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山的路並不順暢,有的地方藤架無法通過,眉嵐唯有靠半拖半馱才能把司馬康和弄過去,藤架只能放棄。(請記住我們的網址.讀看看小說網)
不過不管怎樣艱難,就在天上再次出現司馬玄烈那只海冬青的時候,他們終于來到了山林的邊緣,前後足足耗了五日。
然而,當他們看到駐守在山林外的軍營時,不得不又退了回去。
「是瀘城軍。」司馬康和閉了閉眼,淡淡道。雖然沒有多說,眉嵐卻也大約能猜到,必是炎帝下旨封鎖鐘山,不然還有誰敢擅自調動軍隊。由此可推,鐘山的其他出路必然也已被封。
封山卻不搜山,父皇你防得我好緊!司馬康和唇角苦澀一閃即逝,轉瞬被堅定所替代。
眉嵐對這些朝廷之事不甚了解,但也知道就這樣出去絕對討不了好,于是又悄悄拖著司馬康和縮了回去。司馬康和並沒反對,必是和她有著同樣的顧慮。
「怎麼辦?」兩人縮在岩石的夾縫里,眉嵐問。
「我久不回去,他們定然很快就要展開大肆搜山,山中不可久留。」司馬康和沉吟。
眉嵐秀眉微蹙,想了想,道︰「我可以把你送到林邊,但我不會出去。」有牧野落梅在,她現在只怕已經成了頭號通緝犯了,哪敢自投羅網。
司馬康和一听,素來半睜半闔像永遠也睡不夠的眼楮立即瞪得溜圓,「你敢!」經過幾日摩擦,他終于將一口的賤婢奴才改掉。
「我想可以試試。」眉嵐忍不住笑了起來。
司馬康和沉默,然後手指動了一下,又抓住了她正好放在自己身邊的腳踝,就像是在重復那天的情景一樣,偏偏他還什麼都沒說。
眉嵐一下子沒脾氣了。
「我記得鐘山有一個傳說。」司馬康和這才緩緩開口,臉上浮起思索的神情,「據說曾經有人在鐘山里迷了路,走進一個山縫,穿過山縫後竟然達到了安陽地界。」
「安陽?」眉嵐呆了一下,然後搖頭,覺得傳說真是無稽,安陽距此兩百余里,馬車也要行幾日,怎麼可能穿過一個山縫就到。
「不是不能的……」司馬康和看到她不以為然的表情,低聲道。(請記住)她那里知道,為了能逃出昭京那個囚寵,幾年來他不放過任何一個可能性,就連這在世人眼中完全不可能成為事實的傳說,也被他著親信實地調查過。
看到他的神情,眉嵐不由打了個機靈,總識到他們或許真有了生路。
隨便弄了點山果吃,然後按著司馬康和的指點,兩人一邊避著天上的扁毛畜生,一邊往傳說中的石林而去。
所謂的石林,就是在鐘山西南人稱火燒場的一片荒石灘。那里全是焦黑的石頭,寸草不生,仿佛被大火燒過一樣,得名于此。它背倚鐘山最高的山峰峙山,面臨一望無際的莽林,在蒼翠的山林間顯得異常突出。然而無論是尋幽探險之客,還是走慣了山林的獵人,都會盡力避開它,不願靠近。因為傳言凡是進入火燒場的人,都再也沒能出來過。更有人說,火燒場其實就是一個迷陣,人進去後會很快迷失方向,直至餓死。
「那種地方……你確定我們的運氣會比較好?」眉嵐問。與其根據一個傳說讓自己陷身于茫不可知的危險境地,她倒寧可面對那些封山的官兵。雖是這樣想,她仍然吃力地半馱著司馬康和往石林而去。
人有的時候就是這樣奇怪,明明是與自己意願相左的事情,做起來卻毫不勉強,追究原因,只怕還是源于信任。眉嵐想到自己竟然會信任司馬康和這個混蛋,就覺得不可思議。但是也不得不承認,他所展現出來的能力讓人不敢小覷。
「至少到目前為止,我們的運氣還不算太壞。」司馬康和下巴靠在她的肩上,正好可以看到她眉角上那粒小痣,無奈動彈不得,否則只怕已經一下子親了上去。不過即便是這樣,也已足夠讓他從經脈寸裂的劇烈疼痛中分散出些許心神,「你頭低點。」
「啊?」眉嵐扶住一株櫟樹休息,正在琢磨那句運氣不算太壞,聞言想也沒想,當真將頭放低了些。
司馬康和微仰起頭,發現還是夠不著,于是道︰「再低點。」
眉嵐此時已經回過神,直起脖子,疑惑︰「干嘛?」這里就兩個人,有什麼事非得湊那麼近說,何況兩人的距離還並不算遠。
「自然是很重要的事,本王讓你低就低,嗦什麼?」司馬康和不悅地道,明明連行動都得仰仗別人,偏偏還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態。
數日相處下來,對彼此性子都有些許了解,眉嵐倒也不生氣,看他這樣堅持,只道真是什麼重要的事,大抵跑不出兩人正在談論的如何從石林謀求一線生機,于是不再多問,依言低下頭來,主動將自己的耳朵湊到他的嘴邊。
司馬康和登時笑眯了眼,嘴唇擦過她的耳廓,輕輕印上那粒讓他垂涎許久的小紅痣。
當溫熱的呼吸噴在眼睫上,久久等不到對方說話後,眉嵐總算反應過來,知道他這是戀痣癖又犯了。
不得不說,當被這樣珍惜憐愛地對待時,她也會忍不住心弦顫動,但是已有前車之鑒,讓她知道這樣的舉動對這個男人來說其實什麼也不是。所以,她穩住心神,淡定地抬起頭,繼續艱難的行程。
「堂堂大王爺竟然會迷戀一粒小痣,真是可笑之極。」眉嵐目視前方,唇角故意撇出一絲譏誚的弧度,借以掩飾心中的異樣感,同時想激怒他漏泄出之所以這樣痴迷的蛛絲馬跡。她很清楚直接問是不可能得到答案的。
然而出乎意料的卻是,司馬康和並沒有勃然大怒,而是仍舊目不轉楮地看著她的眉角,仿佛沒听到似的。
眉嵐無奈,懶得再繼續試探,將全副精神都放到了趕路上,同時邊走邊采摘一些野果草藥等物。沒過多久,額上就已滲出汗水,晶亮的水珠滑過嫣紅的小痣,襯得其益發嬌艷可人。
司馬康和手指動了動,然後遺憾地嘆了口氣,慢悠悠地道︰「本王愛美人,愛醇酒,愛一切可愛之物,何時又輪得到你一個無知婦人來評斷了?」
正在往嘴里塞某種解毒草藥的眉嵐差點被噎住,好不容易咽下去,一邊舌忝著有些發麻的牙齒,一邊思忖究竟是賤奴順耳點,還是無知婦人順耳點。
似乎都不太好听。就在她得出結論的時候,司馬康和終于注意到她邊走邊將各種認識的不認識的草藥往嘴里塞的情景,忍不住問︰「你吃那麼多亂七八糟的生草藥做什麼?」很多草藥的藥性是相沖的,她這不明擺著是找死的行徑嗎。
嘴唇好像開始有些發麻。眉嵐抿了抿,淡淡道︰「有病治病,無病強身。」說著,在懷中掏出一枝七葉藍花遞到他嘴邊,「你也來點?」
「有毒的。」司馬康和懷疑地道,然後不屑地別開臉,終于不再盯著她的眉角看了。
眉嵐笑了下,突然覺得一陣心慌,眼前的景物開始出現重影,她忙扶住身邊的一棵樹干,低著頭喘氣。
「怎麼了?」司馬康和察覺到異常,問。
眉嵐搖頭,覺得胸口煩悶欲吐,不得不將他小心地挨著樹干放到地上,自己也無力地跪倒在地,咬牙強忍那一*襲來的不適。
司馬康和看著她越來越蒼白的臉,以及額上直冒的虛汗,一下子反應過來。
「你中毒了?蠢女人。」語氣中幸災樂禍大于擔憂。他就說像她那樣胡吃亂塞的方式,怎麼會沒中毒。
眉嵐好不容易緩過一口氣,听到他這句話,沒好氣地道︰「我中了毒,你也沒好處。」雖是如此說,她心中其實也清楚他沒說錯,知道自己這樣做實在過于魯莽。但是她沒多少時間了。雖說體內的毒素發作時暫時不會要她性命,但卻會消耗身體的機能,多挨一日都會對身體造成無可彌補的損毀,她絲毫沒有把握能在生機被耗盡前找到解藥。
「你要想笨死,我只好認命。」司馬康和注意到她的臉色稍稍好轉,心中暗自吁了口氣,嘴里卻毫不相讓。
眉嵐發現眼前的一切又慢慢清晰起來,定了定心神,抹去額上的冷汗,重新拽起靠樹半坐的男人繼續趕路。等嘴舌的麻木感完全消失之後,竟又依然如前那樣邊走邊試吃各種草葉花睫。
司馬康和覺得這個女人簡直是無可救藥,忍不住譏嘲︰「你就這麼想死?」
「當然,不。」眉嵐回答得干脆,話是這樣說,試嘗草藥的行為卻並沒停止。只是這一次不單單是自己吃,她還不時將一些味道極苦又或極奇怪的往司馬康和嘴里塞。
「與其我中毒而亡後,你一個人餓死在這里,又或者被野獸活生生撕碎,不如也跟我一起被毒死好了。」她說。
司馬康和想拒絕,但耐不住她一次又一次鍥而不舍的填塞,最後只能乖乖咽下,自然是一邊吃一邊滿肚子的怨氣兼火氣。尚幸的是,直到抵達目的地,他們都再沒吃到過任何有毒的東西。
「希望你的好運氣能一直持續下去。」眉嵐看著林外數丈遠那片極其突兀的焦黑巨石群,喃喃道。
司馬康和黑著臉沒有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