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誰?」
陸宇一驚,來不及再穿褲子另一條腿,猛地沉聲呵斥著扭頭看去,與此同時,他的右手也輕輕按住了褲子上的腰帶扣,那里別著十幾根針灸用無柄金針,細小如發絲,但只要使用得法,卻能銳利得穿筋刺骨。
他現在幾乎全身赤-果,以至于來人一看屋內情形,都明顯怔了一下。
「草!都給老子出去,別他媽亂瞅!」
乍然含怒說話的人不是陸宇,而是緊隨兩人之後進來的年輕男人。
「是,二少爺。」
當先沖進來的兩個威猛保鏢看到屋內的幾乎赤-果的英俊少年時,也在夕陽的昏黃映照中晃了一下神,再听到鄭毅的低沉怒斥,都暗覺不妙,明白自己恐怕是會錯意了,看了不該看的身體,哪還不急忙後退轉身而出?
等他們輕輕帶上房門,鄭毅才略微舒展了緊皺的眉頭,但還是隱約覺得自己剛才吃了大虧,暗罵著繞來繞去都是草的粗口,沉著臉、抱著膀子,像門神似的站在屋子中間,眯著眼楮打量陸宇,心中有些別扭。
「鄭二少大駕光臨,有何貴干?」
陸宇看著上午才見過一面的鄭毅,眼底戒備稍解,目光在鄭毅受傷的那只手上掠過,神情淡淡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右手松開別著金針的腰帶扣,動作仍舊沒有急促,任憑肌體袒露在外,繼續好整以暇地屈身、抬腿,穿褲子,淺麥色的挺拔肌體,隨著他穿衣的自然舉止,展現出力量和優雅的完美糅合。
「沒啥,上午在許秧那里感覺你小子挺個性,還算對我胃口,左右無事,請你去酒里找點樂子。」
鄭毅看著如此模樣的陸宇,再听到陸宇溫潤磁性的聲音,發現自己心情莫名好了許多,他蹙蹙眉頭,有些不適應地用纏著紗布的手摩挲著下巴。
「請?這種奪門而入的請法,我還是第一次見。鄭二少挺有能耐。」
陸宇動作自然,語氣也是輕緩自如,好似在與一個只有點頭之交的尋常陌生人聊天。
金箔法門不凡,藥浴更不是無功,陸宇有上輩子記憶經驗,固然還處于打基礎的緩慢階段,並且想有成就也非一日之功,但十幾日的刻苦功夫下來,他的體魄也已經漸現緊實和完美,線條帶著三分柔和、七分硬朗,胸月復臂膀的肌肉輪廓也性感清晰得可見。
尤其他日前吐納時一舉練出通透氣感,有了練出內氣的前提,整個人又有小幅度的蛻變,此時在昏黃陽光的斜照下,線條和肌肉的立體感越發現實,竟有幾分禁果初熟的少男誘惑。
鄭毅看著看著,忽然感覺很有點賞心悅目,口也有些發干。
「咳。」
他干咳一聲,輕輕咽了口唾沫,對陸宇的譏諷絲毫不以為恥,扭了扭脖子,輕笑道︰「過獎,這里那對夫妻有點底氣,敢與我頂嘴叫板,不得不用點小手段,不然也看不到你這副模樣……嘿,你小子身材不錯,腿夠長,腰緊,肩寬,皮膚挺光滑……」
說著說著,他心靜下來,暗道︰管它玩女人還是玩男人,不都是找個洞插進去嘛!這小子夠漂亮,老子以後喜歡上他也不吃虧……
如此一想,他心里不自禁的火熱,但又有幾分微妙的畏縮,好像是做錯了什麼。
他皺皺眉頭,沒想清楚,索性毫不掩飾,越發肆無忌憚地對著陸宇評頭論足,甚至下意識地期待著,陸宇會不會站不穩摔倒,如果摔倒的時候自己沖過去扶他,他會不會羞澀臉紅,扶他的時候模上去是不是真的有快感……
不過事實證明,這都只存在于鄭二少的意婬之中。
「你也過獎了。」
陸宇心里有莫名的懷疑一閃即逝,他手下動作稍稍加快,麻利地扣上腰帶,在夕陽余暉中挺拔而立,拿起干淨的襯衫隨手甩開,一伸修長緊實的臂膀,往身上穿好,之後微微低頭,以骨節分明的手指,輕快地扣上一顆顆紐扣。
「唔,穿好了?鞋子呢?」
眼看陸宇收拾停當,只有一雙干淨的腳掌還赤著,鄭毅眯起眼楮,心里略微有些遺憾。
但是目光落在那雙並不算小的腳上時,只見被牛仔褲褲腳半遮住的腳掌,竟有幾許硬氣卻稚女敕的青春誘惑……鄭毅心里又古怪了下,拇指摩挲著下巴上冒出來的根須,歪了歪嘴角,眼楮眯了起來,不知在想些什麼。
「……鄭二少,」陸宇心頭越發起疑,沉聲說道,「你來這里就是要看我穿衣裳?何必繞來繞去、扭扭捏捏的顯得矯情,大老爺們,有話不妨明說。若是為了昨晚沒唱你點的歌,或者上午因為吸煙問題發生的口角,怎麼個辦法,你劃下個道來,我接著就是。」
他神色淡漠如初,微蹙眉頭穿著鞋襪,心里卻奇怪于鄭毅的舉止,這分明與他印象中的鄭毅不符,現在兩人還是陌生人,而看鄭毅的神態舉止又分明是他上輩子剛剛認識時的樣子,絕無可能同他一樣重生而來,那麼到底是為什麼這般作態?
「扭扭捏捏?嘿,膽兒果真夠肥啊你!」
鄭毅听得臉色一沉,緩緩上前兩步,眯了眯眼楮,見陸宇系好鞋帶,除了頭臉和脖子手,再沒其它地方露出來可看,又听他說話不客氣,一下子就上來了脾氣,冷笑道,「老子還沒同你生氣呢,知道像上午那樣跟我頂嘴的人都什麼下場不?嗯?」
低哼一聲又道,「老子看你順眼些,你小子也得知足,別他媽給臉不要臉!跟我硬,你憑什麼?我要是想辦你,你以為許秧能護得住?說了只是來請你去酒找樂子,你怪氣個鳥啊你?」
他話語中的不耐煩和輕視不屑與往日性情無二,不過語氣卻並不顯出威煞火爆。
這些話在別人說來或听來,都是囂張不可一世的譏諷羞辱,然而在鄭毅口中說出來,在熟悉他的人听來,卻明明白白地表示著,他鄭二少此時的的確確是刻意收斂了許多脾氣的。
但陸宇仍是臉色黑了黑,暗道︰若是以前那樣相處的時候你也敢這麼跟我說話,老子還不馬上將你綁起來干死?可是現在你是吃錯什麼藥了?咱倆如今分明是陌生人,你怎的卻一下子對我「溫和」起來了?而且剛才還露出那樣色胚的猥瑣模樣……難道我提前一年來X市,有什麼變故發生?
心里頭有些急促的念頭猜測。
他沒有說話,也沒有像上午在許秧辦公室那樣硬壓下他的氣場,只緩緩卷著襯衫袖口,抬眼一掃,平靜地向鄭毅細看。
現在的鄭毅高大英俊,年輕邪性,桀驁不馴,暴躁易怒……
現在的鄭毅,還沒有變得真正理性和成熟,還不是他陸宇重生前所見到的那個三十三歲的黑道龍頭,還沒有那般深不可測的心機城府,還沒有那般寵辱不驚的收放自如;
現在的鄭毅,分明依舊是上輩子剛剛相識時那個心性大壞的小太子,雖然心機不少,城府不淺,但卻肆意妄為,毫無顧忌,誰敢惹惱了他,他當即就會炸毛,會跳起來凶狠嗜血地找麻煩,會滿眼戾氣毫無顧忌地大罵粗口,會毫不掩飾地強勢威脅打壓對方;
現在的鄭毅還年輕,還沒有經歷過刻骨銘心的愛情,還是個二十歲的毛頭小伙,容易沖動。
——與上輩子最初相識的臭脾氣一模一樣,實在沒有半分像我這樣重生而來的可能……那他為什麼偏偏一次兩次地戲弄我?
人心繁雜,本就難以度量得清楚,即便對曾經深愛過的人了解甚深,可也不見得就一定是了若指掌;更何況如今相隔了十三年,前世今生,心境不復當初,再面對與記憶中有著幾分不相符的人時,陸宇終究不能盡數看個明白。
他眼中一閃而過的恍惚和失落,隨即收回目光,突然又想起一件事。
——那年鄭毅犯別扭,被我折騰了一夜,後來才他坦白說曾經趕潮流,找過兩個漂亮小男孩戲耍,不過沒有真正上床……莫非我提前一年來X市,正趕上他鄭二少戲耍小男孩的時候?那麼他是把我當成了小玩意兒隨心戲耍了?
這樣一想,竟恰恰與如今情形吻合!
陸宇心里百味具雜。
不過此時心境終究不復昨日,陸宇思緒紛飛間,轉眼便空空釋然,不再多想,微微垂眸,將襯衫衣袖卷到手肘下方,雙手插在褲兜,長長吸了一口氣,也不看鄭毅,輕聲道︰「不用發火了鄭二少,走,不是要喝酒嗎?」
說著話,已經一手拉開了房門,正看到門外與鄭毅的兩名保鏢對峙著的三個人。
當頭那人照舊是一身干干淨淨、利落無修飾的迷彩軍服,手插褲兜,神色平靜,站得如同筆直的鐵柱子似的,頭發似乎又理了一次,板寸的濃密頭發倔強在腦袋上斜立,和濃重的眉毛,和森涼的黑瞳相應越黑,倒襯得皮膚顯得白了些。
是那個名叫「小黑哥」的青年。
他後背還背著一個鼓鼓囊囊的迷彩色旅行包,看上去剛剛收拾好工具,正在準備出發,應該已經與昨晚上前來的一中年一少年談妥了。
在他後面站著的是這里的老板和老板娘李姐夫妻倆。
看到陸宇安然無恙的走出,李姐夫妻兩人的神色都放松下來,小黑哥沉靜的面容則一如既往的平淡,不顯得柔和,也不顯得刻板,看不出什麼心里想法,只有一雙森涼漆黑的眼楮凌厲地掃過鄭毅,再盯住陸宇,目光中帶著詢問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