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蘿幾個起伏便消失在人群之中。她追著前面熟悉的青色身影,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既然他在這里,那麼剛才青永所說的話,只怕背後的意義就非常的耐人尋味了。
「唉,你就這麼對我念念不舍,咱們從地冥間分開不過才多久,你就這般的心急了?」
凌蘿笑著抽下白霜,揚空一甩,一道白色的閃電如疾芒「啪」地攔住了瀟霖的去路,他不慌不忙的停下腳步,轉身朝凌蘿丟了一個飛吻,又轉身兩步繼續朝郊外跑去。凌蘿緊追不舍,召喚兩道風刃,便朝前方呼嘯而去,白霜如同連綿不絕的柳絲在空中散開成層層疊疊的光絲,眼看著就要追上瀟霖,卻每次都在關鍵時刻一步之差。
「小蘿蘿,你別追了,追了我今天也不能帶你去風花雪月,我今天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你是要去青家府邸喂養那些非人非妖的怪物吧。」
瀟霖的腳步因為她的話停了下來。城郊路邊一片茂密的樹林,一顆顆巨大的榕樹在夏日的午後投下安靜的陰涼,不肯打擾他們兩人之間的試探。瀟霖沉默地隱藏在樹中,就這樣低頭看她,眼中的情緒叫人琢磨不透。他沒想到自己換了一張陌生的臉,凌蘿還是能夠在人海中把他認出來,心中涌上的這股感覺不知道該怎麼形容。
凌蘿精靈般的雙眼亦這般一動不動的回望,末了,揮袖微揚,朝他做出一個射擊的動作,白霜便如離弦的箭「鐺」地一聲射入他臉頰旁邊的樹干之中,只留簪頭那朵美麗的小花在風中微微綻放。
「才幾日未見,你的靈力越發精進了。」
「我在地冥間的時候立過誓言,為了我重要的人,我要讓自己強大起來。」
「唉,蘿蘿,你這麼說,我真是太感動了,以後若是我遇到了什麼危險,你可一定要保護我喲。」
凌蘿輕笑,水龍隨著她的笑容頃刻而出,將整株樹木瞬間凍成冰柱。瀟霖被凍在其中卻一點都不著急,他只是用手指輕點,那冰柱便碎成了冰花,盛開在天空之中,像是為凌蘿撒下的冰之花朵。
「蘿蘿,雖然你家的水龍很厲害。但是到我這里,卻是沒什麼作用的哦。」
「我知道,我的目的並不在那里。」
凌蘿一抬手白霜便自動從樹干上飛回她的手中,她不禁在心中暗嘆,這把武器與她的配合越來越好了,雖然在這里不能呼喚暗元素,但是她身體內的靈氣因為暗元素的加入提高了至少兩個檔次,而白霜也因為自己力量的增強靈活了不少。這神器不僅有靈,還能夠隨著她的心意隨意移動,簡直就是一個萬能武器。
瀟霖靠在樹丫上,看著自己腳下的咒印,長嘆一聲︰「蘿蘿,你可不可以換一個方法,你要夫君留在你身邊也不用施放這麼狠的封靈咒。」
凌蘿笑嘻嘻的跳上樹,看著一籌莫展的瀟霖得意道︰「怎麼樣,上當了吧?我當然知道冰龍拿你沒轍,我的重點在封靈咒上,這還是我第一次以光元素施放成功這個咒語,威力可起上次在淵極的時候強得多。文曲的封印能力果然強硬,竟然能夠完全封住你的行動,太不可思議了。」
瀟霖的苦像卻突然轉臉變成笑臉。他原本不能動彈的身體往前微頃,一把抓住凌蘿的胳膊將她帶入自己的懷中。凌蘿臉色微變卻反應迅速,擺頭甩出頭上的白霜,拉出長長的光絲朝瀟霖裹去。瀟霖哪里怕她這些,轉身翻騰便靈活的躲過白霜的攻擊,手卻始終抓著凌蘿的胳膊不放,身子橫在空中,腳尖踏過好幾根枝椏,扭身落下便要抱住凌蘿。
突然他臉色微凜,擺頭伸手迅速接下一道金色的影子,那金光全身彌漫著驚人的寒氣,瀟霖整條手臂幾乎是在瞬間就被凍結了。
「哼,南宮清,上次的一箭之仇,我還沒找你算。」
「郁金香,今天我絕不會讓你活著走出花旋。」
南宮清白色的身影如光如電,直直插入凌蘿和瀟霖之間,他的手還未踫到凌蘿,瀟霖的短刃便迎了上去。瀟霖堅持抓住凌蘿不肯松手,讓南宮清的攻勢受到極大的影響,他雖能召出火元素,但是卻又怕傷害到凌蘿,只能拿手中的紙扇與瀟霖糾纏,三個人在樹枝上上下飛舞,看得下面的紅顏花了眼。
「瀟霖,你投降吧,你的靈力已經驚動了花旋的守衛光宿,現在我們有四個人,你休想逃走。」
「唉。蘿蘿,你太狠心,你真的忍心看著我被他們凌遲處死?」
凌蘿微微一頓,手上的招式卻沒有停下,她並沒有想過殺瀟霖。第一次在露約郊外意外救了他,第二次在花旋他又救了自己,雖然白雅韻是瀟霖的人帶走的,但是也是瀟霖將白雅韻的消息告訴自己的,這個人真是矛盾又奇怪,讓人搞不清他到底是敵還是友。至少到目前為止,她對這個人並沒有很深的敵意。
瀟霖的笑容越來越冷,他已經看到南宮清全身聚集的靈氣和拉滿的墨玄,這神弓一旦發力,即便是現在的他,也無法抵擋。而不遠處白雅韻飄然而至的身影,更是讓他加快了手中的速度,本想要擋住凌蘿的攻勢,可他的短刃伸出一半又收了回來,他若出手凌蘿必然受傷。
「孽子,還不快退。」
一道黑色的光芒如風卷殘雲之勢卷過瀟霖,將他拉到遠處的空中,那黑袍人又是一掌朝凌蘿所站的地方擊過去。瀟霖在空中掙扎了兩下,沖到喉嚨口的話還是壓了下來。他緊握雙拳默默地看著凌蘿被擊中,而南宮清白色的身影還來不及躍上,只得抬手便是一箭射來,想要擋開黑袍人驚人的靈氣。
可是那黑袍人不知道是使的什麼招數,既不像光元素也不像暗元素,他只是輕輕的一掌打過去,便像是空氣中的壓力都集中在一起,凌蘿頓時覺得五髒具碎,扭成一團,喉頭一股腥甜直涌而上。腦海中頓時產生強烈的回聲,一道黑色的身影模糊地浮現在眼前。他紫色的眼楮閃動著擔憂和惱怒,她不由自主的叫了一聲︰「玉寒……」
空氣中的氣旋開始卷成一條驚人的風帶,接天連地,竟像是天地間的一道風柱。凌蘿身邊的壓力突然消失地一干二淨,她伏在溫暖的懷抱中總算是舒了一口氣。
夜玉寒將凌蘿小心地放在地面,還未等眾人看清楚,青色的身影已經欺向空中的黑袍人,狂吼的黑色靈力隨著他的掌力席卷而上,風動雲涌。凌蘿身上靈力的波動他比誰都清楚,這黑袍人竟然學會了割裂元素,他還是第一次踫到人類具有這樣的力量。
「砰!」
整片榕樹林在靈力的踫撞中瞬間絞成灰燼,只留下黑色的粉末整齊地排列在地上,更是淒涼。夜玉寒接下黑袍人一掌,轉身凌空抓住修羅,「鐺!」便擋下了對方的拳力。打在手上他才發現,原來這黑袍人的身體似乎也與那些鋼體一樣,並不是普通的人類,但是他身上所散發的氣息又跟鋼體不太一樣,至少他的身體並不是依靠靈力咒印來行動,他應該還是一個正常的人。
瀟霖看著遠處呼嘯而至的彩色光帶,低聲喚道︰「爹,快走。」
黑袍人利落地甩袖退出戰場,冷聲對夜玉寒道︰「小子,來日再戰。」
凌蘿抓著夜玉寒的胳膊催促道︰「趕緊走,光宿們都來了。」
站在遠處的三人只有南宮清沒有見過夜玉寒,看著兩人之間的互動,他的心像是被狠狠地絞了一刀。墨玄在他手中發出淡淡的金色光芒,嗡嗡的弓弦聲模糊了他的視線,他不知道阿蘿是什麼時候離開的,他的腦海中浮現出荒玨戰場上的種種,他見過這個男人,當時阿黎死在他的懷中,而這個男人站在很遠的山峰上,像一柱石峰,默然不語。他那個時候被阿黎的死沖昏了頭,其他的一切都沒有去注意,但是他卻注意到了這個男人。因為他全身上下和自己一樣彌漫著濃烈的悲傷。
「雅韻,你們都認識他是不是?」
白雅韻點頭看著落在周圍的光宿道︰「這事兒我過後再來解釋,現在我們的麻煩可大了。」
落下雲頭的是一位看上去三十來歲的中年人,與他們一樣穿著白色的光宿服,只是胸前卻多了一朵青色的六瓣蓉花。「原來是南宮師兄和白師弟,還有紅師妹,你們不是奉掌門之令前來花旋收集百花,替千宿宴做準備麼?怎麼不去花圃反而到這城郊來了?」
南宮清勉強收回情緒,拱手答道︰「青大人,剛才在這里遇到了我曾經追查的一名犯人,所以耽擱了一會。」
「犯人?什麼犯人居然勞動鼎鼎有名的南宮師兄從露約追到花旋?莫非南宮兄的意思是我花旋窩藏重犯不成?」
白雅韻本就見不得青家的人,如果當年不是青家的女兒下嫁紫玨,白佳也不會香消玉殞。他冷哼一聲反問︰「這話才是奇怪了,我們來這里追人,幾時說花旋窩藏犯人了?莫非其他各族的人還來不得花旋,尤其是追人的人來不得,否則來了不就要被青大人以污蔑之罪抓進大牢?」
「白師弟,你曾經立下誓言,此生再不踏進花旋半步,莫非是我眼楮花了還是其他人當年耳朵背了,都听錯了白師弟的話。」
「哼,我是說過,不過我已經死了一次,在我被敵人帶到茗洲之後,我便重生了。如今的我,是新的白雅韻,你不要以為我還會跟以前一樣處處退讓。」
青封揚抓著腰畔的劍沒有做聲,他心中雖也覺得家族對于白雅韻過于謹慎忌憚,但是在這萬眾矚目的時候,還是知道自己必須恪守規矩。「南宮師兄,封揚奉命鎮守花旋,有得罪的地方還望師兄不要放在心上。」
南宮清雖是在笑,但是笑意卻沒有直達心底,「哪里,青師弟嚴重了。今日的事情,也是我考慮不周,發現犯人之時本應該通知青師弟,是我逾矩了。而且還連帶破壞了花旋的紫晶結界,南宮清願一力承擔今日之事。」
「阿清!你胡說什麼!」白雅韻惱火地將他推開,走到青封揚跟前冷道︰「這件事情跟他無關,況且不過是個結界,給你補上便是。那郁金香本也是天宮通緝的重犯,作為光宿均有義務抓捕,如果要等通知你來,他早就跑得無影無蹤了,那時候是不是要治你的罪呢?」
青封揚笑得沉穩,他知道今日這獵物已經牢牢在手了,不能動白雅韻,難道還動不得他身邊的人?
「白師弟這話又不對了,我並沒有說要治南宮師兄的罪,我們都同為天宮光宿,我怎麼會想害他呢。不過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到了花旋自然要遵守花旋城的規矩,這城里有任何的事情自然有我們守衛光宿來處理,若是像今日這般隨意出手,豈不是亂了套?」
他頓了頓,看著南宮清漸漸冷淡的表情,心中卻是猶豫,畢竟他曾經是一城之主,身份尊貴如族長,而且他是齊旻寺最疼愛的弟子,若是得罪了也終是不好。可是今日這般的機會,千載難逢,如果錯過,實在可惜。
「這樣吧,南宮師兄跟我到宮里去一趟,這紫晶結界的破損想必已經引起了不小的騷動。還望師兄代我解釋其中的緣由,也好讓我交差。」
「那是自然,請。」
白雅韻抓住南宮清的手腕,心里擔憂南宮清因為凌蘿和夜玉寒的事情受到打擊,做出什麼極端的事情。可是見他面色平靜,只是眼中多了一絲冷意,也不知道他心里究竟是在想什麼。
「我跟你一起去,這件事情我也有份,如果他們硬要怪罪,我也要擔一份。」
「還有我。」
一直沉默的紅顏突然出聲,右手插腰,左手壓著身後的龍骨大刀,露出難得的沉靜表情。「我紅顏也有一份,我倒是想看看朝堂上的幾位,究竟想治我什麼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