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陸宇心中掛念許秧的病癥,為了早日與她接觸,實在花費了不少心思。
首先,他在住進血衣巷旅店之前,直接給許秧寄了一封無名信件,信中說偶然見過她一面,看她面色不好,怕是有某某病癥,並在信里指出一些癥狀作為證據,希望她能尋找可靠醫師做全方位體檢。
——陸宇不知這封信能否送到許秧面前,也不知她看了之後會有什麼反應。不過,依照陸宇對許秧的了解,許秧看了之後,必會大笑三聲,一甩手瀟灑地扔到垃圾桶里;
其次,因為許秧是星航娛樂公司的高層,他便試著寫一出劇本以作敲門磚;
再次,他知道許秧偶爾會到一家名為「夜為非」的高檔酒喝酒休息,所以準備前去應聘酒駐唱一職。
——陸宇本身習練古修法門,修身養性練功十幾年,琴棋書畫唱都有所涉獵,唱功即便不到一流,也可算入耳,再說星航娛樂也有星探在夜為非酒挖星的前事。
即便這些都不提,陸宇也了解許秧的生活習慣,總有找到見面的機會。
只是許秧畢竟身份不同尋常,身邊時常有保鏢護衛著,貿然上前搭訕的話,免不了很多麻煩,被當成小白臉都是小事,甚至為此狠狠吃一些苦頭都不是沒可能。
「我堂堂丈夫,那些才藝都是旁枝末節,不值一提。一身武藝和醫術,又活了這麼多年,經歷了這麼多事,再要許秧姐的支撐才是笑話——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干男人的男人,才是真男人。呵。」
陸宇幾無聲息地輕笑著喃喃。
躺在床上休息的時候,他雙臂交疊枕在腦後,望著黑暗中的天花板出神,平靜無波的心中忽然就泛起前世的悲傷來,「唯一對真心我好,不要什麼回報的人,就只有看似大大咧咧,其實非常心細的許秧姐了,我既然靈魂重生,又怎能再看她病死……」
忽然很想她——
兩天下來,陸宇見過迷彩服青年三次。
每次見他都是一身干干淨淨的迷彩軍褲和迷彩t恤衫,不知他是不是有軍旅偏執嗜好,還別說,他面容帥氣而且男人陽剛味十足,板寸的濃密黑發,濃眉單眼,健壯挺拔的好身板,實實在在適合這種打扮。
只是他神色總是萬事不在意的平靜,那雙眼楮偏又黑森森的亮,給人一種犀利、狠毒的錯覺,讓人想要對他敬而遠之。
他似乎很忙,忙進忙出的腳步不停,對陸宇也仍舊保持淡漠的不置一顧姿態。
陸宇並不在意。
他眼光老辣,又因曾經的經歷而厭惡盜墓者,與這些打地洞的三教九流打過不少交道,在火車上就猜測到了青年的盜墓職業,才會對他沒有了興趣,只是後來迷彩青年專程下車提醒他小心吳叔,他心中記著這份人情,也就對青年保持了一絲禮貌微笑。
這些暫且不說,陸宇現在卻有喜有憂。
「夜為非」酒高檔清雅——至少表面上看來是這樣——所以對駐唱歌手的要求很高,幾乎達到一種嚴格苛刻的程度。
陸宇是未成年人,好在身量足夠,外貌氣質也十足屬于良才美質的層次,經過層層過濾式測試和一些嚴肅的刁難之後,「夜為非」酒主管才對他的唱功和音色表示滿意,讓他最後順利拿到了這份職業,還算可喜。
然而另一面,陸宇迄今為止已經走遍了血衣巷各個明面上的寶貝鋪子,閑雜東西買了一些用作遮人耳目,卻仍舊沒發現與那尊青銅酒樽相關的任何線索。
——不是說那尊青銅酒樽在店里擺了兩年一直沒有人識貨,才被我以低價撿了個便宜買走的嗎?難道我靈魂重生了,那只青銅酒樽也起了變故,被別人買去了?
陸宇心底升起一絲淡淡的患得患失的擔憂。
晚上七點,陸宇打扮一新,準備第一天上班。
下的時候,遇到另一個陌生的中年房客,那人比迷彩青年更顯得森冷,周身都環繞著一種生人勿進的氣場,陸宇和他只點頭示意作罷,並不互相說話。
老板娘李姐見到陸宇,卻拿眼珠子一錯不錯地看。
陸宇回以一笑,李姐也噗嗤笑出聲來,大大方方地調戲他說︰「小兄弟你這樣打扮,是要出去勾魂麼?叫小姑娘們看到,只怕會被蜂擁而上,把你給分吃嘍!來來,靠近點讓你李姐看個仔細。」
陸宇輕輕挑眉︰「李姐別逗我,小心老板醋意大發,收拾我一頓。小弟手無縛雞之力,可不是老板的對手。」
李姐嬌嗔地哼一聲,轉頭睨了老板一眼︰「你瞧他敢?」
老板像沒听見她的話,只搖頭晃腦地哼著戲曲兒,捧著一個看上去髒兮兮的奇怪木質茶壺,向她擠著眼楮笑。惹得李姐又睨他一眼,眼角眉梢卻帶起嬌媚的溫柔。
陸宇不再說話,走出店門打車。
到「夜為非」酒的時候,已經快到七點半了,夏末白天較長,到現在才真正是黑了天色,整個X市開始了夜生活的序幕,比白日里更顯得喧囂和精彩。
「哎,小宇,小宇是?我們昨天見過的,呵呵,我是孟欣源,今天有點事兒,沒找到人替我,你能暫且替我一次不?改日請你喝酒!」
陸宇剛剛進來更衣室,正在對著鏡子整理衣袖和頭發的時候,一個頭發略長的高挑青年便笑著走了過來,自來熟一樣拍著陸宇肩頭說話。
陸宇不動聲色地偏開身子︰「孟哥客氣了,昨天來的時候正好听到孟哥彈鋼琴,彈唱的樂曲優雅動听,讓人佩服。要我唱歌還行,鋼琴卻是半點都踫不得的。而據我所知,孟哥你的那段時間必須有鋼琴,我怎麼能替?不如我們去找主管說一說,看他怎麼安排?」
孟欣源頓時笑容一冷,還沒說話,後面突然響起一個聲音︰「小宇來了嗎?主管叫你,今天是你第一天來,要跟你說一下具體安排。」
「馬上到。」
陸宇向孟欣源點了點頭,略微收拾了一下便側身離開,更衣室門口站著一個面容清秀的應侍生。
應侍生的笑容禮貌親切,帶著陸宇走向梯的時候,悄聲說了一句︰「昨天晚上你走之後,泱蘭姐訓了孟欣源他們幾句,說他們偷懶不用功,唱功遠不及小宇你好,你小心一點,別讓人給使了絆子。」
陸宇心中透亮,轉頭看了他一眼,微笑著說︰「謝謝你的提醒,我會注意的。」
主管是個漂亮女人,酒中人稱呼她「泱蘭女士」或者「泱蘭姐」,看上去不到三十歲,黑紫色發亮的女式職業裝將她的身材和氣質襯托得十足完美和高貴。
——總而言之,這是個氣場很大的女人,貌似冰山,不苟言笑。
這不,泱蘭女士坐在老板椅上,悠悠然的雙手交疊在美腿膝蓋,目光清清冷冷的注視著站在他桌前的陸宇,不說話,不點頭,不搖頭,一動不動地盯著陸宇,像要把他盯出兩個洞來。
換了旁人,只怕早就一腦門冷汗了,陸宇卻不以為意,他氣定神閑,姿態如松,打量著泱蘭的辦公桌。
「陸宇,」泱蘭開始說話,「以後沒有意外的話,你八點的時候來酒記下名字報道,八點十五分到八點三十五,九點到九點二十是你的場,其余另有不定安排。你的唱功還行,不過我提醒你,不要眼高手低,珍惜你的機會……」
泱蘭女士聲線平平的說教幾句,還要繼續說,忽然電話鈴響起。
她看了看號碼,面無表情,「你出去。」
「好的,泱蘭女士。隨時應您的傳喚。」
陸宇溫文穩重,風度翩翩,絲毫不顯得有什麼輕薄之處,說完,他微笑著點頭轉身,出去時隨手帶上房門。
泱蘭目送他出去,才拿起了響個不停的座機電話︰「許秧小姐又有何吩咐?」聲音一改平日的單調刻板,顯得靜謐輕松。
電話那頭傳來醉意懶散的女子聲音︰「叫大姐,我比你大三天呢,泱蘭小妹妹!好了,我今天向你要的東西別忘了送過來。」
「怎麼讓我送?你不是說要自己過來拿麼?」
「今晚不去了,有點小事兒要處理。」
「那算了,本來今天來了個小帥哥作酒駐唱,挺養眼的,想叫你來一睹為快呢,可惜了。」
「切,帥小子我公司多了去了,我招呼一聲,別管他大牌紅星還是小牌明星,一打的帥哥俊男排起隊來等你姐我青睞,還用得著你去那里?……嗯,到底有多帥?」
「哼,我的眼光你還不知道?不過,貌似還是個正太,好在是個發育很棒的正太。我剛才專門把他叫了過來,狠狠地看了個夠,真是要相貌有相貌,要身材有身材,關鍵是氣質良好,風度誘人,的的確確很養眼啊。」
「呃~~~容我打個寒顫……我受不了你了泱蘭,你能不能不要用這種超級冷靜的聲音,來說出這種超級郎的話!啊?帥正太我看得多了,不感興趣!」
「行,你愛來不來,我掛了。」
「什麼,你要掛了呀?要不要我給你燒紙哪?」
「……你才掛了!去死!」
「哎哎哎,別掛,泱蘭,我跟你說事兒呢!」
「說!」
「別這麼冷呀妹子,說正事兒,呃~~~嗯,打個酒嗝……鄭毅你見過?」
「哪個鄭毅?你的新相好?」
「別瞎說……是,鄭老龍的二兒子,鄭蟠的弟弟。」
電話那頭的語氣好像還是漫不經心的沒有什麼變化,但是泱蘭卻听出來許秧在提到「鄭蟠」的時候,聲音有些刻意的掩飾。
泱蘭沉默了一下,「還沒忘記他?好了我不提他,鄭毅我見過,怎麼了?」
「鄭毅來公司找我,要我幫他找一個名叫‘陸宇’的人。他不知道這個人是男是女,只知道他的名字叫陸宇,還知道他會來我的公司,說找到這個陸宇的時候,就拍個照片給他確認,他會一眼認出來。」
泱蘭一怔,「陸宇?」
許秧嘆了口氣,「對。你說這叫什麼?尋找夢中情人嗎?公司里我已經吩咐下去了,你也幫我查一下,鄭毅說那個陸宇,似乎、可能、好像會到某一家酒安靜地喝酒……」頓了頓,又靜靜地道,「他的弟弟求我一次,不管怎麼胡鬧,我總要幫下這個忙。」
泱蘭听了,語氣略顯怪異︰「不用查了,你過來,我之前跟你說的那個帥小子就叫陸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