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在不知不覺中加深,X市也開始晝短夜長。
陸宇回到小別墅時已經是下午六點四十多分,天空中浮浮層層的雲,被夕陽映襯出金燦燦的色彩,照耀著面向正西的小別墅,拉長了他取鑰匙打開門後的身影。
小黑哥不在。
陸宇稍有意外,卻也並不多想,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處理,小黑哥只是自薦保鏢報恩,可不是賣身給他為奴。然後他在原本屬于小黑哥的客房中找到了熟睡中的梁逢。
梁逢和衣而眠,即便睡著了,也仍是眉頭緊蹙,不知夢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光潔的額頭滿是冷汗,清秀的臉龐也蒼白如紙,眼睫毛濃密而直長,仿佛隨時都會醒來般輕輕顫動。
陸宇心生憐惜,眼神溫柔下來,取出金針,輕輕地為他按摩刺穴,助他深入無夢睡眠之後,才微微嘆息一聲︰「無論你是因我而替身受災,乃是改變了原本的命運,還是本來便有如此一劫,上輩子的相遇實際已是此事之後,我都勢必為你揮去心頭陰影,照顧你到重新振作……」
站了片刻,他從梁逢臉上收回目光,伸展雙臂擴了擴胸——今天真是徹底爽了個透徹。
精神抖擻地開門走進廚房,廚房里空空如也,連食材也所剩無幾。
他輕輕一拍腦門,想起來今天中午本要去買食材的。得,干脆叫外賣算了。
靜安茶館距離小別墅所在新世紀小區很遠,四層,一層一層往上而貴雅。
第三層的一間靜思間里,小黑哥抱著臂膀一聲不吭,姿態隨意地斜靠高背椅,兩條長腿一伸一蜷,面色沉靜從容看著木幾上的紫砂壺,眼底古井無波。
「……秦哥別這麼說,小黑哥是我師兄,更是我爹最得意的弟子,怎麼可能會袖手旁觀?」
輕妝淡抹的清麗女子穿著干練的湛藍色牛仔褲和淺綠的薄織衫,蹙眉睨了旁邊白淨英俊的男人一眼,「你這麼一說,倒好像我們在咄咄逼人似的,平白傷了讓我們師兄妹的感情。」
秦哥嗤然一笑,把手中的煙按滅在煙灰缸里,看著女子道︰「中午要不是你湊巧認出他來,趁著等紅燈的時候請他一敘,他只怕早就視而不見地路過了,就連今天下午的應約都來遲了兩個多小時,嘿,這般徹底視師妹為陌生人的‘師兄’,我秦懷古還是頭一回見到。」
說著,不屑地掃了小黑哥一眼,似是譏諷他忘恩負義。
小黑哥卻理都不理他,一個眼神都懶得施舍。
女子則眼神冷了冷,似是不高興地扭頭,看向小黑哥時,神色卻變得溫柔,輕聲道︰「師兄,家族並不是要進鬼王葬,我們有自知之明。只是我爹四年前留下來的那卷手札,之前未能盡功的疑難現在都被長輩破譯出來,有手札為向導,再請高人護佑,完全可以探一探鬼王葬周邊臨近的古墓。」
說到這里,她妙顏一黯,我見猶憐,眸光楚楚地看向小黑哥,「而且,這也是我爹的遺願。我爹曾贊師兄你資質如業果羅漢,一身本事不僅盡得真傳,更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尤其功夫內斂,不漏鋒芒,只看鬼王葬只有你進去後出來過,連我爹都命喪其中,可見此言不虛。」
她聲音越發低了些,懇切地看著小黑哥,聲音也越發溫柔,「我爹去後,趙家除了幾位長輩以外,人才已是凋零,實在沒有辦法,我才貿然來這里尋找師兄,已經找了半個多月,天幸讓我遇到了師兄。師兄,請你看在我爹的份兒上,再出手一次。」
小黑哥默然無聲,過了片刻才再次抬頭,眼眸深黑森亮,聲音渾厚平靜︰「我欠你趙家的,在兩年前就已還清,你我不是師兄妹,趙千唐也不是我師父,我們只是共事過兩年罷了。」
秦懷古一听,登時雙眼一睜,指著小黑哥「哈哈」大笑,向女子道︰「你瞧瞧,我就說,對待這種人,只需一眼就能知道他是什麼德行,叫你不用理他,你偏偏對他尊敬如兄,這回被打臉了?」
「師兄……」女子看著小黑哥,眼底滿是不敢置信的憂傷和指責。
小黑哥對她的清雅嫵媚視若無睹,姿態也依舊從容隨意,只在轉眼掃看秦懷古時,嘴角顯出一絲陰寒的冷笑︰「說過我不是你師兄。我小黑哥十六歲時入行,拼死一年,十七歲就已多次從鬼門關前打轉回來,他趙千唐當時是什麼打算,我心知肚明,也早就坦言相告︰合作可以,拜師不行。」
他伸手扶住高背椅的扶手,緩緩站起來,一種似從骨子里透散出來的森沉陰厲氣勢讓人為之顫栗心驚。
他看著面色陡然變化的清麗女子,淡淡地道︰「兩年共事,我入墓為他開路,出墓為他墊後,平時給他銷贓,所得分文不取,甚至為他滅掉仇家。他傳我功夫手段,我則事事為他賣命,不過是各取所需而已,哪有什麼師恩?這些事情你趙家長輩個個知曉,你若當真不了解,大可回去問一問。」
清麗女子听了驚疑不定,柔柔弱弱,戰戰兢兢,眼眸霧蒙蒙地張了張口,道︰「師,師兄……」
秦懷古看了她一眼,突然強硬地站起身,握緊拳頭不甘示弱地說道︰「你再怎麼說,趙師傅也于你有教導大恩,你在他死後推得一干二淨,也是個不忠不義的……」
小黑哥陡然一轉頭,強悍有力的臂膀快如閃電地一抬,吹毛斷發的鋒銳刀片看不清什麼時候離手,只听「咯 」一聲脆響,刀片電射般飛回,又被他鋼筋般的手指舉重若輕地夾住收起,修整干淨的寬厚手掌乍一看空空如也,不知那枚刀片被他藏在哪里。
秦懷古有一瞬間沒反應過來,突然「嗷」的一聲慘叫,捂著嘴巴一屁-股坐倒在地,英俊的面龐滿是疼痛到猙獰的驚慌,一攤手掌,四顆沾著血絲的門牙被他吐了出來。
小黑哥看著他,神色沉靜如初,漆黑的眸底卻森寒嗜血︰「所以在趙千唐死後,我才繼續留在北方給趙家賣命兩年,只為還了這份根本不曾存在過的‘教導之恩’。」
又轉頭向那女子,眼中漠然無情,「以後不要再攪擾我的生活,否則別怪我翻臉施辣手。」
說罷,他再也不理睬這兩個紅白臉,自顧自雙手插在褲兜,慢慢踱步著開門離去,心里則是有些忍不住的皺眉,暗道︰這會兒他差不多該回家了……
門再關上,女子仍舊看向小黑哥離去的地方,臉上的柔弱神色緩緩褪去,眼底的驚疑之余,更增勢在必得之意。
陸宇正在吃叫來的外賣,門開,小黑哥提著一大包青菜生肉走了進來,白底藍格的長袖棉t恤被他衣架子似的健實身板兒撐起來,很陽剛的帥氣。
「吃晚飯了沒?」
陸宇拿起餐巾擦了擦嘴,一面問著,一面起身過去接過食材。
「沒。」小黑哥不動聲色地打量他兩眼。
陸宇翹了翹嘴角,朝他挑眉道︰「怎麼著,等我做飯給你吃呢?越來越大爺範兒了啊你!」說著,轉身把包里食材一件件取出放進冰箱。
小黑哥眸光炯炯地看著他的動作,嘴角微微朝上扯了扯,又慢慢走到幾前,端起他喝剩下的半碗粥,一口氣兒仰頭喝光,稍稍解了渴,才道︰「不是等你做飯,是臨時有點事兒出去了,沒來得及叫外賣。外賣也沒你做的飯好吃。」
陸宇回頭,擺擺手︰「行了,幾上東西別吃了,我去做飯,待會兒把梁逢叫醒再一起吃。」
小黑哥「唔」了聲答應,拿起還沾著陸宇口水的筷子,把三道所剩不多的菜食挨個夾起來嘗了嘗,皺皺濃眉,立即毫不可惜地將之準確拋進垃圾桶里。
他轉身,端正而舒適地坐進沙發,一面打開電視用遙控器調著頻道,一面坦然無掩飾地沉聲問道︰「洪家也是大族,洪西洋那里,你處理好了麼?要不要我出手?」
陸宇擦了擦手,從廚房里出來,過來接杯水道︰「放心,我又不是要對付洪家,只是對付洪西洋那個肌肉發達、腦細胞呆滯的二貨罷了,我心底有數著,也自有手段讓他听話。」
——更何況,其間還接了鄭毅一個電話,算是他無意中幫了我一個忙,如果他知道清楚,只怕得氣死。
他淡淡地想著,嘴角似笑非笑,然後突地轉頭,眼眸帶著審視地細細打量小黑哥。
小黑哥濃眉微動,不自覺地緩緩坐直了身板,問︰「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覺得,還是你看起來養眼吶。」
陸宇一手拿著水杯,一手摩挲著自己下巴,眼楮在他撐起純棉T恤的兩塊平滑胸肌上直了直,然後不動聲色地轉身喝著水走向廚房,搖頭嘆道,「洪西洋那身肌肉的確緊實光滑,閉上眼楮模上去也手感極佳,讓人心跳,卻唯獨他塊頭太大,以致我今天爽則爽矣,到現在回想起來,腦袋里還晃著他的健碩肌肉,感覺像是強-奸了中國版施瓦辛格,有點膩……」
說到這里忽然停聲,眉頭皺了皺,感覺自己今天說得有點過了,不是過在提起這件事,而是過在說得太細。
小黑哥的確听得心底異常別扭。他平靜地低頭,把袖子往手肘擼了擼,半晌沒再說話。
陸宇也沉默了片刻,然後從廚房探頭出來,從容笑道︰「許是我今日心神皆都暢快透徹的緣故,感覺練功又有大進展,想要閉關兩天,現在什麼事情都不如我練功重要,你明天以家長身份去學校給我請假,明天是周五,過後就是周末,所以只要請一天假就行了。理由麼,就說陸宇遇到槍殺,險些死了,僥幸活過來,要在家養養神。」
小黑哥登時雙拳 一握,緊皺濃眉低聲道︰「以後別這麼說。」
陸宇無聲笑了笑,沒有再吱聲。
作者有話要說︰因為表弟結婚,不確定是不是能按時發表章節,所以就在QQ群里報備了下,果然昨天沒來得及碼字,今天回來得晚,這章也晚了點。很抱歉呀。不過從今天開始恢復日更,不定時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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