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稟掌門,地冥間十萬大軍壓境。靈族全境已經進入一級戒備狀態。」
冷秋鳶勉強支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擺手道︰「我知道了,通知綠幽城的長老,讓他們盡最大力量築起防線,仙族和天宮的支援即刻就到。」
她的手指慢慢地在羊皮地圖上游移,南邊的綠幽城,終年守護幽湖的最忠誠的靈族,也是天音閣實力最強大的破軍部隊,至少應該能夠撐一段時間。
林瓊從陰影中走出,十指上的青玉發出清脆的踫撞。「掌門,讓我去吧。」
冷秋鳶的指尖依然在地圖上游動,遲遲不肯點頭,「你知道為什麼他們會選在這個時候嗎?」。
「大約是因為前掌門倉促被殺,他們覺得天音閣目前正是最脆弱的時候。」
「有一定的道理,可是你何時見過地冥間如此主動挑釁的?」
「……」
「我們與地冥間本為同宗,即便有意志上的分歧,可是也絕對不是恨到必須殺死對方不可的地步。邊境上的小戰爭沒有停止過,但是這千百萬年來,大規模的對峙不過也只有那麼三次,每次中間相隔至少幾千年的時間。而自從二十年前荒玨之戰以後,這才多久。他們又一次全軍壓境,並且這一次連理由都不需要。」
林瓊黯然,這些他也知道,正因為知道才更加心慌,只覺得這次似乎有一種無法挽回的絕望感,隱隱的在心頭揮之不去。
「不管怎麼說,先消除我們的被動局面,剩下的以後再談。」
冷秋鳶聚精會神地研究手上的地圖,地冥間的探子傳來的消息,據說地冥間各族近日群情激昂,前一段時間據說有兩個天音閣的人跑到地冥間去鬧事,不僅挾持了妖族的公主,還放火燒了翔族的房子,還有一些斷斷續續的傳聞,總之是愈來愈烈,四族之人均是怒火萬丈。
而這一次,地冥間的掌門連談都不談,直接開拔進軍,氣焰囂張。
她十指交握,緊閉雙眼,冷靜,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意氣用事。
「掌門!不好了,西邊的露約城毀了!」
冷秋鳶只覺得一股滯氣突然沖上,眼前的景物開始搖晃,一雙玉手適時地將她扶住,又給她運了一遍靈氣,她這才有力氣轉頭看去。
「若兒……」
「掌門。我是阿蘿。」
凌蘿的臉色也沒好到哪里去,她張口想說南宮清的事情,卻又怕冷秋鳶再次承受不起。
「你繼續說,好好的一個城怎麼會毀了?」
小童急得滿頭大汗,想了半天不知道該從什麼地方說起,斷斷續續地說︰「就是突然發起的大火,那些人逃的逃,散的散,城里的黑甲軍不見蹤影,而守城光宿也突然消失,不到半柱香的時間整個城就燒成了灰燼。」
冷秋鳶的聲音像是飄在空中,「叫齊上將軍來。」
小童的聲音更是哭腔,「齊上將軍和宮里的人族,就在露約城起火的時候就突然憑空消失了。」
冷秋鳶直覺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凌蘿守在屋外,東凝痕的事情過了不過一個月,天宮里面的光宿們都還驚魂未定,現在又出了這麼大的事情,若不是各宮有上將軍們壓著,早就不知道亂成什麼樣了。
「蘿卜,掌門怎麼樣?」
「還好。只是氣急攻心,沒什麼大礙。」
「你說這又是玩的什麼事?東凝痕的謀殺案過了還沒多久,這齊師伯也來一招,還帶著所有的人族弟子一起玩失蹤,人族的都愛來這一套嗎?」。
紅顏說完頓覺失言,不好意思地看著凌蘿的笑臉,抱歉道︰「我只是隨口說說,說說……」
凌蘿卻不在意,靠在門柱上抱肘沉思,瀟霖開始行動,齊旻寺也在同一時間出事,這兩個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去的人,究竟是什麼關系?
她以為東凝寺死了,這事兒也算完了,雖然鬼族和妖族依然有他們的打算,但是至少斷了跟龍族的聯盟,情況會好很多。可沒想到卻峰回路轉,一下子拐到一條隱秘的岔道,真是出人意料。
清羽冰寒的眼神不斷在她眼前浮現,她焦躁地抓起頭發,到底是為什麼,發生了什麼事情,她腦海中的線索像是絞成一團的毛線,連個頭都找不到。
「阿蘿,冷靜點。」
夜玉寒的聲音是最好的鎮靜劑,凌蘿已經冒上來的焦躁之火瞬間被這股冰涼的雪熄滅了。
他沒有現身,可是因為兩人有著共同的靈魂,所以她仍然可以感受到他寬大的胸膛,听到他清晰有力的心跳。沒事的。只要玉寒在身邊,一切都會順利的。
彩虹一般的光帶在空中劃過,遠遠的,像是裝飾天空的珠串,鋪天蓋地,灼灼而耀。
西邊的露約城,付之一炬。而人族,似乎從天音閣徹底消失了。凌蘿,是唯一一個站在隊伍里的人族,雖然面對旁人的竊竊私語,她依然站的筆直,安靜地跟在白雅韻的身後。
「阿蘿,你也來了?」
白瑩俏麗的身影瞬間穿過人群,伸手拉過凌蘿的手,親昵而激動,「好一陣子沒見你了,想死我了。」
她的聲音有點高的不正常,甚至驚起了遠處湖邊探查敵情的林瓊和靈族的長老。
凌蘿感激地接過她的手,輕輕地握著,有些人,交往不深,但是卻在你最需要的時候會給你最好的支持。
「謝謝你,白瑩。我沒事的。」
白瑩笑得更開,有她在,至少這里的靈族不會有人對凌蘿不敬。
她拉開手仔細端詳,凌蘿早已經不是自己剛認識的時候,那個一頭亂發的黃毛丫頭,她的五官已經張開,不過兩年的時間,她徹底像換了一個人,皮膚白得透明,雖然長相算不上極美,可卻有一股沉靜淡然的氣質。讓人很難忽視。
遠遠的,站著的兩人互相看了一眼。
「掌門為何還將她留在天宮?」
林瓊反問︰「她本就在天宮,何來留這一說?」
齊地的白色頭發顯示著老者的年紀,他淡淡地捋著胡子,看了凌蘿一眼,「她的氣很亂,正邪不分。在這種時候,留著是一個禍害。」
「齊師兄與人族消失,並不**的事。」
「你認為是什麼原因讓她被留了下來?只有一種可能,她並不是普通的人族。」
林瓊嗤笑,「你看她的外貌,莫非你還想說有第二種可能?」
「她現在身份敏感,留下來只會動搖軍心,掌門不僅讓她跟來,還封了她為先鋒將軍,我真是不明白,一個祿存,怎麼能當先鋒將軍。」
林瓊看著眼前的老者,不愧是綠幽城最有威望的長老,說話完全不給他留情面,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碧老,她可沒有您想的那麼無能,況且沒有了祿存,這仗可還真不好打。」
碧無不置可否,搖頭離去。
綠幽城,須臾僅存的萬年森林,這里到處都是自然的氣息。
密密麻麻的綠色充盈在天地,看得人眼楮都綠了。靈族的人原來都不住房子,像鳥兒一樣在參天大樹上挖出諾大的洞,生活在自然的懷抱之中。
掀開樹葉的珠簾,倒是讓眾人意外。屋子里面完全是另外一副天地,簡單不簡陋,咖啡色的棉布和深棕色的家具打扮出溫暖的感覺,牆壁上和桌子上擺著各種各樣的鮮花,散發出淡淡的香味。樓上樓下兩層,在轉角的地方還能看到森林中的風景,凌蘿不禁深吸一口氣。這里,連空氣都是鮮的,就像這屋子,就像這里的人。
「阿蘿,最近人族的事情鬧得人心惶惶,你倒是更出風頭了。」
凌蘿無奈地看了白瑩一眼,指著身後的三人道︰「這幾位,應該不需要我介紹了吧?你去天宮的時間比我早,墨師兄肯定是認識的。」
白瑩抬手掀起長發,彎彎地在空氣中甩出誘人的弧度,毫不介意地笑︰「當然認識了,大家隨意,既然是阿蘿的朋友,也都是我白瑩的朋友,在綠幽城駐扎期間,就住我家吧。」
紅顏喜歡她爽快的性子,抬手拍著白瑩的肩膀,「我們這里有好些人哪,可別嚇到你家里人了。」
白瑩微笑,卻沒有答話。「阿蘿,你把大家都叫來,是有什麼話要說嗎?」。
凌蘿點頭嗯了一聲,看著墨研風道︰「墨師兄,那**從無魂谷帶回來的墨玉,能否拿出來?」
墨研風干脆地將東西放在桌上,頓時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星圖在瞬間發出一陣綠色的強光,若不是外面多是隱隱的綠色,肯定會引起不少人的注意。凌蘿的手毫不遲疑地找到那七顆勺子一般的星座,滿意地看到五顆星星都在閃閃發亮,而整個星圖似乎也發生了較大的變化,北面的紫微星漸漸暗淡,而在紫微星的旁邊,竟然生出了一顆新星,忽明忽暗。
墨研風仔細地看了看,不明所以,「紫微星旁可從來沒听過還有這樣的一顆星。」
白瑩倒是第一次看到這東西,好奇地問︰「這是什麼東西?」
凌蘿指著在坐的五個人,包括她自己,一臉嚴肅︰「我曾經在地冥間踫到過樓氏一族,也就是自創世神時代起就負責祭司一職的一族,她給我卜了一卦。內容我無法告訴大家,因為簽文的原文似乎有某種禁忌,無法說給別人听,但是里面提到了七星。」
「七星?這星圖上的北斗七星?」
「對,當時我並沒有多想。直到後來,我們在無魂谷第一次看到這個星圖,其中有三顆星星是亮的。紅顏,你想象看,當時有誰?」
紅顏看著屋頂,邊說邊想︰「好像是我,你,夜先生,還有……他。」
墨研風無辜地模了模自己的鼻子,這丫頭到現在都不肯喚他的名字,真真叫人生氣。
「後來我帶修啟回到霜凝城,墨師兄你還記得不記得,當時這石頭也如今天這般發出了光芒,而星星卻變了,發光的有四顆。」
墨研風贊同地點頭,「貪狼,巨門,廉貞,祿存,當時就是我們四個,所以不難想象,如果再有其他的職業,應該就是第五顆星星。」
「不錯,我來綠幽,不僅僅是為了沖鋒陷陣,更重要的是想查清楚這件事情。如果我能解讀當時的預言,也許就能夠找到正確的前進方向。」
白瑩頗有興趣地看著墨綠色的石頭,手指在下巴上輕輕撫著,「這麼說,這里面有一顆星星代表的是我?」
凌蘿點頭,「是的,而且應該是要集中七個人,才能開啟一定的東西,但是具體是什麼東西,我還沒有搞清楚。」
她說著正要繼續解釋,胸口處突然傳來劇烈的疼痛,整個身體內部像是被無數把鋒利的刀直直插入,攪動,繼而又是一陣猛刺。她能清楚的感覺到,靈魂的一部分似乎在叫囂,在喧鬧,在蠢蠢欲動。
「玉寒,玉寒!」
夜玉寒的身體從空中突然落下,若不是墨研風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他的身體,整個實木小桌就要被砸成粉碎。
「玉寒,你是不是符咒又發作了?」
夜玉寒雙眼微閉,渾身冰涼,牙關緊緊咬住,似乎想要說什麼話,又有些難以說出口。
凌蘿迅速取出虛空之環中的冰蓮,連續捏碎了三朵,可夜玉寒一點好轉的跡象都沒有。
白瑩被這個不速之客嚇了一跳,這里除了她,其他人都見過夜玉寒。而她,從來沒有看到凌蘿如此慌張的模樣,便湊近了看去,「要不要我叫大夫過來?」
「不……阿蘿,這不是符咒。」
夜玉寒艱難地吐出幾個字,他痛苦地如同遭到電擊,顫抖如篩,但是抓住凌蘿的手掌卻感覺慢慢變得堅硬,硬如磐石。
凌蘿越來越慌,她的手有點抖,冰蓮輕如一朵羽毛,可她拿了兩三次才拿到手里,怎麼捏也捏不碎。「玉寒,我不叫大夫,但是你告訴,我要怎麼做才能讓你好?」
她的身體也痛,痛得她恨不得拿刀一次次割自己的肉,這大約是因為夜玉寒的靈魂與她是同一體的,可是她只得了夜玉寒七分之一的魄,就已經痛得如此錐心,那玉寒,他該有怎樣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痛。
他的頭發開始漸漸變白,一雙眼楮從深邃的紫色轉成駭人的鮮紅,和蛟族一樣。他的手指緊緊地插在自己的肉里,剜出點點的血,卻不肯沾凌蘿半分,他如果再不控制,這整座森林,都要毀在他的靈力之下。
「七……七星……,壓制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