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忘川 第四卷 陌上誰家少年游 第一四八章 沖動

作者 ︰ 紫燻

凌蘿看著南宮清陌生又熟悉的臉。月白色的衫子早已經換成濃重的黑,連帶著他如月般的容顏也憑添了幾分肅殺之氣。她微嘆一口氣,攔住冥的身體,點頭道︰「既然你已經找到這里來,還帶了齊旻寺最得力的二十四騎,那當是存了必得之勢,不過是我一條命,我不希望連累他人。」

南宮清的眉頭微微皺起,不知道是因為她的不在意還是因為她手腕上纏著的白色布袋,他只是略微朝身後的幾人點頭,院子中便只剩下他與凌蘿兩人。「你……為何會在此處?探子來報的時候,我以為是錯听,夜玉寒怎麼會……」

凌蘿抬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看來南宮清並沒有發現那日夜玉寒的傷勢有多麼重,重到她只能犧牲兩人的愛情來挽救他的性命。「不必多說,荒玨一見,你我已經陌路,如今說這些又有什麼意思?」她轉身指著南宮清背後的金羽箭,淡淡地說︰「天下人都不相信你的時候,我信你,因為墨玄公子絕對不會做這等欺師滅祖之事。本來我對這些繁文縟節不大在乎,如果掌門是個決頂惡徒,你殺了他我不僅不怪你還會拍手稱快,如果可以我甚至願意幫你痛下殺手,可是他不是。上官掌門是這許多年來,難得一見的好掌門……」

「夠了!」南宮清的聲音如冰涼的茶水,雖冷卻依然婉郁,永遠帶笑的眼眸像是纏上了最濃重的黑,絕望無底,「你知道什麼?你到天宮不過多久的時間?!」

凌蘿從未見過他如此失控,即便是在若若的記憶中也沒有。在三生林的時候,她已經恢復了記憶,不僅是若若的,還有最初貴為神物之時。但是,她依然是凌蘿,這一世只是凌蘿,只屬于夜玉寒的獨一無二的阿蘿。

南宮清猛地將凌蘿逼到牆角,熟悉的龍井香味卻帶著勃發的危險氣息,他的手臂不似過去那般溫柔,狠狠地握住她的雙臂,像是要捏碎她的骨,又像是要壓下她倔強的眼神,低頭便是一陣狂風暴雨般的吻,縱然冷靜如凌蘿,此刻也禁不住拼了命地掙扎,奈何如今已比不得過去。

她的唇很淡,隱隱的蓮香。淡得幾乎聞不出來。可是偏偏竟然像是最濃烈的禁藥,撩撥地南宮清無法停止。他等了多少年?他已經不記得了,這雙清淡的眼眸一顧盼,一回首,他的心便漣漪而起。他明知道這眼楮里面永遠都不會有自己,可是他越是告訴自己,這狂意便越深一分,這洶涌而起的沖動讓他一把扣起凌蘿,扔在床上,一片海藻般的長發中,嬌俏的臉倔強地微抬,一雙眼,冷得刺骨。

心中的弦噶然而斷,腦海中一片詭異的靜,他在做什麼?曾幾何時,他竟然要用這種手段得到這個他心疼了兩世的女子?

「對不起……」南宮清頹然地起身,抱頭低語︰「我……我……」他不知道自己要解釋什麼,解釋自己離奇怪異的身世,又或者解釋自己無法選擇的命運,如果凌蘿願意留在他身邊,他可以什麼都不要。可以放棄仇恨可以放棄一切,甚至放棄好不容易才得來的親情,只要她願意陪他一輩子。

「阿蘿,跟我走吧,好不好?我們去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就這樣安安靜靜過一輩子,不要名利不要金銀,只要你和我,好不好?」

凌蘿拽著撕開的領口,緊握的雙手不住在顫抖,可是眼楮里面卻是懾人的光,她本想說出能想到的最難听的話。可是听到南宮清無比絕望的語氣,仿佛世界都將他拋棄的孤獨,她突然之間什麼都接不上來。

「少主子,瀟霖將軍已經在往回趕的路上,如果再不走,恐怕到時候又是一番惡戰。」

凌蘿驚覺二十四騎對他的稱呼,少主子?他們的主子是齊旻寺,即便南宮清是他最得意的弟子,也不會以這種稱呼相稱,她看向南宮清重新冰封的臉頰,忍不住猜測,「齊旻寺是你什麼人?」

「你不會想知道。」南宮清伸手替她扣好衣扣,這才轉身打開門,默然而去。

夜玉寒第三次看到這個奇怪的女子,她似乎總是被人押來押去,只是這一次她並不在囚車之上,而是坐在少見的戰馬上。光宿或暗宿,一向都能御劍而行。可是這一行人似乎並不是靈力者,他們隱匿在深林之中,似乎在躲避什麼人。

女子並沒有被綁著,只是看得出來旁邊黑衣人的眼神沒有一刻離開過她的身上,可是她卻處之泰然,無論他們是慢走還是快跑,她都安靜地配合,從不多說一句廢話。

夜玉寒收下的魂魄已經不少,不過听說天音與地冥過兩天又要在花旋大戰一場,小鬼捎來冥王的口信,叫他干脆多逗留幾天,免得到時候又重新來過。可沒想到他與這女子這般有緣,不過兩三天的時間竟然能一踫再踫。

他忍不住跟了上去,心中有個念想,看著那張安靜的容顏,煩躁的心似乎也跟著平靜了不少。

凌蘿坐在清澈的水潭邊,他們離開霧谷已經第三天了,她已經失去了光宿的力量,又無法跟著其他人御劍,所以南宮清才會選擇這樣原始的方法。她伸手在水中掬了一汪清水,雖是夜里,卻也燥熱得很,恍恍惚惚的倒影中。晃蕩出脖子上的一圈殷紅,心中一緊便又低頭看了又看,果然是幾點曖昧又惱人的紅,她慌忙取出手帕使勁地擦,直到皮膚上傳來刺人的痛,那片紅色卻更加驕傲。

無力地埋頭在膝蓋,眼中的淚慢慢滲入衣裳,滋潤大地。她發誓再不會哭,無論命運如何對她,她絕對不會再哭。可是鋪天蓋地的回憶像是拒絕她的堅守,玉寒的溫暖。玉寒的聲音,玉寒的味道像是一圈密不透風的牆,把她的心填了一塊又一塊。

真的很痛,玉寒陌生的眼楮,比脖子上血絲盡現的傷口,還要讓她覺得如受凌遲。

二十四騎早已經分散在夜幕之中,巡邏警戒。南宮清默默地站在樹後,听著她低如私語的哭泣,原來她連哭都不願意當著自己的面,她總是把最真實的自己保留在黑暗之中,從不讓人觸踫,除了夜玉寒。可是,他有什麼立場去責備夜玉寒,他做出了更傷害凌蘿的事情,但他卻不後悔,那抹蓮花的初吻,大約是他這一輩子都會刻在血脈中的記憶。

南宮清無法選擇,齊旻寺只所以派二十四騎跟過來,就是警告自己不要做出私自放人的蠢事。瀟霖的做法已經讓齊旻寺大為惱怒,若不是為了前線的戰事,他大約會直接將瀟霖抓回來鞭笞一千,可是他終究忍了下來,于是便派了南宮清。

當新露約熟悉的城門出現在凌蘿眼前的時候,時光仿佛倒流了,月夜之下她與南宮清的初約的茶會,紛飛如夢的梨花樹下,那抹青澀的心動,不是只有南宮清才記得,她亦記得,可是這些就如永遠不會回頭的流水,靜靜的無聲的消逝在時間的長河之中,無法重來。

兩人的視線交會在空中,微微踫撞,帶出絲絲地痛。她能感覺到南宮清眼底的掙扎,她並不怪他帶自己回來,也許這背後有著她無法知曉的秘密,這個連敵人都不會下殺手的人。絕對不該是殺人的凶手。

夜玉寒停在雲端,略微擔憂地看著凌蘿的怔忪,她在想什麼?這里是她的敵人所在的地方,她怎麼能夠這麼不在意自己的安危?而那個南宮清,既然如此關照她,又為什麼要親自將她帶到這種地方來?他一眼就看出,這城里的繁華不過是虛幻,所有的人都已中了鏡花無間的劇毒,行尸走肉一般。

正想著,城牆外面兩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一白一紅的兩人,邊斗嘴邊匍匐,光滑如鏡的懸崖上,他們竟然一副享受的模樣。

紅顏拍掉墨研風搗亂的毛手,便是一腳蹬過,「給老子滾遠一點,你要是再敢靠過來,老子廢了你。」

墨研風模上嘴角的傷口,這丫頭的勁可不是一般的大,若不是他修為夠好,這嘴巴還不知道要變成什麼樣,他不過是忍不住偷親了一口卻換來她如此的暴力相向,看來以後的日子他可不好過了。

「你小點聲,要是驚動了衛兵,阿蘿就救不回來了。」

紅顏憋住火氣,小聲怒斥,「都是你不好,當時我說不能讓蘿卜一個人去忘川,你偏說那是他們兩人之間的事情,你不過就是看那個什麼蝶妖長的好看,她說什麼都信!」

墨研風才不管她多大的氣,不過因為他多看了蝶妖兩眼,紅丫頭每天都要吃一遍醋,他可是喜在眉梢,甜在心頭。便又忘記嘴巴上的傷疤,起身就想偷吻。

夜玉寒突然安靜地落在他們頭頂,開口問︰「你們想干什麼?」

墨研風單手捂住紅顏的尖叫,敏銳地發現夜玉寒眼中的疏離,「你也在這兒?」

「我們認識?」夜玉寒發現自己少見的並不排斥他,這個陌生的男人身上有一種熟悉的味道,他的眼中似乎閃過一絲驚訝的情緒。

「如果你不認識我們的話,我們就不認識。」

夜玉寒不喜歡打啞謎,看了一眼臉色發白的紅顏,又問︰「你們是想進城嗎?」。

「對,公子能否助我們一臂之力?」

墨研風毫不客氣地提出要求,即便夜玉寒不再記得他們,可是他卻篤定夜玉寒依然會出手相助。

夜玉寒點頭,「進城可以,不過我需要借你們一點光元素壓住我的靈力波動。」

「你也想進去?」

「嗯。」

墨研風若有所思地勾起了唇角,夜玉寒的表情似乎想起了某個人,嘴角微抿,冷峻的表情中帶有一點柔光,大約他自己從來沒有意識到過,只有當他想起凌蘿的時候,他的紫色眼珠會泛出點點的深紫,但是墨研風卻知道,自然猜到了七八分。

「我們是想進城救一個人,不知道公子進去是為了何事?這城如今已是叛軍之地,凶險萬分,如果不是必要,還是勸公子不要魯莽行事。」

夜玉寒搖頭,彈指便射出兩道靈力抬起兩人,又在城的上空轉了兩圈,找到一處偏僻之處安然落下,他的心開始煩躁,因為那張安靜的臉不在跟前,他不喜歡這種感覺,他想要看見她,那個叫凌蘿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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