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旻寺抬起一根手指。銀色的靈力箭一般直沖夜玉寒而去,修羅劍及時鳴叫警告夜玉寒,而他竟然也抬手彈出黑色的靈力與齊旻寺針鋒相對。
兩人的身體中又是一陣共鳴,一股藍色的靈光將兩人的身體緊緊包裹,齊旻寺突然意識到身體中本來已經被吸收的碎片力量慢慢往外滲透,沿著兩人手中的靈力線,源源不斷地往夜玉寒身上回流而去。
「你究竟是什麼人?」
齊旻寺凝神勉強壓住亂竄的內息,卻依然阻止不了碎片的力量慢慢地散發。
「我只是拿回本屬于我的東西。」
兩道銀白色的光從齊旻寺體內直沖而起,在空中劃出一道光痕,繼而又慢慢停留在夜玉寒的身前,兩塊不過指甲大小的鏡面,一上一下,似乎很高興回到主人的手中。
夜玉寒的臉色開始紅潤,本來蒼白的唇漸漸有了血色,握住修羅的手越發有力,他清楚的感覺到渾身上下的疼痛在慢慢消退,就連剛才要發作的符咒似乎也因為本體的回歸而被壓制了下去。
瀟棋趕緊回神扶住齊旻寺,沒想到這個神秘的夜玉寒竟然能夠把神鏡的碎片從主上的體內強行拿出來。
「阿棋,拿下他,不管付出多少代價,給我拿下他。」
齊旻寺臉色蒼白。可是卻意外地覺得兩條腿上的氣血似乎有了松動的跡象。
四周的光宿一擁而上,靈力球密密麻麻如箭雨,夜玉寒知道自己再動不得靈力,揮舞修羅艱難地擋住攻擊,那瀟棋更是來勢洶洶,不僅武技了得,手中武器上還帶著刃一般的風元素,夜玉寒飛身橫掃而去,足尖輕點便往屋外逃去。
他對這座城並不熟悉,不管他走到哪里,這城里的人肯定都會將他送交給齊旻寺。他躲在廊柱之上,盡量往人少的巷道走去,卻沒想到小巷的兩頭竟然都是全身包裹在黑色鐵甲中的鐵甲軍。
夜玉寒見無路可走,只得跳入一旁的紅色圍牆,剛剛站穩腳跟,便有一把巨劍擋在他的喉嚨處。
來人眉目分明,身材健碩,正氣斐然。他赤luo著上身,還有汗水慢慢地在古銅色的肌膚上往下滑,看樣子似乎是在練劍。
他並沒有叫,只是等著外面的鐵甲軍散去,才開口問︰「你是誰?」
夜玉寒早就認出他,凌霄的青梅竹馬,明家的獨子,明德。
「我是齊旻寺想要抓的人。」
明德收回劍,巨大的神器便乖乖地化做一枚玉佩回到他的荷包。「你是怎麼進城來的?這里除了人族,連只蒼蠅都飛不進來。」
夜玉寒見他並無惡意。便繼續道︰「南邊有一處斷崖,爬上來的。」
明德倒是被嚇了一跳,「什麼?那斷崖下面連底都沒有,你確定你是從那里爬上來的?」
那下面其實不過就是一座墳場,這座城建立在離荒玨不遠的山谷中,因為二十多年前的戰爭,荒玨已經在時間的洪流中徹底被廢棄了,這里當年埋葬了近五萬人的尸骨,每到晚上的時候整個原野便會飄滿蒼白的光靈,很是駭人,因此很少有人靠近。
「是的,不過我現在恐怕從那里回不去了。」
明德明了,剛才既然有鐵甲軍在追他,城里肯定已經戒嚴了,「你跟我來。」看夜玉寒站在原地沒動,他以為是對方不相信自己,便指著府外道︰「我如果要害你,剛才就叫了。」
夜玉寒搖頭,「我知道你是想幫助我,我只是想知道為什麼。」
明德見他也一副處變不驚的模樣,便也不再著急。引夜玉寒走到後院,自己又跑到廚房拿了一壺酒,一坐在石階上招呼夜玉寒︰「不介意的話,陪我坐坐?」
夜玉寒沒有踫酒,只是安靜地坐在他旁邊,看著院子中的蕭條,听明德講︰「你從外面來,應該知道人族倒戈相向的事情,可是那不是事實,至少我不是。」
「我的父親是城里的官員,他是最先被齊旻寺說服的,剛開始的時候光宿們還頗有怨言,可時間長了,慢慢的大家好像都變了,都同意齊旻寺說的,覺得人族平時實在太窩囊,在天宮里面什麼話都說不上,連受了欺負都沒有人為自己出頭。」
「我始終覺得他們說的不對,戰爭不是解決問題的好辦法。我不願意就這樣渾渾噩噩地與我過去的朋友,大打出手,所以我被軟禁了,因為我父親的權力,我並沒有受到太多的責罰,可是我也逃不出去。」
夜玉寒看著旁邊已經冷掉的飯菜,又看著明德跟前烤熟的紅薯,問︰「那些是送來的飯菜?」
「對,可是一股子腥味,我不愛吃。都是自己在院子里面找點東西過了。」
看來是這食物的問題,既然他說其他的朋友開始有些抗拒。只不過後面就慢慢屈服了,大概就是因為這個吧。
「明德,你知道阿蘿的娘在不在這里?」
明德抬起頭,驚訝地張著大嘴,「你怎麼知道我叫什麼?而且,你也認識阿蘿?」
「是,我只想知道凌紅豆是否也被帶到這里。」
明德仔細地想了想皺著眉頭道︰「剛來的那天見過一個背影很像的人,但是我沒看到正面,當時南宮清正帶著她往城主府去,我也沒怎麼往心里去。」
等他回頭再看的時候,夜玉寒已經不在身邊,只在空氣中淡淡留下一句︰「不要吃送來的東西。」
凌蘿在睡夢中驚醒,她似乎夢到夜玉寒在露約城中飛奔,後面還有一群追著他的黑甲軍。她的胸口像是壓了一塊巨石,喘不過氣。煩躁地推開窗戶,想要新鮮的氧氣,可沒想到,夜玉寒的臉就這樣赫然出現在眼前。
她的手扶在窗沿上半天未動,夜玉寒的氣色看起來好了許多,紫色的漩渦如往常一樣讓她沉醉,忍不住伸出手在他臉上劃著。
「這個夢挺好的,剛才夢見你在露約,可露約早就不在了。我知道這是在夢里,但是能夢見里我也很開心。」
夜玉寒接住她的手,緊緊地握在掌中,她的手微微有些涼,右手拇指和食指上結了一層淡淡的繭,夜玉寒將那手放在唇邊輕輕吻著,想要替她拂去那些傷痕。
凌蘿感受著手指上的溫度,突然驚醒,這不是夢。
「玉寒?真的是你嗎?」。
「是我,阿蘿,讓你擔心了。」
凌蘿瞪了半天沒敢問下一句。夜玉寒難道不是因為自己擅自決定找回他的真身,所以負氣離開的麼?
「你……你到哪里去了?」
「南宮清來過了,他說齊旻寺在派人追殺你,你可知道?」
「追殺我?殺手沒有踫到過,倒是踫到瀟霖幾次。」她轉念一想,喜道︰「清羽告訴你的?他果然沒有變,我就知道他肯定有不得已的苦衷。」
「確切的說,他來是想帶你走。至于是將你交給齊旻寺,還是想保護你,我不是很清楚。」
凌蘿挽住夜玉寒的胳膊,恨不得粘在他身上,「那你跟他走做什麼?害我以為……」
「我是想知道他們的藏身之處,況且我也想拿回一些東西。」
凌蘿也不多問,看著他坐了下來,便忙前忙後地弄了一桌子菜出來,看著夜玉寒安靜地吃菜,她這才覺得自己又圓滿了。
「那是什麼?」
凌蘿看著桌子上已經做好的迷你投石機,拿起來獻寶道︰「是我畫的投石機,他們已經做出了幾個成品,雖然須臾沒有機器,不過工匠的手藝倒是挺好的,基本上我說什麼他們都能做。」
「用來御敵?」
「對。」凌蘿小狗似地張開嘴巴,夜玉寒夾起她愛吃的竹筍輕輕放在她口中,見她滿足地吃了下去,伸手想幫她擦掉油漬,可凌蘿可躲了開來,將一嘴的油印在他的臉上。
「淘氣。」
凌蘿嘿嘿一笑,不管自己的傻樣,一骨碌又滾到夜玉寒的大腿上躺了下來,拉著他的衣衫遮住自己的臉甕聲甕氣問︰「你還沒告訴我,怎麼身體突然就好了?」
「天音閣和地冥間不是本來就各有一塊神鏡的碎片麼?第三塊原來是在齊旻寺手中,我將那碎片取了回來,多少有點作用。」
凌蘿心中一喜,蝶妖說的這方法果然有效,可神鏡不是被分成了七塊,哪里有多的三塊?
「這數量好像不對啊。」
夜玉寒的手微微頓了頓,繼續吃著菜不做聲。直到凌蘿不老實地在他肚子上又捏又咬。他才放下手中的筷子把腿上的小狐狸一把抓了起來。
「很多年前,我的本體曾經從神台上摔下來過,當時不小心摔裂了鏡面,有三個碎片落入人間,就是這三塊。後來神尊泯滅,用我的本體做支柱,比起這三塊,一個皓月,一個螢火。」
「摔下來?你是鏡子,難道還會長腳跑?」
夜玉寒掩住她星子一般的清眸,千萬年前的事情仿佛還在眼前,但最終,她終究還是回到了自己的身邊。
「你見過長腳的鏡子?傻狐狸,好好睡吧。」
「我不睡,我喜歡看著你。」凌蘿揣著自己的心中的小秘密,看著夜玉寒挺秀的下巴,想著自己的心思。雖然玉寒的身體好了些,但是並不能表明這就解決了問題,他是神鏡,須臾眾生的反應,人心之深,深不可測,她如何能夠控制,如何能夠保證這些惡念不會傷害到玉寒呢?
唯,七合相生,混沌重開,鏡出忘川,天下或可定也。
這是樓新月給的簽文,鏡莫非是指神鏡,忘川是哪里?這里也與中國神話故事中一般,有著黃泉之谷麼?
「玉寒,你知道忘川在什麼地方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