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忘川 第一卷 小荷才露尖尖角 第八章 品茶

作者 ︰ 紫燻

凌蘿被些許的冷意凍得醒了過來,伸手朝懷中模了模,粉圓正安穩地待在她的胸前,她看著眼前精雕細琢的粉紅色帳頂,好半天才將記憶接了上來。

粉圓是她給小風貓起的名字,而這里是城主府。

她打了個哈欠,輕輕將粉圓放在了被子里面,起身下床,裊裊的燻香在陽光的照射下有些仙境的迷幻,這一覺睡的真是夠徹底,難道是昨天晚上爬上屋頂看星星的緣故?

「凌姑娘起來了?」

茉莉一身淡淡的粉色,白色的茉莉花將她襯得越發冰肌玉骨。這是南宮清派來照顧她的丫頭,手腳麻利善解人意,不用她說就會把所有該準備的都給她準備好了。只是說話的語氣有些刻薄,凌蘿也不在意,反正在這里最多再待幾天便可以離去了。

「恩,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剛過了戌時,姑娘可要吃點東西?」

凌蘿听她這麼一說,饑餓感頓時上來了,「那就麻煩你了。」

看著她彎著腰退出去的模樣,凌蘿有些疲憊地趴在桌上,才發現粉圓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爬上了桌子,小爪子放在桌上的盤子里面尾巴朝她搖得正歡。

她最近有些嗜睡,自從她來到天音閣之後,夜里總是斷斷續續地在做夢,就像她在地球上做的那個夢一般。夢中的男人總是背對著他,剛開始的時候只是靜靜地站著,最近的夢中他開始坐下來,在一間竹屋里安靜地喝茶,修長的手指點在青玉色的瓷杯上,美得像一幅畫。

凌蘿想起了南宮清,她是第一次見到有人能將茶喝的如此優美,就像一種藝術,每一個動作都帶著一種濃郁的優雅氣息,讓人不能呼吸。她不是花痴,美男不是沒見過,只是沒見過如此有韻味的公子,公子這個詞在她心中可不是所有男人都適用的。

那個人會不會是他呢?她開始無意識地比較,背影有點像,南宮清的長發有一部分被束了上去,而夢中的人總是長發披散,無從比較。手勢有點像,喝茶的時候總是會將手指在杯子上停留十秒鐘,輕輕品香,最後才送入口中。

粉圓喵了一聲,小嘴已經開始咬上了那塊淡綠色精致糕點,看得凌蘿忍不住笑起來。它的小臉幾乎整個埋進盤子里面,她只好將它揪了出來,用手掰了一小塊,細心地喂著。

畫像已經畫了一大半,每日她的任務就是向畫師描述那人的長相,再加以細細地修正,南宮清十分有耐心,從來不催促兩人,只是要凌蘿務必將此人的面貌描述地越詳細越好。

她的心思又飛到夢中去了,那個男人總是讓她覺得很熟悉,見到他的時候全身的細胞似乎都有一種要覺醒的感覺,就連那股來得莫名其妙的靈力也蠢蠢欲動,在她胸中沸騰。凌蘿抱著粉圓一個人游蕩在院中,不自不覺穿過了抄手游廊,來到碧波蕩漾的湖邊。

不愧是露約的城主府,倚山而建,由十幾層環繞的階梯一級一級升上最上層。整個城主府被分成了三進,一進是前廳,用來接待客人的,二進是客房,三進也就是最高處的地方才是南宮清自己的院落。很可笑的是,她第一天住進這听風小築的時候,就有丫頭在背後竊竊議論,這還是城主十幾年來頭一次帶女子回府呢,敢情她還成了八卦新聞的女主角?

她帶著粉圓在湖邊窄小的鵝卵石小路上走著,白瑩走了十幾天一直都沒有給她消息,而這粉圓又似乎是真的不會傳信,她有些迷茫,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恍惚間,清晰悠揚的笛聲打斷了她的沉思,她干脆停下來找了一塊光滑的石頭順勢坐了下去,側耳傾听。

那樂聲有些寂寞,似乎在懷念什麼人,曲調優美但是卻透出一股悲涼。可是听在她的耳朵里,很溫暖,讓人的心有一種莫名的心安。她睜開眼楮,四周靜無一人,南宮清所住的內院向來不許外人靠近,就連守衛的黑甲軍也被南宮清撤得一個不剩,在凌蘿看來就好像是當皇帝的不要御林軍,不知道說他太有勇氣還是太沒智力。

寂寞的圍牆仿佛在向她招手,她鬼使神差地撿起兩塊大石頭,墊在牆邊穩穩地試了兩下,這才踩上去悄悄地冒出半個頭。院子很寬,中間是一塊整潔的空地,看兩邊的武器架應該是他平時用來練武用的。左右是兩片對稱的梨樹,此時正是初春,花兒未開,只有花枝在那兒繁茂地生長,依然春意盎然。

凌蘿星子一般的眼楮滴溜溜地直轉,突然對上了一雙帶笑的雙眼,她愣了半秒鐘,輕呼一聲便感覺整個身子朝左邊歪了下去。

南宮清輕輕松松地拉住她傾斜的身體,也不管凌蘿臉上的尷尬,單手一帶便將她放在了圍牆上坐穩。

「凌姑娘真有興致。」

「呃,我只是……只是想看看吹笛子的是誰。」她瞥見南宮清嘴角的笑意,突然腸子都悔青了,這內院只有南宮清一個人住,除了他還會有誰。

「既然來了,就進來坐坐吧。」他溫柔的聲音表示此刻並沒有生氣,對于她這個突然的闖入者,他沒有表現出捍衛領土的冷漠。

南宮清抓住她的肩膀,輕輕一提,凌蘿就覺得腳踏實地,她輕輕地在地上點了兩下,心中呼了一口氣。還是地上好,空中飛來飛去的實在沒有安全感。

今天依然是一身月白色的長衫,穿在他修長的身體上顯得有些寬大但是卻不失韻味。他在院子中央站好,淡淡拂袖而過,凌蘿便驚異地看到一張兩米長的矮幾憑空出現,兩個看上去似乎很舒適的圓形草墊靜靜地躺在那里,仿佛在發出一種無聲的邀請。

「姑娘請坐,喝杯茶?」

凌蘿輕笑,大方地坐到他的對面,收好腿邊的衣服,端直腰部,收起月復部的松懈,正襟危坐。

她不懂茶,但她知道對于真正品茶的人來說,尊重的態度很重要。

南宮清的手如同最不可思議的魔術師,點在哪里,哪里就會出現意想不到的東西。暗棕色的茶釜質地厚重,被他熟稔的放置于一團看起來威力不大的小火之上,凌蘿仔細地看過去,那團火仿佛有生命一般,自己在那里安靜地燃燒,既沒有碳也沒有木頭。

他右手一拂,兩個光潤的月白色瓷碗出現在他的身前,一個手掌大小的碧綠橢圓形盒子,以及一個中指高的白色小瓶,所有的一切都和他這個人一般,清淡雅致。

「姑娘可喜歡飲茶?」

「實話說,不太愛。」

「為何?」

「茶的味道太苦,生活中苦的事情太多,便沒有必要苦上加苦。」

「苦上加苦,豈不就是甜,苦之極致便是甘甜,姑娘不覺得麼?」

凌蘿看著他骨節分明的雙手在空中停留,便有詭異的清水溫柔地洗過,而地上卻不留一點痕跡。茶釜中的水開始出現輕微的聲響,小小透明泡狀物在水中飄過,南宮清拿起那白色小瓶微點,他縷起袖子露出了半截手臂,肌肉勻稱,結實有力,與他的外表不甚相符。

南宮清放下手中白瓶,看著她星子般的眼楮好奇地看著自己的一舉一動,嘴角又揚起淡淡的微笑。

「其沸,如魚目,微有聲,為一沸。」她突然想起《赤壁》中的小喬煮茶,那樣的雋永讓她到現在都記在心中,眼前的南宮清比起小喬有過之而無不及,舉手投足之間風雅絕倫,她已經找不到比極品還要好的詞來形容眼前的男人。

南宮清眼楮微低,似乎在詢問剛才這句話的意思。凌蘿看著茶釜中的水已經開始往邊沿冒,便淡笑著道︰「緣邊如涌泉連珠,為二沸。城主,你要加茶末了。」

南宮清眼中露出些許贊許,他起身用木勺舀起一瓢沸水盛好,又用木勺在水中朝左邊輕盈地攪拌著,片刻捻起少許的茶末往水中點去,整個動作一氣呵成沒有一絲滯留,「凌姑娘既不品茶,可又對煮茶頗有研究,這是何故?」

凌蘿干脆將在她膝蓋上搗亂的粉圓放了開去,「這可不是我的研究,是以前听一個,嗯,朋友說過,所以記得一點。」

「姑娘這位朋友,真乃神人也。」

陸羽當然是神人了,他都成茶神了,能不神嗎?

南宮清見時間已到,將盛好的水重新倒入茶釜中止沸,便揮手將那火焰熄滅,不留一絲溫度。

他優雅地將茶湯輕輕滑入瓷碗,翠綠色的湯色越看越像龍井,南宮清示意凌蘿端起碗來,她感到自己的雙手有些哆嗦,平時喝茶誰那麼講究?弄不好這碗就是什麼絕世珍品,若是失手打破,她這一輩子都別想安生了。

她看著南宮清閉上眼楮體會著茶中的香氣,她也只好照葫蘆畫瓢,這一聞卻覺得心曠神怡,沁人心脾,茶的香味淡淡地舒緩地滲入她的細胞,南宮清仿佛看見她眼底的驚訝,又是一陣笑意。這次的笑意與之前在酒樓里面見到的不同,凌蘿也不知道怎麼形容,同樣是笑,她卻能夠清楚的感覺到這時候的笑容是真心的打趣,而酒樓里更多的是一種禮貌上的招呼。

她眼楮看著碧如水晶的茶湯,眼前的人美得就像這碗龍井,不自不覺中就征服了她的戒心。也讓她浮動的心慢慢地沉了下來,腦中的思路漸漸清晰,莫怪古人總是喜歡做這件事情,真真是修生養性的好辦法。

「你……」

「你……」

凌蘿干笑兩聲,輕輕喝下一口茶,「城主先說。」

南宮清也不推辭,緩緩問︰「姑娘這次來露約所為何事?」

「呃,想出來見見世面。」

他往凌蘿的碗里添了一勺水,優雅地坐回去,每一個動作都優美地如同舞蹈的精靈,「那麼你覺得露約如何?」

凌蘿臉上的笑意很真誠,她回想起過去幾天在城里的所見所聞,感覺自己就是劉姥姥進大觀園,好在這里和中國古代的區別不大,否則她一定會被其他人笑話死。「很美的城市,繁華有活力。」

南宮清笑地越發柔和,連眉梢似乎都有些弧度,「我很高興听到這些。」

意識到自己可能無意之中拍了個馬屁,凌蘿不自在的清咳了一聲,她的本意並不是如此。她慌亂地端起茶碗,掩飾地喝了一口茶,舌頭卻差點被燙出一個泡來,可當著南宮清又不好意思將茶吐出來,只好將茶艱難地含在嘴里,眉頭緊皺。

「那麼,姑娘剛才有什麼事情要問在下呢?」

凌蘿十指有些無神地在碗沿上敲打,她猶豫了半晌問︰「城主,您帶我回府,不完全是為了畫像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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