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林背倚聳拔入雲蒼翠欲滴的峙山,其它三面皆是蔥籠的竹林,兩者間隔著一道數丈寬的環形焦土,涇渭分明。(.請記住我)
眉嵐蹲,仔細觀察地面半晌,然後捻起一撮炭灰似的沙土遞到司馬康和面前。
「你看,這是被燒過的……但為何會寸草不生?」她疑惑,經過多年,在大火所遺灰燼上應當是草木茂盛才對。想到此,她突然像抓到什麼可怕的東西一樣,慌忙將那些沙土扔到地上,又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側眼,果然看到司馬康和眸里不加掩飾的嘲笑。
撇唇,一把將他毫不客氣地扔在鋪滿竹葉筍殼的地上,轉身時听到壓抑過的痛哼聲,她的唇角不由微微翹了起來,然後一邊在衣上撕下一條布帶用牙咬著扎緊抓過沙土的那條手臂臂根,一邊往不遠處的小溪疾步而去。
小溪是從峙峰流出,沒有經過火燒場,溪水清澈,兩旁植物繁茂,不時還能看到小動物留下的足跡。
單手入水濯洗,用草葉蹭試,再抬起,發現整個手掌已經漆黑如墨,如同那些焦石一樣。眉嵐嘆了口氣,拔出匕首,在掌心劃了個十字形的傷口,然後隔著袖子握著手臂由上往下推擠,看到黑血一滴滴落進溪水中,轉眼便有幾條小魚翻著白肚浮了起來。
「真沒良心。」她嘀咕,神色間卻並無抱怨之意。她太清楚那個男人能夠無情到什麼程度,一旦讓他有了翻身機會,自己定然會死無葬身之地。何況,她會救他也是被逼無可奈何而已,所以自然不會理所當然地認為他該有所回報。
隨著流出傷口的血由開始的滴滴嗒嗒漸漸轉成連續不斷的一股,麻木的掌心也慢慢地回復了知覺,先是如同蟻噬,然後變成疼痛。血終于恢復了鮮紅之色。
又等了片刻,眉嵐才將臂上的布帶解開,看著掌心血如泉涌也不驚慌,從腰間的草藥間翻找出止血的,嚼碎了吐在上面,用布帶纏了幾層,這才起身。
一陣暈眩襲上,讓她身子晃了一晃,不得已又重新蹲下,俯就著已回歸清澈的溪水喝了幾口,這才覺得稍稍好點。
她其實是不太怕中毒的,因為體內在入暗廠的時候已被種下會定期發作的慢性異毒,對其它毒物或多或少都有著一些抵抗力。(讀看看小說網)只是可流的血實在有限得很,多幾次失血,便有些消受不起。
將匕首在水中清洗過,然後砍了節竹筒,盛了水回到竹林邊緣。司馬康和趴在地上,臉偏著,側貼在厚厚的枯葉之上,顯然開始是由正面撲跌在地上,之後便再沒動彈過。睜著的眼中不見憤怒又或怨恨,只是讓人難以捉模的深沉。見到她回來,竟然揚唇一笑,語氣異常柔和地道︰「如果你聰明的話,最好現在就殺了本王。否則今日之恥,它日必將百倍回報。」
雖然心中早已有數,听到他用這種語氣說出來的時候,眉嵐仍不由心中一寒。
「我要怎麼做用不著王爺你來操心。」她神色不動,蹲下將他翻了個身,然後略略扶起,開始喂帶回來的水。
司馬康和慢條斯理地啜著水,揚起眼睫,企圖從眉嵐的平靜下面看出點什麼。
白淨的臉,被水沾濕的發靜靜地貼在頰畔,讓人很想伸手去給撩到耳後。淡細的眉,安靜的眼,這是一個怎麼看都是那種習慣了低眉順目沒有自我主見的女人,卻不料心機竟是如此深沉,行事也出乎意料的果斷干練。
司馬康和第一次仔細看眉嵐的容貌,在她垂著眼的時候,終于明白自己為什麼會看走眼。兩人之間的記憶僅限于她眉梢那粒紅色小痣以及這幾日的相處,以前明明還在一張床上睡過,他卻竟是怎麼也想不起。就算他真的不將這個人放在心上,也不至于如此,由此可知定是她有意弱化了自身的存在感。
感覺到他若有所思的探究目光,眉嵐揚眼,毫不避讓地與他對視,于是存在于那里面的冷漠便直直地撞進了他的心中,讓他瞳孔不由一縮。
眉嵐唇角一緊,然後笑了,只是笑意並沒驅散瞳眸中的冰冷。即便是如此,司馬康和仍不得不承認她長得其實很秀美。雖然這種美與牧野落梅無法相比。
「既然土中有毒,那麼那些石頭上恐怕也是如此,你確定我們真的要進去?」她再次確認。
「你怕了?」司馬康和揚眉,欲待再挑釁,突然神色劇變,原本白中透青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
眉嵐發現凡是不需要合作的時候,兩人就很難和平相處,正在想著是反唇相譏還是不予理會的時候,耳中突然傳來一串極響亮的肚子叫,她大訝,「你餓了?」這一路走來幾乎是沒停過嘴,她都還撐得難受,他怎麼會餓得這樣快?
司馬康和握緊拳頭,動彈不得的身體竟不可察覺地近似痙攣地扭動了一下,他別開眼,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我要大解。」原來連路吃些奇怪的東西,他嬌貴的腸胃竟受不起,開始翻江倒海起來。
這幾日為了避免尷尬,他都盡量少進食少飲水,大解還不曾有過,小解都是眉嵐幫他把手放到襠前,然後別開臉由他自己解決。此時欲要大解,他卻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不只是他,連眉嵐也一時有些手足無措。
「快點!」見她還在發愣,司馬康和惱羞成怒地催。
「哦哦。」眉嵐慌了,伸手就開始給他扒褲子。然而越急越亂,一不小心竟然將腰帶扯成了死結。
「割斷割斷……」司馬康和已經沒了罵人的心思,急道。
「你再忍忍,就快好……」眉嵐已摳松了結扣,哪里舍得把腰帶給弄斷,誰想就是這一耽誤,便听噗地一聲,一股濃烈的臭味在空氣中蕩漾開來。
她呆住,而司馬康和則羞慚地別開了臉。
溪邊的竹林中被耙出一塊空地來,一堆篝火在正中熊熊燃燒著,旁邊橫架著兩根竹桿,晾著洗淨的衣服。
司馬康和趴在一塊斜立入水中的大石上,除了頭以外,身體其他部位全都沒在冰涼的溪水中。眉嵐則半身浸于水中,在旁邊給他清洗掉身上的污穢之物。兩人誰也沒說話,一個因為難堪,一個則是微感愧疚。
眉嵐知道如果不是自己給他亂塞藥草,又拒絕剪斷腰帶,也許就不會發生這樣讓人尷尬的事。對于一個大男人來說,尤其還是一個地位尊崇的王爺來說,這已不僅僅是有損顏面,而是對自尊的一次極嚴重的傷害。
只是這樣的事,對于全身癱瘓的他來說遲早都會遇上的,以後把屎把尿不都還得她來。她想,于是心中那罕有的良心發現一下子又消失無蹤了。
用大片柔軟的草葉刷洗了背部以及大腿四肢,然後手毫無避忌地伸入男人的雙腿間給他清洗最私密的地方,感覺到手下的身體無法控制地一顫,然後又恢復了平靜,但其中所傳遞出的僵硬卻久久沒有散去。眉嵐不由加快了速度,洗完了後面,便將他翻了個身。
不遠處的火光傳遞到溪邊已變成幽暗的弱黃,卻足夠讓人看清司馬康和閉著眼,以及緊咬著已泛出暗色血漬的下唇。由此可知,他是在如何地強忍心中的羞恥感。
眉嵐心中暗暗嘆了口氣,知道自己如果想保命,只怕真要讓他一直癱瘓下去才行。
一直沒有睜開眼的男人自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也許就算知道也不會放在心上。
這幾日一直處于逃亡中,難得有機會清洗一翻,眉嵐最後索性給司馬康和將頭發也洗了,把他拖到岸邊干淨柔軟的枯草上,這才去拿烤著的衣服。
秋夜的風透過濕漉漉的中衣吹到身上,徹骨的寒。她沒有內力御寒,上下齒不由自主打起架來,因此幾乎是以跑的速度沖到火邊,拽下半干的衣返回溪邊。隨便用手給他抹了抹身上冰冷的水漬,便將衣服套了上去。
吃力地把人弄回火邊,讓他側躺在厚軟的竹葉上,以借火的熱力煨暖那已如冰塊一般的身體,希望他不會因此受寒病倒,那對如今的他們來說無疑于雪上加霜。眉嵐自己則再次回到水邊,將濕透緊貼于身上的中衣月兌下洗過,晾到他衣服空出來的位置,然後發著抖咬著牙進水溪中,仔細清洗身上的污垢。
司馬康和睜開眼時,她已洗罷,正穿著露出大片雪背的藕色繡花肚兜,系著條薄薄的褻褲坐在火邊處理自己的傷勢。
鋒利的匕首在火上烤過後,果斷地削去傷口上已腐的血肉,直到鮮血涌出,順著雪白的手臂滑下,烏黑的濕發垂在身上,有幾綹落于胸前,滴著水。她利落地敷上嚼碎的草藥,包扎,只除了在剜去腐肉的時候秀眉曾不可察覺地皺了下,整個過程中都顯得過于地沉靜。只是這種在沉靜在她近乎于妖嬈的衣著映襯下,竟然隱隱流露出一種令人動容的嫵媚。
眉嵐當然不知道什麼嫵媚不嫵媚,她處理好手臂與腿上的傷,到溪邊洗去身上的血跡,便穿上了已烤干的衣服,同時換下肚兜和褻褲洗淨晾起,之後才用干燥的布帶把手掌上的傷口重新包扎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