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
天色陰沉,卻掩飾不住震天廝殺。夜,不深,卻看不到天上星光。整個汴京城都籠罩在火光中。
刀槍踫撞,砰砰啪啪。哭天呼地,喊殺陣陣。
狼煙滾滾,刀光劍影。不管大街小巷,還是皇宮大內,到處都有胡亂奔走的軍士和手持各色物件的人們。
他們爭相奔走,像一群無頭的蒼蠅,隨處亂撞。火光中,催動戰騎的騎士們,隨意舞動手執利刃,好似黑白無常,正無情的索取生命。
忽然,有一高大的身影,越過無數廝殺,飛奔到大內皇宮的門口。這已經是汴京皇城的最後一道宮門了。
只見他高舉手中長纓,大呼道︰「大宋的兒郎們,陛下就在身後,不怕死的隨我殺盡金賊。」
話音未落,人卻已飛出數步,手中一桿長纓猶如翻江蛟龍,直殺得來犯之敵不敢近身。
就在他為怯怯不敢上前的敵人高興時,突然,一只長劍迎面飛來。說時遲那時快,根本就沒給他做出任何反應的空間。
長劍穿身而出,鮮血隨劍滴淌。就在那宋將身體將欲倒地的瞬間,一個黑影呼吸而至。反握劍柄,飛舞劍身,宋將那還帶著絲絲淡笑的腦袋就順勢飛起。
還在滴著血水的腦袋,飛過高檐麗瓦,直奔呆站在殿前的青年。
「啊,不要,不要飛過來。」那青年在看見腦袋飛來,第一反應不是逃跑,而是呼喊,竭力的呼喊。
……
「殿下醒來,殿下醒來。」
忽覺得身體一陣抖動,隨著呼喊,趙棣被叫醒來。
「殿下。」身為貼身侍衛的張勇,雖說現在已經淪為階下囚,但仍然忠心不二的守護在昔日的十四皇子身旁。就算金人怎麼威逼,他都未曾有過一絲要離開十四皇子的想法。
「呃。」趙棣微微睜開雙眼,口中吐出一絲戾氣。
「殿下又做噩夢了嗎?」見趙棣額頭滿是汗水,渾身上下也已汗透,就知殿下又是做噩夢了。也難過,十四皇子十幾年一直都是生活在皇宮大內,別說殺人的場面,就是殺雞的場面,恐怕都沒見過。
可今年,不光經歷了血腥的殺人場景,更是親手殺過一個襲來的金兵,不做噩夢那才怪事。張勇自問,如果不是少時隨父親見的場面多了,說不準自己現在還會瘋掉呢。而殿下現在只是白日消沉,夜晚噩夢,尚且還有恢復的余地。
這也是張勇死守十四皇子趙棣不走的原因,因為在他心中,那個曾經意氣風發,心志堅定,待他如兄弟的十四皇子殿下,決計不會就此禿廢的。張勇相信,殿下總有恢復當初的那一天。
「嗯。」趙棣點點頭,卻不願再說什麼。往上挪動一子,靠在冰冷的床幫上。仔細看了眼視線內能看到的所有。
這是不大的一間房,寬不過數步,除了一張床鋪外,就剩下一張已經破爛不堪的方桌和兩個用土坯堆砌而成的墩子。
牆是黃土坯堆砌而成,外面只是簡單的刷了層細泥。看著簡直和窯洞一樣,簡陋到不能再簡陋了,可這卻是他這個貴為十四皇子目前都無法享受的待遇。
這原本是宋欽宗趙桓的居所,因為前幾日趙棣和金兵爭吵,遭到了一頓毒打,身心受創,導致一病不起。宋欽宗趙桓擔心弟弟承受不住,特意將他從外面的茅草屋挪到了這簡陋的土坯房內,而宋欽宗趙桓卻搬進了外面的茅草屋里。
「殿下,感覺身上好點沒?」見趙棣沒有說話,只是那麼的靠在床幫上。張勇擔心他身上的傷勢,故開口詢問道。
「哦,好多了。我想應該結疤了吧。」想起這鞭傷,趙棣就郁悶的要死。趙棣清晰的記得,自己明明是參加公司組織的活動,去雲南旅游來著的。第一次坐飛機,不免有點難受。
再加上又是夜里十一二點了,所以就眯著眼楮睡去了,天知道,醒來後,竟然來到了古代。穿越,穿越,以前這只是在小說里看到,可如今竟親身經歷,這能不叫人震驚嗎!
整理了記憶後的趙棣,發現自己竟成了史上北宋宋徽宗的第十四個兒子。當時趙棣心想,不錯,咱雖然倒霉,但也幸運,這下可以好好享受一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了。
可當第二天天亮後,趙棣才發現,自己真的是個倒霉蛋。原來歷史上的那個北宋王朝,也就是岳飛興起的之前的那段歷史‘靖康之難’,竟然早在一年多前就被金國給滅了。
明白過來後的趙棣不免破口大罵原來的趙棣,這小子竟然把這段記憶給抹掉了。可就在那一日,趙棣因忍受不了金人的虐待,和守衛這群趙氏皇族的金軍大罵起來,最終招致一身皮肉之苦。身體之痛尚能忍受,可在修養的這段日子里,趙棣每日竟都在夢里夢到靖康之變時的種種。
尤其是親手殺死一名金軍,一張猙獰的面孔時常在眼前晃動。這讓連雞鴨都沒殺過的趙棣,身心都受到重創。這也還都是小事,最讓人受不了了,就是身處金營之中,別說逍遙,就連人身自由和生命安危都是個未知數。
看著眼前這個異世的朋友,在他那記憶里,這個張勇是殿前司都統張刊長子,在趙棣十歲的時候,就來到趙棣身旁當伴童以及貼身侍衛。張勇和趙棣不光只是主僕之情,更多的還是兄弟之誼。
「你說,咱們還有逃出去的可能嗎?」這幾日趙棣雖說是昏昏沉沉的,但他卻無時不刻的在想以後的路該怎麼辦,總不能就此認命吧。
如果只是一個普通百姓,而且沒有被掠到金營,或許趙棣會認命。可現在他卻置身在金營之中,這可是虎狼之地,他又是一個亡國皇族,隨時都會有生命的危險。
螻蟻尚且偷生,趙棣也不例外。他不想就這麼的死在金營內,更不想一次的重生,就換來了一次冤死。
張勇看了眼和他一樣年紀的十四皇子,輕嘆了聲氣︰「不知道,或許努力一下,也有可能吧。」其實張勇想說,怎麼逃啊,這里有一千多宋人。可負責看守他們的金軍就有五千多人,幾乎是五個看一個了,怎麼逃!
見張勇嘆氣,趙棣就知道這肯定是希望不大。心情不由得更加低落︰「難道,我就要困死這里嗎?可要是那樣,與其受盡屈辱,倒不如提早自盡來的痛快。」
張勇聞言,大驚,忙勸解道︰「殿下可不能這樣,老話說的好,螻蟻尚且偷生,只要有一線生機,咱們就有回去的可能。」
見趙棣沒有接話,張勇鼓了鼓勇氣,再次說道︰「或許,或許大宋還未亡呢?只要大宋未亡,那就會有北伐救回咱們的那一天。」話是說得理直氣壯,可仔細一品,儼然是底氣不足啊。
听聞大宋未亡,趙棣雙眼圓睜,雙手緊抓著張勇,急切追問道︰「你是說大宋可能沒亡?」
張勇點點頭︰「很有可能,至少皇室里,九皇子就沒有被掠來。听說,早在金兵進攻汴京之時,他就被任命為天下兵馬大元帥,出外征兵去了。」
張勇的一句話,登時讓趙棣雙眼明亮不已︰「是啊,我怎麼把這事給忘記了。」趙棣使勁的拍打腦殼︰「該死,該死,竟然把這事給忘記了。還枉費我是未來人呢!」
「未來人?」張勇被趙棣這一句給搞的雲里霧里的,不知所以。
「呵呵,你先睡吧,我這些天睡的太多了,這會睡不著。」趙棣發現自己失言,忙轉移話題道。
自己來自未來,可千萬不能讓外人知道,要不然還不馬上就被金軍拿去給解剖了啊。雖然不知道金軍會不會這麼做,但趙棣卻不敢去冒這個險,天知道會不會有哪個腦子被驢給踢了啊。
「好吧,那我先睡了,有事,殿下就叫我。」張勇仔細觀察一陣趙棣,確定沒有什麼可擔心的後,這才起身向趙棣深施一禮,轉身回到土墩上,吹滅了桌上的油燈,就那樣趴在桌子上,睡了起來。
八月的上京,夜里並不怎麼涼,穿上一件外套還是不會著涼的,至少這幾日天氣比較晴朗,暫時不會有轉冷的可能。
擺月兌了張勇,趙棣靠著床幫,透過床尾上角的那處小窗口看向外面夜色,陷入了沉思。
趙構?岳飛?韓世忠?中興四將?趙棣開始捋著那世的記憶。這些日子一直沉落在苦惱中,根本就沒有想起歷史上的種種。直到張勇的提及,方才讓他想起,我是未來人。
那世的趙棣,對兩宋的歷史其實也只是一知半解,對宋了解更多的是來自楊家將和岳飛。楊家將是北宋初,那已經遠去了。而岳飛,就在眼前,就在已經發生的身事中。
捋順了片刻,趙棣泄氣了。別的不知道,可有一條,相信在那世沒有幾個中.國人不知道的吧。那就是莫須有,岳飛被害風波亭。
岳飛為什麼被害,最主要的是因為他是主戰派,一心想要收復失地,迎回二帝。而宋高宗趙構最不願見到的就是迎回二帝。所以在趙構有生之年,南宋軍隊最遠的也就是打到了朱仙鎮,之後被迫班師。
岳飛被害後,南宋也和金國簽訂的和議,以東沿淮水,西以大散關為界劃清兩國界線。他這里坐等南宋軍隊舉師北伐,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可自己是個未來人,難道就這樣的屈死?想那世小說里,人家回古,不是大將、名臣,就是財主、巨富,更有甚者,身居九五之尊。而事到自己頭上,卻顯得那麼的艱難。
骨子里的倔強漸漸涌上心頭,趙棣大呼一聲︰「我不能就此認命。」
「啊。」被趙棣驚醒的張勇,第一反應就是,殿下是不是又做噩夢了。他也來不及點燃油燈,就沖上床頭。
還未來得及呼喚,卻就听見趙棣尷尬的說道︰「沒事,沒事,睡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