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忘川 第一卷 小荷才露尖尖角 第十九章 夜宴

作者 ︰ 紫燻

凌蘿很快收拾好自己的包袱,這是她第二次收拾行李了,她要收拾的東西實在是太少了。這次怕是真的要離開這個城主府,離開那個梨花盛開的寬闊素雅的院子。

自從與白瑩分開,在城主府大約住了一個月,前段時間忙著認字看書,後段時間忙著跟雅韻學習布料和刺繡知識,她基本上沒有時間去交新的朋友。唯有茉莉,既是她的貼身丫鬟,又是她的啟蒙老師,說什麼也要跟她道個別。

茉莉的手很巧,替她做了個專門的小籠子用來放粉圓。南宮清早先提醒過凌蘿,這風貓乃是軍隊配備之物,只有光宿才能夠擁有。所以她後來基本不許粉圓在公眾場合露面,而茉莉為了她的攜帶方便為它做了個小巧的籠子,外面用綢布做了一個擋光的面子,便什麼危險都沒有了。

雖然茉莉受南宮清的指示剛開始是充當監視的角色,可是她連南宮清都不怪了,怎麼還會怪茉莉呢?加上九小姐的事情,茉莉明顯是向著自己的,她便覺得這姑娘真的是個很真誠的人。

「茉莉在嗎?」。

「凌姑娘來了?」幾個十一二歲的丫頭們在院子里玩著毽子,見她來了趕緊收了進去,緊張地站在一旁不敢動。

她不知道要說些什麼,也不知道為什麼這些丫頭們突然安靜了下來,只好低著頭站在門口干等著茉莉。

「姑娘?」

茉莉照常穿著那件粉色的衣衫,看上去很是嬌女敕,她的年紀比這些小孩子們要大,大約是十六七歲的樣子。頭上仍然插著一朵萬年不變的茉莉花,不知道她是從哪里弄的,不管什麼季節都有嗎?

凌蘿這才發現自己對茉莉的印象很淺,她的全部心思都放在南宮清和雅韻的身上,對于這個大部分時間都和自己在一起的人卻獨獨少了了解。

「我有些話想跟你說。」她看見幾個丫鬟端著木盤,里面放著幾盤簡單的菜式,「是不是打擾你吃飯了?」

茉莉有些受寵若驚地擺手,這里是下人院,她每日三餐是在這里吃的,沒想到姑娘竟會到這里來找她。

「姑娘有什麼吩咐?」

凌蘿淺淺地笑著,「今天晚上我想請你吃飯,你有時間嗎?」。

「請……請奴婢吃飯?」她有些口吃,這是什麼說法?哪里有主子請下人吃飯的道理?

她低頭看著茉莉糾結的雙手,知道尊卑觀念不是那麼容易改變的,便退了一步,「如果你不願意,那等會你吃完飯到我屋里來,我有些話想對你說。」

「奴婢不是不願意……」

「沒事,我明白的,等會幫我拿點點心過來,好嗎?」。

茉莉露出羞澀的笑容,像朵含苞待放的茉莉花,「是,奴婢馬上就過來。」

時已至五月,城主府中彌漫著醉人的花香,五光十色就像海灘上各種各樣的貝殼,讓人眼花繚亂。可是凌蘿卻覺得最美的仍然是內院中,南宮清那一片純色的梨花,干淨簡單,就和他的人一樣讓人感到舒服。可惜,世事難料,如今再看到他,總是會在他的眼楮里面找到別人的身影,可笑可嘆。

茉莉輕盈的腳步聲遠遠傳來,凌蘿打開房門,她正一臉笑意地端著一盤蘭花豆和一盤綠豆糕。

「怎麼沒有酒?」

「姑娘您,您要喝酒?」她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瘦弱的凌蘿,這麼安靜的姑娘也會喝酒?

她輕輕地笑,聲音像只輕盈的蝴蝶,「重要的時候自然少不了這個。」

「那奴婢去廚房再拿一壺來。」

「恩,我們到院子里面去,叫他們都回去休息吧,這里不需要他們伺候了。」

「是。」

太陽已經落入西邊,暮色的光暈將整個城主府都籠罩在一片淡淡的憂傷之中。漸漸沉寂下去的城市,走上了夜晚的軌跡,她能隱約听到空氣中遠遠傳來的吆喝聲,街市上的熱鬧如昔,與白日沒有任何區別。她撥弄著石桌上的兩個小盤,再次環顧這個她住了一個月的听風小築,心中浮現出一種離別的遺憾。

凌蘿撿了一個後面有靠背的小木頭樁子,順手丟了一顆蘭花豆在嘴巴里又丟了一顆給粉圓,小家伙吃的開心便自己飛到桌子上不亦樂乎地吃了起來。

「來,咱們先干一杯。」

茉莉在酒壺的旁邊支起一個小巧的陶鍋,笑道︰「奴婢可不會飲酒,這十三香還是姑娘喝吧,奴婢以茶代酒就好。」

凌蘿也不介意,仰頭便灌了一杯。火辣辣的液體灼熱著她的胃部,四肢頓時覺得熱乎乎起來。

「第二杯,我敬你,我的第一位師傅,沒有你便沒有今天的我。」

茉莉扶住她鞠躬的身子,有些愧疚,「姑娘別這樣,奴婢所做的事情姑娘不計較,茉莉已經感激不盡,如何能受您這一拜。」

凌蘿拿開她托住自己的手道︰「喝下這杯酒,從此以後我們以前的恩怨一筆勾銷,誰對的誰錯的都不要再提。明天開始只有茉莉和凌蘿兩個好朋友,好不好?」

茉莉托著茶杯有些哽咽,不發一言將那茶一飲而盡。

「好茉莉。」凌蘿喝酒如喝水,仰頭便灌,毫不猶豫。「我過幾天就要離開這里了。」

「離開?」她顯然被這個消息震撼到了,「為什麼?您不是要留在雅韻大人的身邊,完成掌門的任務嗎?」。

「對,我就是跟師傅一起走。」

茉莉扭著手上的帕子,不知所措,「城主大人完全沒有提過。」

「我想,他還不知道吧。」凌蘿又灌下一口酒,眼見著那壺十三香,已經去了半瓶,凌蘿的頭腦卻十分的清醒,只是臉上有些淡淡的紅暈,讓她暗淡的皮膚看起來有了些許生機。

春末將至,那院中的梨花早已經凋零,空留綠葉郁郁蔥蔥。樹下兩個嬌俏的女子,默然飲香,惺惺相惜的友情正如悄悄生長的植物,開始繁茂。

「那姑娘要去哪里?」

「不知道,師傅沒說。」

凌蘿喝了一杯又一杯,絲毫不見醉意,見茉莉領口微解,幾縷發絲飄下,憑添一份嫵媚,與往日她清冷的形象大相徑庭。小臉因為喝了熱茶的關系,飛上兩團紅雲,她捉弄之心大起,趁著茉莉不注意,輕輕滴了一滴十三香在茶壺里。

一滴酒在一壺茶里,能被稀釋多少倍?就算鼻子靈敏的人去聞,也只怕聞不出什麼東西,就在凌蘿淡淡笑著又敬了茉莉一杯的時候,她突然在茶杯上聞了聞,疑惑道︰「怎麼我的茶里有酒味?」

「呃,是我的酒味吧?你跟我坐這麼近,能分的出哪個味道是哪個?快喝快喝。」

茉莉不疑有他,舉起杯子微微示意便仰頭喝下,剛放下茶杯便感覺到不對。坐在她眼前的凌蘿頓時變成了三個,個個都微笑著問她︰「怎麼了?」

她頓感大事不妙,指著凌蘿慌道︰「快……送我回去。」

凌蘿本來笑著的臉從捉弄變成驚訝,從驚訝變成無奈,世界上有這種人嗎?只是喝了一滴酒,還是放在茶中被混合了的酒,居然就醉了,而且還醉的不省人事。

她月兌上的外衣輕輕蓋在茉莉身上,將剩下的十三香全部灌入口中,香氣四溢的味道讓她精神百倍,帶有些寒意的夜風吹來掀起她的衣衫,凌蘿一時興起隨手撿起一根枯枝舞了起來。

這舞蹈應該不算傳統的舞,她小時身體不是很好,孤兒院的門房爺爺會舞點太極劍,所以每天早上都會帶她起來一起練。久而久之她便習慣了這些傳統的養身法,後來她步入設計這一行,因為總是晚睡晚起便將它忘記了。

今日酒後,看見天空中隨處可見的御劍痕跡,江湖之意大起,將那太極劍舞的甚有節奏,嘴里自然吟誦︰「仗劍紅塵已是癲,有酒平步上青天;游星戲斗弄日月,醉臥雲端笑人間。」

「好個醉臥雲端笑人間,阿蘿原來是看破紅塵的人呢。」

瞥見南宮清優雅地走過來,凌蘿只好停下手中的劍舞,施禮道︰「城主大人。」

南宮清略略揚眉,手中紙扇一開,便有一壺溫茶現于桌上。

「你……要走了?」

她看了一眼醉倒的茉莉,一時半刻之中她應該是不會醒來的。

「對,跟師傅一起。」

「為什麼?是因為昨天的事情嗎?」。

「這不是我決定的,是師傅。」

「這只是借口。」南宮清很想喝酒,可惜凌蘿早已經將酒喝完了,他只能拿著已經空空如也的酒壺,轉移自己的視線。「你自己……想走嗎?」。

凌蘿深吸一口氣,她不想回答,況且也沒有義務去回答。

突然南宮清右耳微動,周圍異樣的安靜讓他警覺起來,伸出扇子壓下了凌蘿正要喝酒的雙手,嚴肅的眼神看著她略微搖頭。

凌蘿仿佛也感受到了危險的靠近,手中的酒杯慢慢的回到桌子上,輕柔地像只小貓落地無聲。

「咻!」連續三組破空之聲傳來,凌蘿低聲驚呼,卻見南宮清手中紙扇早已經飛到空中,幻化成三個身影迅速擋下了各處來的攻擊。

凌蘿想動又不敢動,這種時候她不添亂已經是最好的選擇。

又是密密麻麻的暗器聲音傳來,凌蘿只覺得自己已經成了箭靶子,只好死死地盯著南宮清希望他能夠擋下這些武器。南宮清不負她望,一把扇子舞得密不透風,像一個堅固的結界擋下四面八方的殺意。

凌蘿正襟危坐,不得動彈,南宮清仍是坐著與她相視而笑,手卻動的飛快,仿佛有看不見的絲線牽引著周圍的扇子,帶著它們到處飛舞。

茉莉迷糊的聲音傳來,似乎就要醒來,凌蘿心中大叫不妙,若是茉莉在這種情況下站了起來,那就真的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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