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淵之城,萬歌之主。妖族之人,莫不俯仰。
妖族之所以唱歌唱的好,那是因為他們以血為食。血在上古的傳說中具有某種特有的靈力,不論是妖獸的,動物的或者是人類的,血液都包含了他們身體中最精華的部分,因此用來保養嗓子是最好的選擇。
可是妖族不食人血,即便是以靈歌冠絕天下的皇甫一族,也不食。
城樓下萬人縱情高歌,人群中凌蘿和紅顏安靜的站在夜玉寒身後,剛才在路上當她們听完夜玉寒的解釋之後,整個人已經處于石化狀態。這些人跑那麼遠的路,從妖族的各個城鎮聚集到歌淵,不過就是為了在皇甫一族面前一展歌喉?
月舞月舞,原來是在月下舞蹈,在月中歌唱,讓皇族之人從中選出嗓音出類拔萃的男子或者女子,混合皇族之血,生下更優異的歌手。
強烈的鼓點聲在城牆上響起,下面眾人精神更加高亢起來,各種聲音混合在一起,高的低的大的小的,凌蘿就不明白了,在這種混合聲中城中所謂的皇甫一族是如何能听到哪個聲音好哪個聲音壞的?
突然,一個輕輕的起音打斷了凌蘿的月復誹。那聲音,如夢似霧,低沉如黑夜,在那蜿蜒的人群中流轉,流過每個人的耳朵,便讓他停止了呼吸,停止了思考。像妙手,突然撥動了心中的那根情絲,砰然在心中開出一朵花來,讓人的呼吸都跟著他的聲音而去。歌聲開始漸漸大了起來,如波浪從中央開始往四周擴散,喧鬧的人群不自覺的安靜下來,這魔力一般的聲音竟然穿過人群,蓋過了所有的聲浪,讓本來熱鬧異常的城池突然如萬人空巷一般,連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听的見。
唱歌的人忘記了唱歌,跳舞的人停在原地無法再挪動他們的腳步,沒有人知道這歌聲從哪里來,只是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他們不願意打擾這天籟一般的仙音,停下所有的事情讓歌聲在腦海中回蕩,讓這歌聲纏繞住他們身體的每一部分,讓自己沉浸在無盡的歡愉之中。
「蘿卜……是……是他在唱。」
紅顏結結巴巴的伸出手指著站在兩人前面的夜玉寒,此時的他雖然依然蒙面,整個人卻散出一股奇異的力量,站在他身邊的人開始不自覺的慢慢將他圍住,若從城牆上往下看,便是在大門前形成了一個漩渦狀的圓形,所有人把夜玉寒三人圍在中央,如痴如醉。
他唱的是一首情詩,凌蘿能听懂其中每字每句的意思,他的每一個吐詞就像是最迷人的情話,挑逗著她的心,她從來不知道男人唱歌能到這個境界,唱到已經沒有詞匯能夠用來形容他聲音的美,正是因為他外貌的無法窺探,讓他這般的聲音更是具有致命的吸引力,凌蘿已經看到城牆上開始騷動的人群,看來皇甫一族終于坐不住了。
「下站何人?」
夜玉寒的歌聲被一個輕柔的聲音打斷,雖然下面的人群發出輕聲的抱怨,但是眾人一听這聲音便知道這是皇甫一族的小公主,皇甫楹,也是這一代的皇族中歌喉最為出色的公主。
「草民寒玉拜見公主陛下。」
城樓上不見人影,但聞人聲,「父王有令,今年的月舞節到此為止,眾人可在歌淵城外狂歡三日,自有美酒佳肴相待。」她頓了頓,顯然是對夜玉寒說︰「打開城門,寒玉公子,請進吧。」
凌蘿和紅顏緊緊的跟在夜玉寒的身後,若不是她們手上拿著夜玉寒早早準備好的琴和簫,那便是連門的角都踫不到。凌蘿看著夜玉寒從容不迫的模樣,只怕他在蝶骨之林的時候便已經想到了這個辦法,她從來沒有想過夜玉寒的歌會唱到如此頃倒眾生,就連以嗓音聞名的妖族幾乎都要自嘆不如了。
「兩位請留步,從這里開始只有寒玉先生一人能進,兩位請隨我到驛館歇息。」
凌蘿猶豫的看向夜玉寒,只見他隔著面紗輕輕的點了點頭,她才安心的跟著那侍從走向右邊的游廊,慢慢的看著夜玉寒消失在視野之中。
紅顏無聊的坐在四人方桌邊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拋著手中紅艷艷的隻果,桌子上擺滿了各色的水果和點心,房間是標準的客人套間,外間是會客的前廳,穿過回廊里面就是溫馨的臥室。妖族鐘愛月白色,整個房間的顏色也是偏白,一如他們白如冬雪的皮膚,看上去頗為明亮。
「哎,蘿卜,那個死人臉說,這月舞節就是為了招駙馬和王妃,那他唱那麼好,豈不是也沖著駙馬的位置去的?」
凌蘿正在整理床鋪的手停了下來,她走到紅顏的跟前抬手就是一抓,把那紅隻果拿在手上不然紅顏玩。
「玉寒不是這樣的人,他來歌淵是有重要的事情,我們配合他便好。」
紅顏不贊同的朝她做了個鬼臉,從盤子上拿起另外一個隻果啃了起來,「切,男人哪個不,我听那公主的聲音就這般迷人了,人還不知道長的多傾國傾城呢,況且她貴為一族的公主,錢財那是不成問題的,是個男人都會動心吧。」
雖然紅顏看不見,凌蘿還是不滿意的白了她一眼,夜玉寒若是貪戀這種東西的人,早八百年就出谷了,依他的實力他的長相,什麼樣的女人要不到,偏要等到現在?她也懶得與紅顏理論,知道紅顏是因為在鐘磊家的時候對夜玉寒產生了一些偏見,只是這兩人本就是對頭,哪里有什麼好辦法勸和呢,還不如不勸的好,順其自然。
「蘿卜,我們還是快點去找姓白的,我娘送我走的時候再三叮囑,事不宜遲,再遲恐要生變,我雖然不明白,但她說跟你說你就懂了。可我看你一點都不著急,還跟著這個冷冰冰的男人到處溜達,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凌蘿伸出手指戳著紅顏的腦門,笑嘻嘻道︰「紅顏,你娘除了這個是不是還有別的話交代?」
「嗯,有啊,在外听你的話,不能亂來。」
「那就行了,不管我做什麼,或者要你做什麼,你照辦就是,我絕對不會害你,而且我跟你一樣,想盡快的救出雅韻。」
紅顏吃完一顆隻果頭也不回便將隻果核丟向門口的簍中,她又抓起一塊點心大快朵頤起來。「算了,我懶得操這份心,反正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但是不要讓我跟那個冰塊說話就行了。」
凌蘿笑著拿了一塊糕點塞進紅顏的嘴中,「紅顏,這不見的半年時間,你的修行可有進步?」
「當然有了,我給你看個小戲法,讓我看看,這屋子里面有什麼能用的。」
紅顏囫圇吞棗的吃下兩塊糕點,雙手一伸便在灰袍上亂擦一通,她繞著房間走了一圈,發現除了落地壁畫旁的兩根一人來高的長銅燭,竟然沒有一樣是礦物提煉出來的。她伸手想把銅燭抱到凌蘿跟前,伸手發力卻發現那銅燭紋絲不動。她一下子來了勁,這世界上她紅顏拿不起的東西那可是少之又少,她就不信這小小的銅燭能夠重到哪里去。
「紅顏?」
「這兒,我在拔燭台。」
凌蘿見她齜牙咧嘴的蹲在燭台旁邊,雙手放在台身上握的緊繃,她幾乎能見到紅顏手背上的青筋爆出。
「這是人家驛館的東西,你可別弄壞了。」
「你……你放心,你看我不把它抱起來,我就不姓紅。」
凌蘿無聊的走到另一邊,輕輕拿手一推,同樣的銅柱便朝右邊歪去,她轉身本想笑話紅顏騙人的伎倆,突然想到一個可能性,便走到紅顏身邊阻止她道︰「停下來,別拔了,你把燭台往左右轉轉。」
紅顏不懂她要干什麼,依言而行,結果那燭台就如長在地上一般,紋絲不動。
「這東西該不會是釘在地上了吧,老子今天非要弄清楚。」
凌蘿伸手敲敲紅顏的腦袋,「又說髒話了,小心我罰你。」
「這不激動了嗎?一激動就忍不住了。你說這也奇怪,看起來這麼細這麼小的東西,我居然搬不動?莫非是用什麼特殊的金屬做的?」
紅顏眯著眼楮把手放在燭台上,突然頓腳罵道︰「我靠,我忘記靈力被壓住了。還想給你看我最得意的戲法的,現在什麼都看不到了。」
凌蘿拉開她的身體,一雙眼眸閃著躍躍欲試的精光,「其實雖然你的戲法沒變成,這燭台只怕要給我們另外一個戲法。」
「什麼意思?」
凌蘿將手指放在嘴唇邊,示意紅顏小點聲音,又努了努嘴讓她到門口看看外面的情況,見她點頭回來這才在燭台上慢慢的模索了起來。
「你模什麼?」
「你有點耐心好不好?幫我看著外面,可別把士兵招來了。」
紅顏蹲在燭台的旁邊,听話的面朝外面,可又不時的回頭看著凌蘿,見她在燭台上東模模西瞅瞅,就是沒有什麼事情發生。
「咯。」似乎是牆壁中又似乎是地底下,一聲幾不可聞的磕踫聲打斷了紅顏的煩躁。
「剛才是不是有什麼聲音?」
凌蘿笑的像只狡猾的小狐狸,她最喜歡地道了,武俠小說中必備的精品,這地道不是用來偷情就是用來逃命,無論是哪一個,顯然都十分合她的胃口。
外堂傳來一陣輕輕的叩門聲,婢女們輕柔的聲音慢慢傳來︰「兩位姑娘,寒玉公子帶話,今晚與公主有約,城頭共賞明月,請兩位姑娘在房間好好休息即可,還有這三個玉桃,是公子要奴婢帶給兩位的,請兩位姑娘慢慢享用。」
紅顏聞言頓時揚起了然的笑,抱著雙臂朝凌蘿揚眉,「怎麼樣?我沒說錯吧?男人麼,大都過不了美人這一關,尤其是柔弱如水的美人,這個冰人也不過是俗人一個。」
凌蘿卻在笑,眼楮中閃過紅顏看不懂的神情,她既不吃驚也不傷心,反而高興的笑了起來。紅顏看著她款款走向外堂,打開房門朝婢女輕聲道︰「那便勞煩姑娘回稟先生,凌蘿定會尊先生令。」
紅顏的研究燭台的興致一下子高漲了起來,既然死人臉不回來,她可是落個自在,可她的手剛模上燭台,便被凌蘿一把抽了回來。
「紅顏,听我說,現在趕緊去睡,到了後半夜,可是要去賞月的。」
「啊?什麼意思?大晚上的爬起來賞什麼月?」
「一會你就明白我說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