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憶”天後 第十六章

作者 ︰ 十七

章沫沫送走了宋家愷,坐在床上捂著肚子笑得歡暢,病房的門,又被推開了;心道別是被他發現了褲子縫到一起回來找她算賬,連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側躺下來佯閉了眼楮。然而沉穩的腳步聲傳來,將這姑娘嘴角尚自掛住的輕暢笑意一下驅散個無形無蹤;章沫沫就跟被繃緊了的棉花一樣,一動不敢動。

夜,深了。肅靜的病房里,只听得到兩人的呼吸,和……心跳聲。

項左停駐了片刻,默然搬了把椅子坐在了她的床前。

他的臉上很罕見得有些疲憊,不知是不是幻覺,竟覺得下巴上隱隱有胡茬的青色。這個男人,他的工作不輕松!盛聯是個大集團,便是單單需要他決策點一下頭的事情,每天都數不清。精神抖擻地奮戰了一整天,夜了,不休息,卻是來這里做什麼?他是瘋了麼?

章沫沫側著身子躺在床上,腦袋酸酸澀澀糊成了一團,可是依舊一動不敢動。心里卻愈發焦急,責怪自己怎麼就不能早點睡著!她睡了,他也便就回了,兩相得宜。

可人越急,偏就越睡不著;直到恨不得一腳踢上床邊那把椅子的時候,骨折的腿又鬧起了脾氣。這痛疼來得突然,竟是不由自主地縮了一下。皺了眉頭卻仍是緊撐著不敢睜開眼,兀自咬牙的空當里,只覺腿上一熱,卻是覆上了一雙大手。

這一下,早就繃緊的神經完全提成了半空中的鋼絲繩,全身肌肉瞬間僵硬,汗毛也豎了老高。而那對手掌,卻兀自不肯抬走,緩著緩著,輕輕揉按了起來。專揀她承受不住的地方,除了骨折纏著繃帶的部位,腳腕大腿全部游走個遍!章沫沫心下只是叫苦不迭,全身上下跟數百只螞蟻在啃咬一般,直想大喝一聲,‘你不如一掌劈我骨折的地方,都好過這樣子凌遲法!’

項左原是挾了一身一心的疲憊,直到此時望見章沫沫一陣青一陣紅的小臉上,眼楮都緊閉成了麻花狀,莫名其妙的,竟笑了。「行了,你放松一下;腿總不活動,肌肉會萎縮。」他動了動嘴角,目光復又變得堅毅,似是還想要說些什麼,猶豫良久,終究沒再張口。只有手上愈加細膩起來,揉揉停停,竟不知是過了多久,直到緊繃著的肌肉被捏得松弛,這才站起了身。

章沫沫不知怎麼,恍然間卻生出一絲落寞,藏在被子下的手,徒然間擰成了一團。

「沫沫……」料想中的腳步聲並未如期而至,他的聲音卻突如其來喚在了她的耳畔。章沫沫心下一驚,無端端生出類似于感激的一份忐忑,心也被提到了嗓口。他的聲音,實在是疲憊得可以;「想了你一天,真的很累;睜開眼看看我,看一眼,我就走……」

她听不到;他便一直近近瞧著她;炙熱的呼吸,一下下傳遞在她的臉側,燙得人心也化了。

「你不是失憶麼?」說著,男人淳厚的聲音帶著戲謔一點點接近了她的耳膜,轟炸得人腦子都亂了,「可沒听說車禍後遺癥里還有裝死充傻這一項的!我數到三,再不睜眼楮就直接親了……一、二、三……」

飛速行進的間隔,根本沒給人反應的機會就數到了‘三’,章沫沫縱是定力再強,此時面臨越來越強大的男人的氣息也固執不下去了。‘簌’的一下眼楮睜得個大開,正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猛听得病房的門‘呯’的一聲被推到了牆上,董菲提了兩袋子日雜用品慌慌張張躥了進來。

「章總啊,對不起我遲到了……打不到……車……」

一切的解釋都是如此蒼白無力,項左一臉罕見的春意被生生掐斷,憤恨得眼楮都要噴出火來;董菲被瞪得心慌,手上一堆東西三下兩下掉了個干淨。哭不成哭、笑不成笑,想逃跑又挪不動腳;被這男人強大的氣場集中了火力一轟擊,險些直接就坐到了地上。正自愁苦,忽听得章沫沫大叫一聲……

「我說你!工資是白領的麼?這麼晚才來,你給我過來!」

董菲從來沒覺得挨罵挨得這麼舒服過!也不難受,卻還要感激涕零;章沫沫也是罵得舒坦極了,撈著走近的董菲就扯到了自己床前,死攥著她袖子不肯松手。

「你還說對我男朋友沒肖想?白天宋家愷在這的時候,你就跟這轉轉悠悠,趕都趕不走!晚上該你值夜班了,又見不到人,我再警告你最後一遍,你再敢覬覦我男朋友,我馬上解雇你!解雇!」

罵得真正帶勁,底氣十足還不解氣,一把將董菲推到了那把剛好立在床邊的空椅子上。這才恍然一抬頭,「咦,項先生,您怎麼也在這?」

乒乓一陣亂響,毫無尊嚴與地位的打工妹被推了一個趔趄;好在項左終有一個寬廣的心胸,嘆了口氣,把眼看就要張到地上的董菲扶了個穩。

舉目無奈,「好好休息吧,別鬧了。」說著,他拿起車鑰匙走出了病房。

可憐董菲至此還沉浸在巨大的、多方面的打擊中不可自拔!她老板,不是只失了憶麼?難道車禍也能順帶著患上暴力傾向麼?剛剛扶住她的,是那個項總麼?他扶的她哎,是他親自扶的哎!

此時兩個肩膀也都成了金貴的,恨不得幾天不洗澡一直保留著這觸覺才好!可是轉眼間又瞥到了滿目神游太虛狀的章沫沫,恨從牙邊生起。

「章總!章沫沫!」

「啊?」床上的病人忽然被驚醒,總算回過了神,張著嘴面帶無辜;「什麼事?」

董菲氣得不輕,抖了抖衣服走上前來一叉腰,「我是你員工,又不是你情敵!誰覬覦你男朋友了?我不就多看他兩眼麼?你至于一天到晚念叨麼?還有你推我干嘛?我也是有尊嚴的!我是設計員、不是受虐狂!我強烈要求調回公司!調回公司!」

「噢,」章沫沫厚了臉皮一笑,死拽著董菲的胳膊讓她坐在了床邊,邊就安撫一般拍上了她的後背;「對不起啊,我忘了你不喜歡我男朋友,不喜歡就好辦。那我以後不這麼推你了,別生氣了……」

被她模得順了毛,董菲也就不禁低頭偷笑。調回公司?當然不成!她現在跟這當護工,每個月還多拿了項左五千塊;相比之下,被當成情敵、推兩下算得了什麼!找時間她還得跟沫沫商量商量,讓她在醫院多住幾個月才好……

項左走到樓下,卻停了下來,給助理俞念遠打了個電話,交待調兩個人去坐陣章沫沫的廣告公司;公司再小,一個人沒有總還是不象話。待她從病床上爬起來是要解散還是繼續,由她,可是在此之前,他不能讓她的公司就這麼黃了。

前兩天那兩個腦外科和精神科專家的話言猶在耳,說什麼落地的時候造成了腦外傷,加上病人某些心理暗示,很有可能會選擇性的遺忘一些自己不願意記得的、或者想要逃避的人和事。很明顯,不管出于什麼動機,他自己現在是完全被章沫沫劃入了‘不願意記得的、想要逃避’的這個範疇里。

住院部西區的綠化園地上,擺放規整的月季正開得清爽;他仰頭望著六樓北數第三間的窗口,從那里面望出來,剛好是這一院子花!

清晰的視線筆直落在那透明的玻璃上面,似是要將那病房里面的角角落落都收盡眼底。然而最終,卻只是長長嘆了一口氣。他能把這所有的事情,都為她想到了;可是唯有她本人,他卻怎麼也想不清楚!

章沫沫,我到底該拿你怎麼辦?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失憶”天後最新章節 | “失憶”天後全文閱讀 | “失憶”天後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