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千里、敬如煙,姚香林……」爾朱紫玄躺在皇帝專用龍鳳大床上,搖搖晃晃地匍匐打著滾兒。
念得一個名字,就滾一圈兒,一頭烏黑長發不斷散落于床,鋪陳出烏雲卷雪一般的絕美風姿。
只是她在做的事委實是與這風姿扯不上什麼關系,因為她正捏了一個蛋黃蒸餅在朝嘴里塞,一張櫻桃小口被撐得鼓鼓囊囊,就是一只大號倉鼠,簡直令人不忍卒睹。
「蒸餅嘛……有餡兒的是包子,沒有餡兒的是饅頭。」世間萬事萬物,只要和皇帝這兩個事情沾了邊兒的,莫不是變得十分之復雜。比如說這皇帝的早中晚三餐,要是尋常人家,肯定是看看時鮮有什麼蔬菜肉類,隨便做個三菜一湯就吃了,皇帝不行,每天要換著方子吃飯,基本上一百來天不能重樣兒,所以到現在為止,爾朱紫玄才鬧明白這個世上的所謂「蒸餅」也就是白面發的饃饃,不過帶餡兒不帶餡兒的都可以叫這名字而已。
爾朱紫玄又塞了一口,感覺有點近似現代的廣東蛋黃包,于是吞下去後吧唧吧唧嘴,龍泉在旁邊早等著了,趕緊送了濕巾子過去給她擦嘴。
龍泉頗有些擔心地看著爾朱紫玄,不過她氣色很好,白里透紅與眾不同,頭發烏木色的綢緞一樣,隨便穿一身松垮垮的鸞鳳麻色長裙便亭亭玉立。只是看見她開始趴在床上開始作蛙泳劃水姿,他剛因為她的氣色好而略略下沉的心就又提了起來。
昨兒個也不知道陛下在那小房間里同那個男子說了什麼……龍泉在宮里听差,自小是宮奴出身,自然知道什麼應該听什麼不應該听的道理,所以既然被陛下遣出去,自然是不敢稍有耳聞,規規矩矩地呆在安全範圍之外。
然而雖然可以不听,但腦子卻不能不想……
陛下她穿得那麼單薄,和一個同樣穿得單薄的男子共處一室。就算不管那男子前朝眷屬的御郎身份,就說這孤男寡女的……就讓龍泉禁不住的擔心。
他當然沒有預料到自己到底是怎樣的感情,以他的年紀閱歷,還不可能懂。但是這種擔憂卻是發自肺腑的。不知道她在里面怎麼樣,不知道她和那男子說了什麼,兩個人之間發生了什麼事。
龍泉不由自主的焦慮,一直讓他保持在一個十二分緊張的狀態,一直到爾朱紫玄從飛華庭挺著胸走出來,他才松了一口氣。
不過龍泉的心里還是有一個小小的疙瘩——陛下從里面出來的時候,臉上似乎紅霞縈繞……讓他始終有一種無法消解的想法,想對她問上一問,到底在里面,她和他……
不過,他終究是一直接受著奴化思想的教育,作為一個地位卑下的宮奴,就算心里的疙瘩都打成死結了,他也絕對不會主動開口相問……尊卑有別,自各兒不過是個奴才,哪里有資格對至高無上的皇帝提問?
「陛……陛下……不要再滾了……」龍泉拉起被子,動作極柔軟地把在榻上亂動的爾朱紫玄遮住。
「啊……哈!」爾朱紫玄抓著被子,縮進去,把被子裹起來,像一條結繭的蠶寶寶一樣,忽然又把頭伸出來,嚇了龍泉一大跳。
「陛下……」龍泉有些結巴地說。他沒有兄長龍式那樣的好口齒,而兄長今天又被派遣出去找邱珍——
這位龍御第一軍領事將軍也是要休息的,今兒剛好就是她休息的時候。而且昨兒個剛在她眼皮子底下讓皇帝跳了池子,說實話,這位邱將軍再怎麼氣吞山河,力拔山兮氣蓋世,也給嚇了個夠嗆,所以逮著機會,就趕緊休養生息安魂去也。
爾朱紫玄為了慰勞她辛苦,于是派了自己的貼身行走龍式前往探望,以傳達她的聖眷——當然是為了讓龍式發展和邱珍不同尋常的關系故意制造的機會,否則以小小宮奴怎麼能有機會出宮?不過也多得她這個新科皇帝是廢材一根的福,一路上這位以宮奴身份離開皇宮的皇帝貼身行走竟然也沒受到太大的阻攔,大約是根本覺得,龍式這樣的奴才身份被抬起來,是皇帝和她的男寵之間搞出來的什麼小游戲,根本入不得朝堂之上那群人的眼。
如是甚好。
只是龍泉渾然不覺,龍式自然是水晶心肝,早已經听話的去做爾朱紫玄賦予他的偉大工作,龍泉卻一個人孤零零的留在爾朱紫玄身邊。
然而爾朱紫玄卻好似渾然不覺,轉身仰面朝天,看著坐在床邊的龍泉說︰「桓千里、敬如煙,姚香林,這三個人你一定沒有听過……不過朕決定要用他們,因為這是朕的母親為朕留下的人……況且,朕現在除了你和你哥哥,恐怕也只能選擇相信這三個人。「
龍泉壓根兒不知道這三個是什麼人,于是茫然道︰」陛下,這三人是?」
爾朱紫玄盈盈一笑,抬起手來拍拍龍泉緊致細膩的臉蛋,聲音中帶上一抹發自內心的輕快︰「端木瑞文跟朕說了一個秘密,這個秘密就與這三人有關……你不用了解太多,只要知道,往後你跟著朕,說不定能逃出生天就對了。」
笑眼彎彎地,爾朱紫玄的神智飄向昨日的飛華庭。
一男一女,兩個人笑成四只狐狸眼兒,相映成趣。
「桓千里、敬如煙,姚香林,你娘親安插的這三個人,都有同一屬性,那便是——深藏不露。至今你姨母對他們沒有任何懷疑。」
「老娘埋著這麼深的炸藥,卻要你來點?」她笑嘻嘻地捏他一把,他一縮,卻道︰「那是自然的……因為他們之間互相根本不知道彼此存在。」
端木瑞文受不住她各種行為騷擾,干脆把被褥拉起來,將自己活生生裹成一座棉塔。
「不過這三人還未到用的時候,你得先讓你姨母徹底安心,不安心,她便不會真的小看于你,若不是真的小看于你,你做任何事情,都不要想瞞得過她!」
「也就是說,我要繼續如此無能?」爾朱紫玄笑笑,「那還不容易?我男寵都有兩個——」龍式龍泉,早已聲名在外了,再做一點事情來證明,很簡單。
「不僅無能,而且還要更加荒婬無道——不然的話,你要怎麼既救了我和這些中宮中人,又不引起她的質疑呢?」
縱然圍得一個人兒好像棉包,端木瑞文還是無法控制地露出一種狡獪的狐狸笑。
「那是那是——我勢必要因為今日和爾等一見,婬心大發,隨後無理取鬧——把你們一個一個……不,是一網打盡,都收歸在我的石榴裙下!」
爾朱紫玄心領神會,她可不是傻瓜,不會被端木瑞文一直主導。雖然端木瑞文一句話沒有說,但是就憑他希望她來救他和他那些中宮里的兄弟,而她又是個身無長物的空頭皇帝,她就知道他打的是這個主意——
皇帝,如今已是天下皆知,再色一點,把老媽老姐的男人收入囊中,也不是不可以嘛!最多,皇帝被人戳著脊梁骨罵嚕!
如果是她娘那樣的皇帝,估計是打死不肯的,畢竟是皇帝的英名,然而她這個穿越過來的便宜姑娘,可不打算再死一次什麼的呢!
天大地大,小命兒最大。
況且還能賺到那個總是讓自己食欲很爆發的端木瑞文,她又何樂而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