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傳來轟隆隆的倒地聲。驚起了無數飛鳥,在暗淡的月光下像是無數只黑色的烏鴉,撲稜稜地將森林襯托地更加陰森。
龍炎樹陣已經倒了大半,行尸走肉一般的血妖,雖然一批又一批倒在龍炎樹陣的迷霧之中,但是依然有越來越多的血妖前赴後繼,蒼蠅一般密密麻麻地涌了上來。
修啟有些難受地捂住鼻子,這些血妖的身上散發出發霉的臭魚干的味道,他們除了動作有些遲緩,外貌上看起來與普通的人類沒有什麼區別,他眼尖地在新一輪的敵人中看到幾個與他還要小的孩子。
「凌蘿姐姐,有小孩。」
凌蘿站在樹頂,別說小孩,這里面還有老人和女人,血妖的轉變不僅僅局限與年輕人,甚至連老弱病殘都用上了?這妖王難道是糊涂了嗎?他僅僅只是想要改變妖族被人欺負的現狀,若繼續這樣下去,整個妖族就會從須臾消失了。
月光下血妖們慘白的面容慢慢接近,紅顏的雙手在地面上一拍,就听得一陣土石碎裂之聲,就著兩道紅光。將那群血妖圍在巨大的圓中,像是兩彎圓月,一左一右,合成一個完整的圓。
樹木的淡香隱隱傳來,地面上瞬間形成了一道暗黃色透明的牆,將血妖團團圍在其中。
紅顏舒了一口氣,說實話這些琥珀的含量並不是很多,太散了,她可是耗了相當大的靈力才把方圓五百里內的琥珀都集中了起來,築起這道琥珀之牆,可是這東西可禁不住血妖們發瘋似的撞。
一百多只火蜜鼠隨著修啟的哨聲靈巧地越過琥珀牆,散開在圓場之中,火焰頓時如散開的煙花,將整座琥珀牆燒得通紅。
「繼續,溫度不夠。」
樹脂的香味越發濃烈,那從千年的土地中破芽而出的琥珀,在烈火之中慢慢溶成了液體形狀,頃刻將整個場子鋪了個遍。
白瑩高興地叫︰「阿蘿,成功了,所有的血妖都被封住了動作,再也走不動了。」
凌蘿朝她伸出大拇指,其實當時看到紅顏手中玩著的琥珀時,她腦海中就閃過松香的味道,琥珀就是樹脂的凝結體,同樣也是礦物。這里的人只知道琥珀是寶石,用工具打磨成工藝品,可是卻從來沒有用火燒過。
可她知道。當溫度達到150度的時候,琥珀就會融化成原來的液體狀態,中國有句古話,百煉鋼難敵繞指柔,越是剛強的東西,越抵不過柔軟,這些血妖能夠破壞最堅固的城門,但是卻只能陷在這潭樹脂液體中動彈不得。
「修啟,讓箭魚們趕緊收回樹心,直接回綠幽城,留下兩條冰蛇就行了。」
紅顏跟著凌蘿的腳步,毫不在乎地走到場子邊上,看著在一邊結陣的墨研風一陣擔憂。可是他手上的陣結到一半,又不好動,只能眼巴巴地看著她朝自己做了個勝利的手勢。
「蘿卜,剩下這些怎麼辦?」
「全部殺了。」
紅顏看著幾個在樹脂中滾來滾去的小孩身影,他們發出低低的嗚咽聲,像是哭又像是惱,本來興奮的心情突然一陣低落。
「全部?」
「一個不能留。」
「可是,他們都是被妖王害的,並不是想要變成這個樣子。」
「所以呢?」
「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嗎?」。
凌蘿指著場中最近的女人道︰「我放了她。她會殺多少天音閣的人,你想過沒有?」
紅顏一陣無助,突然之間不知道要說什麼。
「而且他們心中的殺念,每一寸每一念,都在折磨玉寒,我不會允許,即便是一個孩子,一個女人,我也會毫不猶豫殺了他。」
「這樣啊,那沒辦法了,可是他們的身體非常堅固,普通的武器應該是沒有辦法傷害他們的。」
凌蘿朝墨研風招手,浮在空中的水陣立刻小心地將血妖罩了起來,透明的水球中,紅顏看到兩條冰龍不過張口的一瞬間,本來已經沸騰的樹脂重新將血妖重新包裹了起來,結成亮晶晶的琥珀,就像是那些琥珀剛剛重見天日一般。
「紅顏,既然已經重新結成了琥珀,將他們重新埋入地底吧。」
墨研風贊嘆地看著她,不費一兵一卒,不傷一人一馬,如此輕松地解決了龍炎樹陣的問題,不過今天這事情也只有這一次機會,下次可再沒有這麼多的琥珀可以拿來用了。
瀟霖坐在黑暗中低低地笑,小蘿蘿真是太可愛了,說得那麼狠心,可是到最後依然沒有把這群血妖燒成灰燼,固執地選擇了這樣浪漫的結局。也許她心底在想,千萬年之後說不定這群血妖能夠恢復神智,重新為人。
「少主子,我調查過主人帶來的那個南宮清,最近他似乎一直都留在自己的院子里面,並沒有出去的記錄。」
「他的身體怎麼樣?」
「為了主上的病,他耗費了不少的靈力,所以主子近來對他是關愛有加。」
瀟霖撇了他一眼不屑的表情,笑道︰「怎麼,為我打抱不平?」
「想當年,少主子差點死在這個南宮清的手下,為什麼主上從來沒有對他有過絲毫的懲罰。而上次,少主子您不過是抓人不利,主上就把您的權力都移交給南宮清,這不是明顯地要讓他代替少主子您的位置嗎?」。
瀟霖玩著手上的短刀,毫不在乎,「你認為南宮清是真的投靠了我們?」
「難道不是麼?他親手殺了上官青音,如果不是真心想投靠,何必做出這麼大的事來?」
瀟霖搖頭,「我總覺得師傅似乎有什麼事情瞞著我,我跟著他這麼多年,他的心思我從來沒有猜透過,而這次他明著升了南宮清的位。但是他手下卻一個兵都沒有,人族的那些人都跟著墨冰瑤,他不過只負責替師傅端茶送水罷了。」
「可少主子,您就這樣看著血妖們……」
瀟霖轉頭看著戰場上的凌蘿,她的眼楮在火焰的光芒下,格外地亮。她似乎察覺到自己的存在,轉頭看向樹叢,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墨研風帶著六百名貪狼浩浩蕩蕩地進入城中,白瑩總算舒了一口氣,只要長老開口,靈族與龍族的矛盾就可以在此終結。
「凌蘿。你對剩下的戰局怎麼看?」
自從成功地收回了龍炎樹的樹心,大家對凌蘿開始刮目相看,雖然依然有不少人對于人族的事情耿耿于懷,不過大多數人還是對她的勇氣和智慧感到欽佩。
凌蘿在沙盤旁轉了兩圈,她又不是軍事專業出身,怎麼可能知道要怎麼打仗?不過電視上小說上沒有少演,她雖然不是太懂,也知道解決了內部矛盾之後,接下來的就是合力抗敵了。
敵眾我寡,唯有出奇制勝,才是唯一的勝利之道。
昏黃的陽光臨摹出男人的背影,他無力地靠在身旁的樹干上,看著遠方的硝煙默默不語。
「為什麼?」
南宮清一身黑衣,靜靜地站在男人的身後,他不明白,以夜玉寒的武功,即便他現在身體不適,也不一定會輸。可是那天夜里,當他發現自己的存在時,就毫不猶豫地將修啟趕了出去,主動要求自己帶他走。
「不為什麼。」
「你這樣她會傷心的。」
夜玉寒看著荒涼的原野,問︰「為什麼你不把我帶回你主子那,即便那天夜里你來是為了阿蘿,可是帶我回去一樣可以邀功。」
南宮清冷哼一聲,「他只要凌蘿,要你做什麼?」
「他擅自動用了神尊的靈力,現在整個人應該已經陷入僵硬狀態。」夜玉寒左手的痛處似乎好了一點,想來是戰場上的戰局有了什麼變化吧。「可是,即便他找到了阿蘿,對他現在也于事無補。」
「你知道怎麼才能救他?」
「這世上如果有人能救他,這個人只會是我,帶我去見他。」
南宮清看了他一眼,轉身便走,「永遠別想。」
眼前依然美麗的城市讓他恍惚,露約毀了,可是師傅早就在這里建造了一座一模一樣的露約,紅色的磚瓦。青色的石板路,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只是一場夢。可是這里不是露約,這里只是露約的幻境而已。
「南宮將軍,主上在青歡宮等您。」
他看著少女臉上的紅暈,這些人為什麼就那麼輕易便接受了師傅的召喚。難道師傅說的真的就是他們心中長久的渴望麼?弱小的人族,真的只能用這樣的方式得到其他各族的尊敬麼?
「師傅怎麼樣了?」
老醫師在一旁俯身答道︰「主上的身體已經每日用溫火暖著,但是還是無法阻止血脈僵硬的速度,現在唯一能想到的辦法就是盡快地找到那位凌姑娘,她的血可是少見的暖玉血。」
「暖玉血?」
「對,她曾經在陰陽池中修煉,全身的血液已經月兌胎換骨,早已經與常人不一樣。她的血能夠減緩主上的病情,雖然只能治標不能治本,但是總比沒有的好。」
「可是這也不是長久之計,如果能找到解決問題的根本,何必冒這麼大的風險去抓這個人。她現在畢竟在綠幽城的大營里面,要把她帶回來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南宮清覺得每說一次她,胸口就像是針刺一樣的疼,可是他的面上卻依然冷如冰爽。
「治本的辦法老夫就不知道了,只希望上天保佑,主上的病能夠盡快好起來。」
南宮清眉頭緊皺,沒有退路了嗎?真如夜玉寒所說,這個世界上,除了他,沒有第二個人能夠救師傅?但,如果他將夜玉寒交給了師傅,那他必定沒有活路,可是自己為什麼要猶豫,他死了阿蘿就屬于自己,為什麼不願意做這件事情,他究竟在猶豫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