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頓,二長老抬起頭來,眼中復雜地看向安鈊,緩緩說道︰「不知小友可否形容一下,方便老夫辨別一番?」
聞言,安鈊心下琢磨了一下,現在對方意向不明,但略為加以修飾闡述一下也無不可,當下,安鈊抿了抿唇,說道,「兩年多前,安鈊曾遇見一個女子,其名為小離……」逐漸憶起當初在碧落山中事,如今,這一切似乎早已距離自己九萬八千里,眨眼間,自己竟然已經來到這個世界快三年了……思及此,安鈊的眼中略微浮現幾分迷惘,「因某些原因,安鈊欠下了她一份情,受托于她幫忙尋找一個人,但因一些原因,安鈊遲遲未能完成當初對小離的承諾,心中實是愧疚,如今時移境遷,安鈊一直記掛在心,本想日後修為有成,再來完成其交托之事。」
輕嘆了一口氣,她看向對面似乎帶著幾分怔忪的二長老,靈動的雙眸黑沉如墨︰「不知二長老所言之人,是否和趙楠枝姑娘長相相若?」
幾乎是瞬息之間,安鈊感覺到對面的二長老全身都震了一震,而眼中復雜的神色更是翻滾起來,有激動,有掙扎,有太多太多令人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意味,這一幕,讓安鈊對自己稍微透露出來的信息總算是有了幾分底。
畢竟,當初她在碧落山中遇到小離之事實在詭異,既然小離身為青石趙家的兒媳,為何,會出現在碧落山中?一經數十年,又為何沒有趙家之人去往尋找?即使鬼族勢力龐大,但是,安鈊寧可把這一切都想得復雜一點,畢竟人心叵測,再則,目前自己成為明淨二徒的身份,更是青石趙家分支族人
而天知道,自己這個青石趙家分支族人身份是如何得來的。
再說,從剛才趙宣杰趙宣志以及趙楠枝對自己言及小離時臉上的表情,很顯然的,在趙家即使不算秘密,恐怕也相距不遠……
正自尋思間,卻見身前不遠坐在太師椅上的二長老深吸了一口氣,最終收斂起眼中的激動,緩緩說道︰「安鈊小友,不知是在何處見到小離?可有信物?」
聞言,安鈊目光思量地落在前方老者身上,遂點了點頭︰「二長老,當日小離的確交予安鈊一個信物,言及是與趙郎之定情之物,是趙府的兒媳信物,但,安鈊如何得知,二長老就是安鈊該交予之人?」
听及此,二長老轉念就想通了安鈊心中的顧忌,緩緩吁了一口氣,隨即才透過安鈊,目光深遠地看向前方,「安鈊小友,這事其實是我族中秘辛,小離,其實是我青石趙家現今族長的妻子,」注意到對面安鈊臉上瞬間錯愕的神色,二長老臉上的神色也轉為悵惘,「當年我族內因發生了一些事情,致使了她的失蹤,我兄長曾不遺余力地尋找過她,甚至如今,也是如此,只是,她就仿佛消失無蹤了一般,即使我等借助天材異寶,也無法窺之一斑,而族長也因此,常年閉關,不再過問俗世,除了……頗為酷似……」
驀地似乎想到什麼,二長老頓住將出之言,目光灼灼地看向安鈊,說道︰「如今,安鈊小友你恐怕是這些年來唯一能夠告訴我等她的行蹤者,還望安鈊小友能夠相信老夫,他日,安鈊小友若有需要我青石趙家時,我趙家定然義不容辭」
霎時間,安鈊沉默了。信與不信?自己之所以來到此處,就是為了完成小離遺願,但眼前此人,可信嗎?不過隨即,安鈊心中自嘲起來。
小離早已香消玉損,即使過去他青石趙家背後有什麼事情,也不可能危及小離,當然,也不可能算到她的頭上,自己何必如此慎言慎行?再則,對方最後之言,的確是觸及了她心底的那根弦。
安鈊知道,自己恐怕還真有需要對方的時候。
當下,看著對面老者那似乎帶著幾分希冀的目光,安鈊心中輕嘆一聲,從儲物戒指中模出一個硬物,遞了出去︰「這就是小離姑娘當日留下的信物,她曾言,只要我有這信物,到青石趙家,就可以找到趙郎……」
那是一塊玉玦,除了那橙紅的色彩,表面平平無奇,但只有真正接觸者,才能感受到其上透出的不平凡。
顏色雖深卻不濁沉,觸之冰涼,隱隱間出使修煉之人體內靈力快速流動,長期佩戴,定然對修為有著事半功倍之效……
在把手中玉玦遞出之時,安鈊有仔細留意對方臉上神色,發現其眼中雖然激動卻無貪婪之色,心中這才緩緩落了下來,說道︰「不瞞二長老,當日我是在碧落山上遇到小離姑娘的……」
「碧落山?」瞬間想起那究竟是怎樣一個地方,二長老臉色頓時一變,「那……」
安鈊搖了搖頭,想起那日用己身擋住夜魍魎,從而讓自己逃出的可憐女子,眼底深處瞬息閃過一絲哀傷︰「二長老,事已至此,安鈊也不再瞞你什麼,小離姑娘希望,我能幫她從那碧落山中帶出那麼一句話,作為她的遺願……」
「‘趙郎,小離已死,勿念……’。」
話音剛落,剎那間,安鈊感覺到對面本來仍勉強維持自己情緒的老者全身震了一下,隨即似乎在瞬間變老了很多一般,臉上的表情陷入了怔愣之中……就連安鈊是何時走出,也沒有絲毫的察覺。
虛掩上客廳的門,安鈊抬頭看向那雲層掩映的天空,不知為何,突覺應該已經放下小離交托之事的自己不僅沒有輕松,反而心情愈發沉重起來。
以她的觀察,最初她的確是信了對方之言,但直到最後,安鈊才發現,自己還是錯了。
小離……真的只是青石趙家現任族長妻子這麼簡單嗎?
那麼他呢?那個眼里流露出濃重哀傷的老者呢?掩上的房門,似乎把老人的孤獨哀傷都一起留在了里面,事實,永遠都被隱藏在塵埃之下……
……
在青竹院前的草叢中不知等待了多久,越萍幾乎要在心中月復誹趙安鈊到底還要停留到何時之時,她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青竹院門邊
可不正是那不久前與趙安鈊在一起的那個趙家丫頭嗎?只是為何不見趙安鈊的身影?
心中疑惑著,眼見那趙家丫頭即將消失在眼前,越萍一時也顧不了那麼多,要知己知彼,無論如何都得尋隙與對方親密之人攀談一下,現在既然有如此機會,何不好好把握?
當下,越萍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心中卻是冷笑著從草叢中走了出來,恰恰迎面迎上從青竹院中走出的趙楠枝,說道︰「趙姑娘」
「?」看著迎面而來似乎有點眼熟的越萍,一時之間,趙楠枝並未想到適才那匆匆一面,只是愣了一下,隨即疑惑地看向對方,說道,「你認識我?」
「呵呵,趙姑娘,適才我才與姑娘見過一面,可有記得?」
見到對方更加疑惑的小臉,越萍的嘴角抽了抽,想她越萍,戒律長老寇靈之弟子,何時她如此與人說話了?對方竟然如此無視自己的存在,果然是與那趙安鈊一樣,不是個貨色
心下雖如此想著,越萍卻是努力把冷笑和不屑掩飾在了心底,臉上卻笑容愈發燦爛說道︰「趙姑娘,我是越萍,戒律長老寇靈之弟子。」
「越萍?」怔了一怔,趙楠枝似乎才反應過來,看著眼前一臉笑容可掬的對方,恍然大悟,「就是那個在第一輪筆試中輸給安鈊姑娘的戒律長老的弟子越萍?」
霎時間被提起這個痛處,一時之間,越萍倒沒察覺對方稱呼上的怪異,此時,她只覺心中虛火一陣上揚,臉上燦爛的笑容差點掛不住,幾乎是咬著牙齒面對那渾然不知自己犯了禁忌的趙楠枝,嘴角繼續扯出一絲自以為自然的笑容,說道︰「我就是,趙姑娘終于記起我了……」
「呵呵……」看著對方臉上那抹要說多難看就有多難看的笑容,即使趙楠枝再遲鈍,也察覺到自己恐怕是說錯話了,當下臉上也掛上了一絲裝傻的笑容,「越萍姑娘,不知找楠枝是有何事?如若沒事,楠枝……」
未等她說完,越萍卻是上前數步,瞬間打斷趙楠枝未盡之語,笑道︰「趙姑娘不知是要去往何處?來者是客,越萍畢竟是昆侖弟子,為趙姑娘帶路是本分之事。」這麼說著的同時,越萍的眼底卻是陰翳之色一閃而過,想起趙安鈊給自己帶來的屈辱,更覺若不報此仇,日後她越萍還如何在昆侖弟子中作威作福?
察覺到氣氛中的不對勁,趙楠枝看著眼前這猶如狐狸精一般的女子,突然有種有苦說不出來之感。
趙楠枝並不笨,對方似有所圖而來,只是,她的身上能有什麼,值得對方如此接近?
想起適才自己提起那第一輪筆試之時,對方身上怎麼都難以掩飾的憤怒氣息,趙楠枝突覺了然。
對方的目標是因為安鈊姑娘,但,為何找上了自己?
……望著那張虛偽的臉上終于帶著幾分欣喜之色匆匆離去,趙楠枝實在想不明白,對方究竟從自己身上獲得了什麼?
自己的猜測並沒有錯誤,對方的話題總似乎有意地圍繞在安鈊姑娘的身上,為此,她還頗為困擾地選擇性回答了對方的問題,只是?最後那一剎那,對方臉上突然的恍然和欣喜,不知為何總讓她有種不妙的感覺。
究竟是什麼呢?
微微刮著小臉,趙楠枝抬頭望天,想起剛才對方的質問。
稱呼上,有問題嗎?安鈊姑娘就是安鈊姑娘,不是嗎?
……
這時,越萍覺得自己簡直是發現了驚天之秘原本她並未打算了解對方的身份,據傳,趙安鈊的確是青石城趙家人,只是,為何同是青石城趙家人,趙楠枝那丫頭卻稱呼趙安鈊為安鈊姑娘?而很顯然的,對于趙安鈊姓「趙」,趙楠枝臉上驚訝的表情並非作假
趙楠枝是隨著趙家二長老一同前來的,對于趙家二長老,她也曾經見過幾次,所以確定趙楠枝才是真正的青石城趙家人
那麼,趙安鈊呢?
思及此,越萍的嘴角露出一絲不屑和冷笑,那趙安鈊果然不足掛齒,此事如若被眾首座長老和掌門師伯知悉,欺瞞師門,究竟是有何居心?而趙安鈊,究竟是什麼人?
這麼想著,越萍匆匆往自己師父寇靈居住之處走去
……
「這事,可是事實?」寇靈雙眼微眯,看著身前不遠恭敬站在一邊的弟子越萍,思緒一下子輾轉起來,本來看著自己這個弟子風風火火地闖進來,頗有幾分不悅的心也淡了幾分。
白羽和越萍,一向是她頗為喜歡的兩個弟子,不過,白羽卻在不久前為那明淨的弟子出頭,雖說或許別有原因,但仍讓她頗為不喜,而眼前這個越萍,並不及自己對白羽的喜愛,更是在第一輪筆試中敗于那僅有築基初期修為的趙安鈊,更是令她失望,沒想,今天竟然為她帶來這麼一個消息……
如若此事為真,可不失為一個好消息。畢竟,自己徒弟輸給明淨的徒弟,而且對方修為只有築基初期,這事發生之後,對于她來說一直是個恥辱,想到明日的劍池比武,寇靈眸光逐漸轉冷。
或許自己可以利用一下此事,不是嗎?
……
冷意孤色,迷霧環繞之處,一座斑駁陳舊的孤冢豎立其中
樹影婆娑,雕像林立之中,風聲呼嘯,悲嗚聲震耳欲聾,周圍的地面上,早已猶如血色渲染的畫布一般,尸骸遍地。
只有那抹黑色的身影,依舊站立著。他就猶如雕像一般靜立在這孤冢之前許久許久,早已染色顯得更為深沉,血腥濃重的披風就仿佛長帆飛揚著,在風中發出一陣陣「啪啪」的利索之聲
突地,他終于抬起頭來,透過那破敗的斗笠看向那孤冢,一雙漆黑如墨般的深沉雙眸在瞬間似乎染上了顏色
「青……鳥……冢……」一字一頓地咬著念出上面的字,其冰冷的雙目突地緊縮充血,布滿了憤怒之色
——「汝,可曾後悔?」
一道滄桑之語,突地貫穿他冰冷無波的心湖,攪亂他眼中的瘋狂,眼前的一切似乎在瞬息間扭曲,他的腦海里閃現而過無數畫面,猶如走馬觀花一般的記憶,卻讓他自身對自己產生一種陌生感……
他是誰?
而她,又是誰?
那個,他初見開始,就自覺使命,要守護一生的少女……
然後,這青鳥冢中的,又是誰?
剎那間,他的腦海里的畫面似乎停止了閃動,然後,他看到一片雲霧繚繞的仙境,天下萬物,在此刻,皆盡收眼底然後,他面前所有的一切都轉化為了棋盤,而他,就仿佛縱觀所有萬物,慢慢地下了一步棋……
——「世事如棋,何時,吾已成了局中一子?」
誰?究竟是誰?為何要在他的腦海里說話?
不,不對。
一直,都有人在他的腦海里說話。
只是……這是第一次,他察覺到了。
剎那間似乎有所醒悟一般,他猛地猶如受傷的凶獸一般抬頭看向那迷霧籠罩的天空,他抱住腦袋,開始歇斯底里地嘶吼著
就在他以為自己快要明白過來之時,突地,來自身後的危機感驀地令他的身體顫栗起來,備戰狀態不過瞬間已經完成切換,腦海里瘋狂的思緒在這時再度侵襲他的思緒,讓他有種想要把眼前的一切都毀滅的沖動
來者很強只是一個照面之間,就給他一種強烈的危機感,手中血劍一閃之間,血光已然沖天,迎上了來者攻勢,但旋即,他已經被一股大力波及,倒卷而出,拋物線般落在地面,拖曳出一道長痕
接著,一個龐大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他的面前
剎那間,那人面虎身的身影落入了他略帶瘋狂的血色眸光中,他瞪向對方,但眼前的一切卻不停地扭曲著,讓他瘋狂地需要發泄
隨即,他嗜血地舌忝舐了下干燥的嘴唇,嘴角露出了一絲殘酷的笑容,緩緩站起間,因剛才那猛力一擊而倒插在地面的血劍被拖曳而出,血色而 亮的劍身剎那倒映著他那瘋狂的眼楮
幾乎是瞬息之間,他已經拔身而起,沖向那給自己帶來強勢威壓的身影
——「吾後悔,又如何?誰知,一絲好奇,竟衍變成如今的執念?」
——「當初,吾言及她之執念,勸其放開,世間萬物,冥冥中自有定數,她,恐也難以違抗天命,只是,如今,吾又何嘗不是?」
——「執念、魔障、魔念也……」
血光與那龐大的身影相觸之間,透過那瘋狂的眼眸,他能清晰看到對方驚訝的神色,但,這還不夠
幾乎是念起之間,那瘋狂的眸色頓時躍起一絲絲火焰,跳躍之間,其指尖猶如被點燃了一般,火焰之光閃現其上,就仿佛他用手去包裹著那火焰,向那龐大的身影拍去一般而不止如此,他的身體隨即仿佛完全燃燒起來一般,頭上的斗笠在瞬息猶如煙霧飛散,露出了那本該黑色,如今卻猶如火焰一般散開跳動的長發
火焰灼燒的雙眸,幾乎是同時間對上了那充滿震驚的臉龐
「你……是……」
我是?
腦海里依舊不停閃現著太多太多的東西,第一次對自身的存在產生質疑,瘋狂片刻,心中卻仿佛有著另一個自己,在自問著,我是?
我是誰?
——「汝?就是吾。」
……
如果可以,安鈊並不想出現在這里。
站立在擂台之上,安鈊低著頭,試圖無視周圍或戲謔或嘲笑或看戲或好奇的目光,她明白這些弟子為何要用如此目光看向自己,畢竟,除開她隱藏起來的修為,表面上,她看來的確不適合站在這上面,但往往,命運就是如此纏上了她。
只是,這世間,真的有命運這麼虛無的東西嗎?
安鈊甚是疑惑。
但是如若沒有,拋開第一輪自己的確是想給越萍一個教訓,但第二輪第三輪甚至,那場令她甚是無措的群戰,又該如何解釋呢?
明明她想躲開這個擂台,為何第三輪,她卻輪空了呢?
這,就是運數嗎?
而且,不知為何,她今天總有種錯覺,火焰之台上有數人看向自己的目光帶著某種令她心驚的戰栗。
這讓她有種很不祥的預感,總覺得,今天似乎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而這種事情,絕非她想要看到的……
只是,能讓她如此介意的,恐怕就只有那件事了,但直至昨日為止,一切都正常,不是嗎?
把心中的思緒深藏在眼底,安鈊無意間抬起的目光遂對上了不遠處白羽帶著幾分探視的目光。
霎時,安鈊更是心驚。她並未忘記,當日在擂台上,對方在昏迷不醒的她耳邊低聲說著的那些話。
很顯然,對方對自己起了疑心,現在,她唯有寄托于對方並未掌握到她是交易坊市中那神秘人的證據。
狀似若無其事地移開視線,安鈊微斂起眼睫,就仿佛剛才的一切不曾看見。
而隨即,感覺到白羽投注在自己身上的視線終于移開,安鈊在心底微微舒了一口氣。
反正以她表面修為,在這擂台上即使毫無作為,應該也不會引起太大的懷疑,只要自己在接下來的比試中都盡快結束,那麼,應該可以消除白羽的懷疑罷?
尋思間,安鈊微蹙起眉頭,她並不想與白羽對上,但接下來均是循環比試,這並不可行,這麼想著,安鈊輕輕嘆了一口氣。
這時的安鈊,怎麼也沒想到現在自己的一切都已經落入了有心人的眼中……
……
知道無法回避白羽,但安鈊怎麼也沒想到,兩人會這麼快就遇上。
依舊是那令她心中無奈的端木燕,當對方宣布第一輪對陣對手之時,安鈊就知要糟,直到對上白羽那似乎冰冷卻又帶著某種意味的目光之時,安鈊已經確定,一次試探與反試探的比試,終于要開始了……
心中甚為不甘,卻依舊御劍落回了擂台之上,凝望著對面那抹白色亭亭玉立的身影,安鈊抿了抿唇,緩緩說道︰「白羽師姐,請。」
「趙師妹,還請手下留情,」依舊冷淡卻夾雜著一番意味的話,頓時令擂台旁有些弟子嗤笑出聲,但隨即,已經被白羽冰冷的目光制止,「趙師妹,開始吧」
既然對方擺出讓自己先手之勢,安鈊倒也不謙讓,她從儲物戒指中翻出一把劍,擺出了攻勢,手中結印間,似模似樣的,指尖隨即浮現一絲土黃色的光芒,緊接著,白羽身周的地面猶如蛛網崩裂開來,一條土黃色的荊棘騰卷而出,頓時,周圍觀看的弟子都傻眼了,早知道這個趙安鈊名副其實的只有築基初期修為,但沒想從劍池比武開始到現在,竟然都還用這麼粗劣的招式,要不然是對方運氣實在無人可及,恐怕早已杳無蹤跡了,怎麼可能還留在上面賣弄?
交頭錯耳之聲陣陣傳來,白羽看著對面似乎心安理得使用如此耍弄人招式的趙安鈊,頓時冷哼了一聲,白色的身影飄忽而起,瞬間閃過那對自己來說絲毫造不成威脅的攻勢,白羽揮劍斬斷那纏卷而來的觸手,嘴角冰冷之色浮現。
「趙師妹,你就只有這麼點本事嗎?」。指尖瞬間掐出點點銀光,白羽冰冷地看向對面的少女,指尖揮出間,頓見兩道水龍席卷而去,看及此,對面的少女臉上似乎一閃而過一絲慌張,手忙腳亂揮劍而出,卻絲毫無濟于事,那水龍就仿佛具有靈性一般,瞬息卷向安鈊的兩腳
就在安鈊以為對方會趁機解決自己的時候,那兩水龍的動作卻是戛然而止,抬頭間,卻見眼前的白色身影倏忽而至,一雙冰冷的眼眸猶如毒蛇一般看著自己︰「你還不打算出手嗎?」。這麼說著,帶著點點銀光的指尖點向她的胸前
頓時,安鈊只覺一陣刺痛從胸口傳來,她看向那越來越接近的冰冷臉龐,心中卻是一再提醒自己對方的目的。
「趙師妹,我曾說過,當日之事,定會有結束之時,」冷冷的聲音在安鈊的耳邊響起,安鈊只見對面的少女嘴角浮現的冰冷之色,「你還想隱藏到何時?為何不使用那把劍?」
「你真的不動手嗎?」。
猶如幽魂般的聲音,帶著陣陣寒意,仿佛要侵蝕安鈊的心。
只是,令白羽意外的是,言語間的刺激,似乎並無法讓對方憤怒,即使是身體被她完全束縛,對方臉上的表情除了恐懼,還是恐懼,只是,白羽還清晰地從那似乎恐懼的眼中,看到了平靜無波。
這讓她有種拳頭打在棉花上的感覺,讓她冰冷的心逐漸瓦解,變得煩躁以及……憤怒
是第二次。
自己因為一個人如此憤怒。
第一次,是因為回渦旋中那個神秘人,第二次,是源于眼前的少女,而且,兩者很可能就是同一個人。
其實,那日群戰比試之後,她曾去尋過端木師姐印證,而從中得到的信息,更是讓她確定了自己的判斷。
眼前這個少女,就是當日隱匿了自身真實形貌和聲音的神秘人
只是,她沒想對方會隱藏得這麼深,甚至讓她有種無力的感覺。
但,她會就此放棄嗎?
不,因為她是白羽
腦海里不覺想起當日遠遠地看到對方與那個人站在雲橋之上親昵的情形,想起自己一直以來的目標,白羽知道,不止是因為自己斷定對方就是神秘人的緣故,還有的是,對方的存在,讓自己感到了威脅,只是,一向驕傲的自己不願承認而已。
那個人,應該只會以除魔衛道為目標才是,而自己,一直是以站在那人身邊協助對方而努力的,但是,當那日看到眼前這個少女竟與那個人站在一起之時,不知為何,她的心中一直堅信的東西,卻出現了崩裂。
她本以為,只有努力修煉,才能站在那個人的身邊的……但對方,卻輕易地做到了。
或許那個人並沒有察覺,但那雙落在對方身上依舊冷淡的眼眸,卻讓她看到了某種讓她感覺不妙的東西……
一絲慍怒之色,不知不覺間爬上白羽的眼簾,瞬息間,白羽指尖銀光大熾,一下子插入眼前少女的肩胛,對方臉上的表情頓時扭曲起來,霎時,白羽只覺心中的憤怒和妒忌都得到了發泄。
你既然要繼續隱藏下去,你既然不願出手,那就別怪她……
霎時間察覺到對方眼底一閃而過的冰冷,白羽的嘴角微微勾了起來。
終于,要發怒了嗎?
察覺到對方再度舉起了那把下品靈器的劍,白羽輕哼一聲,長袖一揮間,安鈊的手腕頓時一痛,而那把才舉起的劍已然一下子被掃落在地
「你只有這點手段嗎?趙師妹……」白羽不無失望地說道。
抬起頭看著那明明臉色冰冷卻表現得唑唑逼人的白羽,安鈊緩緩眯起了雙眼。
對方的表現,並不出她的意料,只是沒想,對方會如此無所不用其極。這讓安鈊不由心中深思,當日之事,真的就讓對方如此耿耿于懷嗎?
這應該是張美麗的臉龐,其猶如冰雪孤傲的形貌,並不適合這般的唑唑逼人,對方能給自己一個結果的,但是安鈊卻發現,對方根本沒打算讓她功成身退。
每一次的攻擊,都點到為止,甚至比秦陰等人都猶有過之,但又不至于比試就此結束。
說一點憤怒都沒有是假,但安鈊知道這並沒有超越自己的忍受底線。很多時候,安鈊覺得自己對自己真的很狠,如此時候,都能仿佛局外人一般一分為二,一邊忍受著對方的攻擊,一邊冷眼旁觀。
但她又覺得自己是一個很容易引起反彈的人,不然,當初在第一輪比試之時,自己只要再堅定一點,就不會有如今的延續。
所以,今天的她更要對自己狠一點,立場堅定,有些事,並非不報,而是時候未到……
面對眼前這個少女,白羽覺得自己有種前所未有的挫敗感,明明她佔據著上風,但她卻知道如此下去,她是敗了。
對方很狡猾,把狐狸尾巴隱藏得很深,幾乎所有的人都被她的外表蒙騙,迫使她更想要撕開對方臉上的面具……
她能夠感覺到擂台旁邊有些弟子對她的所作所為並不以為然,原本嘲笑眼前這少女的目光變得冷然。
但是,這又如何呢?
只要,她能夠撕開這個少女的面具……
視線,不覺間落在擂台之外,那個人的身上,卻在瞬息發現了對方眼中一閃而過的復雜。
瞬息間,白羽覺得自己的心猶如剎那冰封了一般,原本她不該有這種感覺的,但她的確……感覺到冷。
你想來阻止我嗎?那就來吧……
原本肆虐的思緒仿佛瞬息遭遇冰封,白羽覺得自己終于恢復了原來的冷靜,冰冷的雙眸看向眼前不遠那依舊被她的水控術束縛的少女,兩人的目光瞬間對上,即使此時,對方顯得頗為疲憊,但她仍然能夠透過那張似乎扭曲著情緒的臉看到對方眼里的冷靜。
她輕聲說道︰「你認為自己可以隱藏得很好,但你我都知道,你到底是誰,如果你不出手,那麼,你就為此付出代價罷?」
看著對面那低聲淺語的白衣少女,這是第一次,安鈊從對方的身上,感受到了恐懼
眼見隨著對方的指尖快速地掐出法訣,長期修習煉丹術,讓安鈊在瞬息間感覺出周圍的變化
空氣中充沛的靈力在被逐漸抽離,安鈊知道這是一種怎樣的靈力使用方法,只是沒想到,對方,竟然也會
如若她無法在此之前擺月兌束縛,並且回擊,恐怕她今日會很可能就此交代在這里
因為安鈊很清楚,自己的修為不過結丹中期,而對方,已經是結丹後期。
對方對靈力的運用絕對不遜色,如果自己要完全抗下這一擊,恐怕很可能還要使用混元誅邪劍
只是,這樣一來,不是完全把自己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了嗎?
但是,這比自己的生命重要嗎?
眼見著對方泛著銀光的指尖按在了那飛雲劍之上,頓時,只听一聲長嘯響徹,緊接著,一道耀眼的輝芒已經閃現眼簾,安鈊緩緩閉上雙眼,咬牙間,卻是指尖快速掐動起來
短短數秒,安鈊能夠感覺到指尖的熾熱,火色的輝芒猶如躍動的精靈,蓄勢待發間,那咆哮獰猙的雲龍已然呼嘯而來卻就在這時,驀地一個身影映入了安鈊的眼簾,霎時間,安鈊訝異地睜大了雙眼,看向那倏忽間出現在擂台上的意外身影,一時之間,手中積蓄的攻擊頓時一散,瞬息間,腦海里只閃過了一絲念頭。
這里是擂台之上……
為何,這個人會出現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