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
凌蘿將粉圓放在桌上,小家伙早已經醒了,一身的毛豎起來像鋼針一般,右爪在桌子上刨著,看來是個好戰的家伙。她伸手將欲起身的茉莉立刻按了下去,「你別動,就這樣坐著。」
茉莉這才听見四周的叮叮咚咚,半醉的睡意跑了一大半。
南宮清平靜的臉上看不出有什麼擔憂,他優雅的動作看上去就像是彈鋼琴,而躲在暗處的敵人似乎也不敢出來見人,只是百十把黑色飛鏢下雨一般鋪天蓋地,淡紫色的陽光反射在飛鏢尖上,看上去就像是凶惡的羅剎,那淡淡的綠色不用想也知道只怕是見血封喉的劇毒。
「我當是誰,原來是蛟族的人,怎麼,有膽子闖過結界沒膽子將臉露出來瞧瞧?」
「好個南宮清,竟然能擋下我們的千手玉瑤針,真是小看你了。」
「彼此彼此,須臾的結界三個月方出現一次裂縫,你們蛟族也不過逮著這個時間過來打打秋風,除了暗地里搶點東西去還能做什麼?」他收起手上的扇子,端起身前的茶杯愜意地喝了一口又道︰「這次的裂縫是在露約附近麼?竟然搶到我府上來了,既然來了我便要盡地主之宜好好的招待你們。」
此言一出,小院上空便憑空密密麻麻出現了幾十個怪異的怪物。凌蘿捂住嘴巴將驚呼吞入口中,她渾身的雞皮疙瘩像疹子一般層出不窮,人身蛇尾出現在動畫中還可以接受,如今這活生生的在她眼前,濃烈的腥氣撲面而來,她就算再冷靜也止不住翻涌而上的惡心感。天知道,她現實生活中最怕的動物就是蛇,那種滑膩膩的觸感和冰冷的眼神讓她連覺都睡不著。這半空中漂浮著的蛇人除了這些讓她不寒而栗的特質,竟都在腋下生了兩對碩大的灰色翅膀,皮膚透明蒼白,只是嘴唇艷紅,白與紅的強烈對比簡直就像地獄中的惡鬼。幾十人手中或拿刀劍或拿雙環,個個都看上去來者不善。
蛟族?傳說中侵略須臾導致天音閣與地冥間反目成仇的敵人?
茉莉忙伸開雙臂將站在她身旁的凌蘿護在身後,她縴瘦高挑的身體有些發熱,剛才喝的酒勁還沒有完全消退,她眼前的事物都有些發暈,不過她知道這麼大的陣勢侍衛們應該立刻就會趕過來了。
「蛟族的人每隔三個月就會通過結界的縫隙穿入須臾,咱們現在提醒吊膽的日子都是他們害的,沒想到他們膽子竟然這麼大,居然跑到主城來了,也不怕護城的黑甲軍和光宿滅了他們。」
「茉莉,保護阿蘿,你們兩人待在原地不要動。」
「是,主子。」
凌蘿握住有些不受她控制的顫抖的手,這是戰爭,活生生的戰爭。
「動手。」
十幾只蛇人朝著三人的方向迅速撲來,看得凌蘿心驚膽戰,南宮清似乎毫不在意,竟然撈起杯子放在嘴邊,食指還愜意地在杯沿輕點,儒雅十足地朝領頭的人作了個請的動作。
那領頭的蛇人似乎感覺不對,大喝一聲︰「停下。」
走在前面的六七個蛇人還沒來得及收住攻勢,一道紅光便沖天而起,如夜空中的火焰照亮天際。紅色的結界仿佛燎原的祝融,將三人和敵人劃清界限,幾只蛇人瞬間便化為灰燼。
「這麼精彩的時刻怎麼能少了我呢?阿清,你太不夠意思了。」
南宮清淺笑,輕聲道︰「這可不能怪我,我也實在沒有想到這次的裂縫竟然會出現在這宅子的上空。」
「切,這些崽子們穿過結界的瞬間我就感應到了,這才馬不停蹄地趕了回來,你看我衣裳都沒穿好呢,明天你可要好好的補償我。」
南宮清見他一邊束著腰帶一邊抱怨,用扇子遞了杯茶過去,「喏,以茶代酒。」
空中飛舞的蛇人們徹底被兩人華麗麗地無視了,凌蘿看到領頭的蛇人將拳頭越捏越緊,堅硬如刺蝟的頭發似乎都要冒出火來,爆喝一聲︰「給我上。」
正在說話的雅韻和南宮清幾乎是同時躍起,雅韻揚起紅色的衣袖,輕輕念著︰「以鏡之魂為名,赤焰,火玄盾!」
南宮清身上瞬間附上了一層暗紅色的氣場,像是有生命一般淡淡地保護著他的周身,背手微扇,腳下光芒乍現,一支金色的一米多長的羽箭便托著他往蛇人群中直沖而去。
「啊!」凌蘿捂住眼楮不敢再看,雖然听說過南宮清的英雄事跡但是畢竟沒有親眼見過。以一敵百畢竟不是誰都能做的,況且眼前的敵人身形上比南宮清要高出一個頭,那白色的肌膚反射著強烈的光輝,感覺像是上好的大理石,雖然她非常不願意用這個形容詞。
雅韻不屑地哧了一聲,使勁抓了抓凌蘿的小辮子,讓她的臉不得不對上空中的戰局。「你怕什麼,要當我的徒弟,這點膽子都沒有,還混個屁呀?」
「你,你不去幫忙嗎?」。
「我是祿存,哪個祿存會上前線的?」
凌蘿環顧四周,這麼大規模的入侵,似乎平靜地像是沒有引起一絲漣漪,城主府內連尖叫聲都沒有听到。「黑甲軍呢?他們不是守護城主府的麼?」
「阿清剛才放出的消息令,所有黑甲軍護送城里的百姓撤入避難地洞,光宿們正在往這邊過來。」
「姑娘您放心,這蛟族一般也就騷擾一小段時間,我們都習慣了。」
「習慣?習慣戰爭?」凌蘿不能理解,連戰爭都能習慣,應該說是他們太堅強還是自己太脆弱?
南宮清手舞紙扇,像是一道守護彩虹環繞在他的四周,月白色的長袍在一片蛇人中間尤為顯眼,他的動作很優雅,就算是傷人也看不出有任何的猙獰。與凌蘿想象的不同,南宮清下手非常的干脆,絲毫不像她想的那樣優柔寡斷,而是招招斃命。他的嘴角始終帶著淡淡的微笑,幾人說話的片刻,就有十幾只蛇人的尸體不斷的從空中墜落而下,發出震耳欲聾的撞擊聲。
雅韻一邊替三人上了一個藍色的防護結界,一邊集中靈力,那火玄盾的威力取決與他的靈力強弱,如果他有絲毫的動搖,身在敵陣中的南宮清便危險了。
「這樣以一敵多豈不太危險了?」
茉莉嚴肅地搖頭,一邊保護著她,一邊盯著頭上的戰局不敢松懈半分。「姑娘,城主的責任就是必須在第一時間保證百姓的安全,所以他必須夠強。平日里政務由九部官員處理,城主幾乎不需要做任何事情,可是住的吃的無一不是最奢華的,每月的俸祿幾乎是平常百姓好幾年的收入。可是沒有人覺得不公平,因為在這種危險的時候,城主必須以生命為盾,保護所有人。而黑甲軍和光宿們也會用最快的速度趕來,支援城主。」
「而且有我在,絕對不會讓這些難看的家伙們傷到阿清一根毫毛。」
雅韻認真的盯著空中的激戰,那領頭的蛇人早已經坐不住了,掄起手中的長槍和南宮清糾纏起來。蛟族的搶掠每次一來都是至少十個隊,今天怎麼只有一隊?
又是一只蛇人落下,雅韻皺起眉頭冷眼看著那蛇人摔在地上痛苦的申吟,左手一收便有一道發光的繩索纏上他的脖子,食指輕輕一勾像拉小雞一般輕易就將至少有兩米高的蛇人拉到了他的面前。
「說,剩下的人在哪里?」
「……」
凌蘿近距離地聞著蛇人身上濕滑的腥味,又是一陣干嘔。他尾巴上花紋形狀的鱗片讓凌蘿不可抑制地發抖,腦中總是不斷地回想起小時候的玩伴被蛇咬傷的情景,她雙腿松軟幾乎要跪了下去。若不是茉莉撐著她,她真是一秒鐘都待不下去。
「不說是吧,哼,你這身皮倒是挺不錯的,剝下來應該能做一件不錯的衣裳。」雅韻將他上上下下大量了一番,像是在秤豬肉,「嗯,這里的還行,尾巴上的就不要了。」
他還沒等說完,手上便出現了一把看上去十分鋒利的小刀,直接割上蛇人的脖子,一股綠色的液體從身體中緩緩地流了出來。
凌蘿再也忍不住了,她轉過身去將剛才晚上吃的東西盡數吐了出來,直到吐得胃中空空如也,她還是有一種想要繼續的感覺。茉莉擔憂地不停在她身後拍著,而雅韻則是不屑地白了她一眼,又回身繼續他的解剖行為。
「你殺了我吧。」
「殺了你?」雅韻的語氣像是听笑話,不可思議笑道︰「殺了你多可惜啊,好不容易被我剝一次皮,你應該好好的記住這種感覺。」
「不!」那蛇人用盡了力氣申吟著,听起來像是蚊子在嗡。
雅韻完全不理會他的掙扎,小刀順著腰部以下慢慢游移,那層閃閃發亮的花色鱗片已經褪去了一小塊,那蛇人發出一陣劇痛的哀號,凌蘿心中又像是被割了一刀,她受不了這種殘忍的場面。
「我……我說,住手住手!」
「來了多少人?」
「十五組。」蛇人蒼白的臉上已經滿是淚水,不知道是因為疼痛難忍還是因為害怕而滾落的,他惶恐的紅色眼珠與他的唇色相呼應,看上去像是西方的吸血鬼。
紅色?凌蘿心中一驚,這紅色的眼珠怎麼那麼熟悉?
雅韻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他氣憤地一甩衣袖,那個蛇人便像個破女圭女圭飛了出去,滾了幾下便不再動彈。
「偏偏在這個時候來這麼多人,蛟族是看準了天音閣現在戰力不足嗎?」。
凌蘿有些不明白,拉了拉茉莉的衣袖悄聲問︰「十五組人是多少?」
茉莉也蹙著眉頭,雙手仍不忘將她護著,「蛟族的習慣編制,戰斗時以組為單位,一組八十八個戰士,平時最大規模的襲擊也只是十組左右。因為蛟族的戰士體能較為強悍,不像我們的光宿只有團體作戰時才發揮各自最大的優勢取得勝利,因此單對單時蛟族能夠以一敵十,十分頭疼。不過如果光宿們傾巢而出,他們也無力抵抗,通常都是趁著前期的突襲搶劫一番財物迅速離去。」
正說著,數十道彩色光帶從遠方的空中疾馳而來,身著各色服裝的男女從老遠便開始集中吟唱︰「以鏡之魂為名,青音,修羅陣!」
巨大的青色光網朝剩下的蛇人罩去,遇敵便化,不到一盞茶的功夫這一組人便只剩下遠處最魁梧的領頭蛇人。
見大勢已去,他啐了一口痛快地展翅便朝後山逃去,南宮清催動金羽箭帶著趕來的光宿迅速追了上去。
「阿清!」
「你留在府中,切不可大意。」南宮清淡淡的聲音傳來,下一秒眾人便消失了蹤影。
雅韻哼了一聲,顯然對他這樣的交代甚是不滿意,「這里的雜事自然有九部官員處理,要我干什麼?每次大戰都不帶我去,沒意思。」
凌蘿捂住鼻子,實在受不了滿地的血腥味,「我們現在去哪里?」
「反正他們過不了多久應該就會逃走,我們三個就不用那麼麻煩往地洞里跑了,還是去繡房等吧。」
「……他們的眼楮很特別,居然是鮮紅色的。」
雅韻伸出腳狠狠地將那蛇人踢出老遠,「這罪人的眼楮,只有可惡的蛟族人才會有。有什麼可奇特的,須臾之境的人才不會有這種顏色的眼楮呢。」
凌蘿心中一窒,試探道︰「可是我以前听我朋友說,須臾種族很多,各種顏色的頭發眼楮都有,見怪不怪的。」
茉莉扶著她迅速地撤離戰場,邊走邊答︰「話是這樣說,但是紅色的雙眼的確是蛟之一族才有,因此我們也稱之為惡魔之眼,須臾的小孩子若是不听話,大人們便會用惡魔之眼來嚇唬他們。」
凌蘿一陣沉默,這麼說她夢中的人原來是蛟族的族人嗎?可是她現在是身在須臾,蛟族是整個須臾的敵人,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