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初醒的懵懂,也沒有平時的酒色迷蒙,很清明,清明而幽深,像一泓藏于深山的清潭。(請記住我們的網址.讀看看小說網)很多年後眉嵐回憶起來都在疑惑,當時究竟是因為他的眼楮讓她產生至靜至寧的錯覺,還是那一刻鳥雀確實停止了鳴叫,甚至于連風都消失了。
不過那只是瞬間的事,很快她就回過神來,冷冷地問︰「你什麼時候醒的?」她絕不會相信他會醒得這麼巧,就在她決定拋下了他的時候。
「昨晚。」司馬康和相當干脆。
眉嵐臉色一僵,想到昨晚三人擠在一塊的事,再加上白日的一番折騰,眉間難得地浮上氣惱之色,欲斥之,卻又立即想到現在不是時候,只能硬忍下這口郁氣,反笑道︰「既然王爺已經醒轉,大皇子等必然也快要趕到,又何必為難小女子。」她不再自稱奴婢,只因此時已沒自賤的必要。
听到大皇子三字,司馬康和的眉梢不易察覺地一跳,並不試圖多說,只是沒放開手,淡淡地重復︰「帶我走。」
眉嵐臉上的笑掛不住了,狠狠地瞪著他平靜卻執拗的眼,「王爺莫不是忘記昨日還想著要我的命,今日又憑什麼做此要求?」牧野落梅提出讓她如同那些戰俘一樣入林成為他們追殺的目標,他毫不猶豫地答應,甚至在她苦苦懇求的時候,只顧著去討好牧野落梅,連多余的一眼也不曾施舍給她。如今倒好,他竟還敢使喚她,倒真是以為王爺可以通吃天下麼。
「我沒想要你的命。」司馬康和垂下眼,道,就在眉嵐心中一動的時候,又補上一句讓她幾乎吐血的話。「你是死是活與我何干?」他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她對他來說什麼都不是,所以他也不會去在意她的死活。
他這樣一解釋,眉嵐立即明白了,他收她入帳,他棄她于山林,他用她討好心愛的女人,都不是因為他對她有什麼成見,只是她恰好是那個順手的人,至于她這個人,其實從來沒被他看入眼中過。于他來說,自己像一個物品更甚于活生生的人。而一個物品,哪里又談得上死活。
眉嵐不以為自己對他抱過什麼期望,但還是被這句話給刺痛了。只因從在暗廠起,她就是被當成一個物品對待。她以為……當他滿眼痴迷地撫模著她眉角的那粒痣的時候,當他從背後擁著她入眠的時候,她在他眼中起碼還是個人。原來……原來……
低笑了聲,她努力平復住滿月復的悲涼與憤怒,抬腳想要甩開他的手,卻被他接下來的話給止住了。
「你若不帶上我,也休想逃掉。(請記住我)」明擺著的威脅。
眉嵐對他再沒了絲毫的憐憫,聞言冷冷一笑,從腰間拔出匕首,蹲直指他脆弱的喉嚨︰「逃不掉……你信不信我先殺了你,再砍去你的手。」
司馬康和面不改色,連眼楮也沒眨一下。「信。」頓了一下,見她手上的匕首微退,又笑道︰「你信不信,殺了我,你和那個孩子將再看不見明天早上的太陽。」
天上傳來一聲尖厲的鷹嘯,眉嵐抿緊唇,沉默地收回匕首,心知他說的是事實。不管怎麼說他都是一個王爺,無論受不受皇帝寵愛,都不能抹煞這一點。一個王爺不明不白地死在這里,只怕會有很多人遭殃。
「你能不能走?」她果斷地做出了決定,知道再拖延下去,那是真的不用再走了。
司馬康和微笑,沒回答。事實再明顯不過,如果他能走,又何必一直裝昏迷。
司馬康和微笑,沒回答。事實再明顯不過,如果他能走,又何必一直裝昏迷。
眉嵐無奈,只得彎下腰想要扶他起來,然而這一用勁,不緊左肩重新包扎過的傷口再次滲出血來,右腿更是一陣巨痛,撲地一下跪跌在地,剛扶起半身的司馬康和也再次摔了回去。
「就算你想報復我,也不必急在這一刻。」司馬康和臉上閃過一抹痛楚,說出口的話卻于滿不在乎中含著譏誚。
眉嵐垂著頭,靜待疼痛緩解,才抬起眼看向他,冷淡地道︰「我現在身上所負箭傷全拜你的女人所賜。」
听她提到牧野落梅,司馬康和臉色一沉,語氣瞬間冷了許多︰「她性子剛直,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沒取你性命已是你的造化,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眉嵐哈地一聲笑了出來,想到牧野落梅是怎麼放過自己的,不由反譏道︰「莫不成我還要感激她?」語罷,看司馬康和臉上浮起怒氣,不等他說更難听話,轉開了話題︰「現在的問題是,別說我弄不動你,就算弄得動,也會很快被追上。」她道出事實,卻又忍不住郁悴地補上一句,「我看你的女人也會追來,她自然會把你安安全全地帶回去,你又何必拽著我不放?」
「本王歡喜。」司馬康和意識到目前的處境,也不糾結在牧野落梅的事上了,沉吟道︰「時間上確實是來不及……」
司馬玄烈的親衛在前面探路,快要抵達獵鷹指示的地方時,看到不遠處一個人影立于藤蘿林隙間,身著司馬康和的衣服,想也沒想,抬手就是兩箭。
司馬玄烈和牧野落梅到時那個侍衛臉色不太好地恭立于一旁,而他們辛苦尋找了一夜的人司馬康和則頭枕美人懷慵懶地側臥在溪邊的一處平滑大石上。
石上墊著一件薄衫,半躺半臥在上面的兩人都只穿著白色的里衣,一個衣襟半敞,一個發絲散亂,不用想也知道他們來之前這里在進行著什麼。在青石的周圍,溪流淙淙,野菊爛漫,襯得白色內衫上血跡斑斑的美人淒艷中隱露妖嬈。
牧野落梅沉下臉。
「皇兄,你們怎的來了?」見到他們,司馬康和連起身也沒有,不太熱情地道。
司馬玄烈瞥了眼旁邊神色忐忑而怪異的侍衛,心中納罕,不由仔細打量神情中隱含不悅的司馬康和,企圖從他身上找出點什麼。
「康和,你真是胡鬧,可知我們尋得你好苦。」他微微皺眉,臉上顯露出不滿,一副如同兄長教訓幼弟的架式。
「你們尋我做甚?」司馬康和聞言眼露訝色,說著微側臉看向眉嵐,她立即會意地低下頭親了親他的臉,然後在他頸旁繾綣纏綿。他微仰頭,神色縱容而愛憐,話卻是對司馬玄烈說的︰「我與愛姬在此玩賞秋色,賞夠了自然會回去。莫不是皇兄以為康離軍五年,無用到連自保也不能了?」語至此,他突然笑了一下,目光如電般掃向那個親衛,冷冷道︰「所以還要讓侍衛射上兩箭試試兄弟的身手?」
司馬玄烈臉色驟變,狠狠地瞪向那個侍衛,怒道︰「你好大的膽子!」
那個侍衛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殿下恕罪,那時風動,卑職只當是猛獸掠過,實非有意冒犯荊北王爺。」他語氣冷靜,不見絲毫惶恐。
不等司馬玄烈有所反應,司馬康和笑吟吟地道︰「如果連人和獸都分不清楚,這樣的侍衛留在身邊,兄長的安危可著實讓人擔憂啊。」
他此話一出,原本還一臉有恃無恐的侍衛面色瞬間變得灰敗,跪著的身體不可察覺地顫抖起來,連連叩頭︰「屬下知罪屬下知罪……」
司馬玄烈俊美的臉掠過一絲陰冷,但隨即被笑容代替,「既然這不長眼的奴才冒犯了三弟,為兄自不會便宜了他。」頓了頓,又道︰「山中秋雨方歇,寒濕透體,實不宜久留,咱們還是速速回去罷。」
司馬康和像是被懷中美人伺候得舒服了,半眯上眼,好一會兒才懶洋洋地在美人摻扶下坐起身,卻仍然像沒骨頭一樣靠在她身上,輕佻地瞟向快要掛不住笑的司馬玄烈。
「兄長還是先回,康與愛姬尚未盡興,實……」
「夠了!司馬康和,你還想要怎麼折騰?」一直沉默不語的牧野落梅終于忍不住,怒喝道,美眸充滿了怒火與不耐。
似乎直到這刻司馬康和才注意到牧野落梅的存在,燻染著*的眼楮慢悠悠轉向她,定定看了片刻,神色越來越冷,「你是什麼身份,敢這樣同本王說話?」
此言一出,不僅牧野落梅司馬玄烈,便是眉嵐也不由呆了呆。然後便听到他繼續道︰「你傷本王的愛姬,本王尚沒找你算帳,何容你在此囂狂?」
「司馬康和,你、你……」牧野落梅素來是被司馬康和寵著捧著的,此時他的態度一下子轉變若此,讓她又氣又怒又不敢置信,一時間竟不知要如何反應。
「本王的名諱是你叫得的嗎?」司馬康和打斷她,眼中浮起厭惡的神色,「像你這種女人既無趣又高傲,本王不過是興致來了與你玩玩,你便真當自己是一回事兒?竟然敢傷本王的女人……」
牧野落梅氣得臉色發青,連說了幾聲好,轉頭便去。
司馬玄烈在後面喊了幾聲,見人去得遠了,不由回頭責備︰「康和,你這次真是太過份了!」說罷,也轉身即去。走了幾步,又停下來,對著身後跟著的另外一個侍衛,命令︰「你留在這里保護荊王爺,若有一絲閃失,便提頭來見。」
眼看著他也消失在林間,眉嵐才感覺到一直緊抓著自己的司馬康和緩緩松開了手,陣陣刺痛由掌心傳來,讓她不解地皺了眉。如果那麼痛苦,他又為什麼要那麼說?讓牧野落梅知道實情不是更好?
沒容她多想,司馬康和側轉頭,唇恰好貼在她的脖子上。外人看上去便像是兩人又開始親熱起來,那留下的侍衛記得之前同伴的教訓,慌忙背過身,走得遠了些。
「盡快解決掉他。」司馬康和用呢喃的語調道,眼中是毫不掩飾的狠辣。
眉嵐點頭,她自然知道這個侍衛是司馬玄烈留下來監視他們的,只要他們稍不留神,只怕就會真如司馬康和那件衣服一樣,被扎上幾個窟窿。想到此,她不由看向那掛在一株小樹上的衣服,兩枝羽箭正穩穩地扎在上面,被風吹過,連搖晃一下也沒有,可見使箭之人力道有多大。
想到此,她將司馬康和輕輕往回石上,注意擺了一個舒適而悠閑的姿勢,然後起身往那個侍衛所在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