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會指使自己的人來監視自己呢?
父皇驕奢婬逸,且心胸狹窄,疑心極重,當年能暗中縱容司馬玄烈陷害功高震主的自己,如今自然也不會對在他身邊安插細作的司馬玄烈留情。.
原本他沒打算這麼快就讓那些眼線曝光,誰料會來鐘山這麼一出,于是也就順勢而為。他開始只想逃出昭京回到自己的封地,再謀其它,沒想到會遇到尸鬼。讓尸鬼去傳的那句話,就是告訴清宴立即將細作的事挑出來。那樣不僅讓司馬玄烈陷入危境無暇它顧,還能挑起大炎和西燕的矛盾。
父皇的政績一塌糊涂,但在刑訊對其地位有威脅的對手上面卻有自己的一套。那些坤字少女在受刑不過的時候,必然會招出她們所知道的一切。而她們知道的也只有那司馬玄烈慣用的燻香而已。不過,這對于疑心病嚴重的父皇來說已經足夠。至于他自己,則早已因為眉嵐的存在以及鐘山遇險從嫌疑中被摘了出去。加上如今外敵犯境,那些早已習慣了安逸的文武百官最先想到的抗敵統領只怕不是女兒身的牧野落梅,而是已經回到荊北的他。
鐘山一劫雖然九死一生,但能得到這比預期中還要好的效果,還是值得的。
還是值的……
司馬康和躺在華美舒適的臥榻上,一邊傾听著手下對朝中以及邊關局勢的匯報,一邊看著花窗外鋪上一層雪白的庭院。屋內燒著地龍,他身上蓋著白狐皮裘,很暖。但是他卻有點想念那山村中的簡陋火炕。更新最快最穩定
「把藥拿去給她。」他突然道。
手下正說到南越佔領黑馬河北岸,前線告急,牧野落梅已率軍前去抗敵,聞言不由呆了下,隨著他目光看到榻旁花案上的瓷瓶才反應過來。不敢多言,依言上前拿過瓶子,然後告退。
司馬康和的目光又移回院中,發現窗前一椏黑褐色的梅枝上鼓起了幾粒被深紅萼包著的淺綠色凸起,心思微動。這處天寒,梅花比別處都要開得早,等盛開時火紅一枝壓窗,倒有幾分趣致。她說她喜歡二月的春花,卻不知喜不喜歡這寒冬的梅。
或者……等開時,讓人剪兩枝送去吧。
兩日後,著司馬康和領兵出戰的聖旨抵達荊北。與聖旨同來的還有兩名專門給炎帝看病的御醫以及清宴尸鬼兩人。司馬康和以身體為由拒不受命。
頒旨的欽差不敢耽誤,忙快馬加急回報。七日後,炎帝下旨詔告天下,為荊北王尋求名醫。一時,荊北王府門前人馬絡繹不絕,幾乎將那高高的門檻踏平,卻無一人能夠妙手回春,將司馬康和再次斷裂的經脈續接完好。
「全是廢物!」司馬康和顫抖著抬起手,一把掃掉侍女端到面前的藥碗。
烏黑的藥汗灑在地毯上,濕了好大一片。待女被嚇得慌忙跪在地上,瑟瑟地發抖。
「滾出去!」司馬康和看也沒看她一眼,怒喝。
如果不是五年前給他醫治的大夫已經故去,又何須受這些廢物的折騰,每天都喝藥喝藥,亂七八糟一堆藥湯下肚,也沒見得有什麼起色。什麼名醫聖手,還不如他這個久病成醫之人,至少他還能讓外力與藥物相配合,勉強接上幾條經脈,他們卻是屁用也沒有。
出去的侍女與正要進來的清宴撞了個正著,匆匆行了禮,便掩面而去。
清宴卻像是沒看到一樣,快步進屋,來到榻邊,雙手下垂斂眉低目恭立。
「爺,那位跟眉嵐姑娘一起被抓來的郎中說他能治經脈斷裂之癥。」清宴是什麼人,來到荊北沒兩天,便將大大小小的事給模了個清楚,怎麼會漏過眉嵐之事。
他是知道司馬康和的病的,若說是眉嵐有心相害,又怎會落到如今這地步?而以王爺的脾氣,對一個曾經危害過自己,又或者可能危害到他的人,怎會是拘禁這樣簡單?他斷定這其中必然有外人不知道的內情。因此,曾私下特別吩咐看守的人照顧眉嵐兩人。
這也是瘌痢頭郎中听到看守私下談論天下名醫齊聚荊北,卻無人能醫好王爺時,瞅準機會嚷出的自己能治的話能這麼快傳達至清宴耳中的原因。
清宴並沒立即告訴司馬康和,而是先從眉嵐那里了解了實情,確定瘌痢頭並非亂嚷後,才來稟報。
听到他的話,司馬康和微怔,原本的暴戾神情斂去,僅剩下一臉的疲憊。
「讓他來。」他閉上眼靠向身後的軟枕。
清宴知他已經被那些來自全國各地的庸醫逼到了瀕臨爆發的地步,卻仍然願意見一個階下囚,連底細也不問一下,心中了然,忙轉身親自前去請那瘌痢頭郎中。
腳步聲遠去,司馬康和睜開眼,再次看向花窗。
連場大雪,氣溫冷寒,白日時他卻從來不允許人關窗。明明已不是一個人,也並非無事可做,偏偏還是喜歡像在那個簡陋的院子里那樣,留著一扇窗。只是每當目光透過那半敞的窗時,再也沒有了當初期待某人歸來的心情。
梅花已經開了,火紅的一枝,斜伸在窗外。屋內淡煙裊裊,屋外天空清白,素雪如裹,半壓著醉紅的花瓣,妖嬈中透出聖潔。
很想讓她也看看……他垂眸,其實心中明白,喜歡梅花的是牧野落梅,對于她,除了春花外,還喜歡什麼,卻是一點也不知道。
「來人!」他突然抬起頭,神色淡淡,聲音低沉。
立即有人閃進來,不是侍從,而是黑衣護衛。
「給我剪兩枝窗外的梅花送到地牢中。」他道,卻在護衛應聲欲出的時候,又將人叫住,「算了。」
那護衛雖然被弄得一頭霧水,臉上卻沒流露出任何不該有的情緒,閃身又回到了自己隱身的位置。
司馬康和心中一陣煩躁,突然產生讓人將外面的梅花都砍掉的沖動。幸好清宴及時回轉,後面跟著瘌痢頭郎中。
當看到那郎中猥瑣丑陋的形象時,司馬康和眉梢不由一跳,幾乎要懷疑自己被人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