個對女人不敢興趣，還說我們班那個楊子豪長得比她好看多了，結果把她嚇成了那副樣子！哈哈哈哈！」
蕭彥晨猶豫著，說道︰「…你這樣對女生有點過分了。」
「切，有什麼好過分的，一個個輪著來，煩都煩死了。」他當時不在意地說道。
「他們也是喜歡你才來找你的啊。」蕭彥晨的聲音听起來有些羨慕。
當時他轉過頭看著他，戲謔道︰「你羨慕我有這麼多女生喜歡？」
蕭彥晨似乎有些尷尬，只是躲開了他的視線，搖了搖頭。
「你本來也不用羨慕，喜歡你的女生也不少，」他戴著手套的手撐在長椅上，探過頭去，故意在蕭彥晨的耳邊吹了口熱氣，壞笑道，「說不定喜歡你的男生都有。」
蕭彥晨震了震，不自在地往旁邊挪了挪，怒道︰「別開這種玩笑！」
見對方的表現這麼沒意思，他興致缺缺地縮回了脖子，干巴巴道︰「切，我才沒開玩笑。」
「你還沒開玩笑？」蕭彥晨徹底無奈了，「要是明天回班里，全班人都在討論你是個同性戀怎麼辦？」
「那明天正好不去上課！」
「喂，你……」
朦朧雪景之中，周圍沒有其他人。
「我本來就喜歡男的，不然你以為為什麼我到現在都沒女朋友？」
世界只剩下了雪落下的「簌簌」聲，這句語調平靜的話讓人想忽視也難。
蕭彥晨回過頭驚愕地看著他，呆住了。
轉頭就見蕭彥晨這副痴呆的神情，他樂了。
記得他當時抓住了蕭彥晨的手，把他拉近。見蕭彥晨帶著呆滯的神情任他拉過去，他惡作劇般地飛快地在他耳垂上咬了咬。
蕭彥晨就像觸電了一樣猛地甩開他。
用力過大，他甚至被他甩到了雪地上，頓時，臉上脖子上，渾身都涼颼颼的。
他倒吸了口冷氣，睜開眼，看著雪花從鉛灰色的天空上緩緩飄下來，落到他的唇上。
伸出舌頭舌忝了舌忝，沉默兩秒，他笑著說道︰「老子就喜歡男人，就喜歡長的好看的男人，所以老子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打著主意想上你。」
他就這樣躺在雪地里，轉過頭看著蕭彥晨怔怔的樣子，戲謔地補充道︰「——就在高一開學的那天。」
後來發生了什麼…顧睿想忘也忘不了。
蕭彥晨把他帶到了他家里。那天他爸媽剛好不在家，一幢大大的別墅里只有他們兩個人。
雖說顧睿後來很花心，但是當時他確實是個只有滿口的理論，沒有絲毫實踐經驗的新手，蕭彥晨也是如此。
顧睿覺得自己每天都是這麼瘋狂的，因此作出這種事情沒什麼好奇怪的，但是蕭彥晨向來比他理智的多，比他聰明的多，顧睿必須承認一開始他並沒有想到蕭彥晨當天就會忍不住把他帶回家里。
那天晚上第一次感覺到疼痛，第一次領會到別人給他帶來的快.感。那種瘋狂的感覺讓他難以忘懷。
不過這些…畢竟都已經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就和肖澤說的一樣，蕭彥晨不相信世上會有「重生」這種事，因此即使他對他說了這句話，給了他暗示又能怎麼樣呢？
蕭彥晨不會相信的。
打開肖澤的房間的時候，里面的三個人立刻停住了談話，齊齊轉過頭盯著他。
肖澤看了半天，吞吞吐吐道︰「……蕭彥晨呢？」
「上廁所吧。」聳了聳肩，他關上門，走了過去。
江晟和肖澤坐在床上，李成然照樣坐在地上。
從顧睿進門開始，江晟的目光就一直在他身上，抱著點些微的敵意。
李成然忍不住好奇道︰「你和蕭彥晨也這麼熟啊？」
「有嗎？」顧睿懶洋洋道。
「他難道不是找你去的嗎？」李成然立刻豎起了眉頭。
「你的眼楮能透過這扇門看到我們？」顧睿嗤笑道。
「我是寫小說的！你們這種情況當然猜得到，兩個人都去這麼久難不成是同時便秘了嗎？！」李成然氣急了說道。
肖澤立刻咳了出來，滿臉無語。
江晟拍著他的背，不過嘴角也忍不住微微牽起。
李成然立刻羞得想要鑽到地縫里去了。
「他便不便秘我不知道，但是我不便秘我知道。」顧睿厚顏無恥地回答道。
李成然甘拜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