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的他太不細心,所以沒發現吳泰珍對自己的感情已經生變,她不再把他當成哥哥,卻利用妹妹的身分,爭取他所有的疼愛——
「我很想珍惜泰珍,因為她是我唯一的玩伴。」他忽然憶起過去。「小時候,哥哥們都不愛理我,只有泰珍會黏著我,所以我當她是親妹妹,總覺得自己應該要保護她,直到現在也是。」
所以從以前到現在,無論她犯了什麼錯,他都願意付出最大的寬容,因為這是他身為哥哥的義務。
「悅悅,你可以理解嗎?」
「我懂……」她垂下長長睫毛,明白他的心意。「我真的懂。」
他人太好,就像兩人剛認識時,他對自己的無理要求都願意幫忙,他對吳泰珍,肯定也是出于這麼溫柔的心意。
可是她從沒想過,他的好,也會成為她心酸的原因……
「懂就不能再嘟嘴,要笑給我看。」他微笑地抬起她的下顎,要她笑一個。
安悅笙凝望他,就算真心想笑,卻還是笑得勉為其難。
邢允聞心疼她的傻氣,吻上她的唇。
吮著她薄薄的唇,他慢慢勾引她接受自己,深怕弄傷嬌女敕的她。但她是那麼矜持,他只好以溫柔的言語誘哄她主動。
「張開你的嘴……」
嬌怯地照他的話交出自己,當舌與舌相纏的那一刻,她才知道自己這麼敏感,在他的探索下只能節節敗退,根本不敢直接面對他。
他卻更有耐心,像貓追毛球一樣地調皮,要她學他一樣的把戲,玩一場唇舌之間的追逐。
直到,他們的游戲到了最高昂的瞬間——
「告訴我,悅悅……」在她全心沉浸的那一刻,他反而退出她的溫暖,無比滿意地問她。「能讓我這麼心疼地吻著的人是誰?」
還能是誰?當然是她安悅笙呀——
心底感應到那唯一的答案,安悅笙終于笑了。
捕捉到她的笑,于是他再次深入,多了想霸道佔有的積極。這次,換他要她最堅定的臣服與承諾——
「想愛我就得勇敢,悅悅……我要你再勇敢一點——」
那句話,安悅笙不確定自己是否听見了。
氣息蒙朧之際,她听見他要自己勇敢,說想愛他就得勇敢……
她自認很勇敢,就算一開始有想逃避他的念頭,但是現在,她已經願意相信他,信賴他引領自己的道路,就這樣跟他一起走下去。
難道這樣還不夠?
小腦袋里像是長了蜘蛛網,她越來越覺得自己變笨了。
是不是一旦談了戀愛以後,女生都會變得失去平時的判斷力,像個失了靈的雷達一樣?
小心翼翼地踏進頂樓,她這顆壞掉的小雷達,還不忘努力搜尋著心上人,深怕自己錯過了他的身影。
終于,她看見他正在會議室開會。從秘書退出沒關緊的門縫間,她看見邢允聞蹙眉,神色嚴肅地看著報告,這是她難得一見,對公事認真的邢允聞啊……
突然間,門扉被人從外徹底關上。安悅笙不得不抬頭,仰視高于自己的吳泰珍,尷尬地解釋︰「呃……我是來送資料的。」
瞥她一眼,吳泰珍領她走進邢允聞的辦公室。「拿來吧!」
瞧她剛剛鬼鬼祟祟的樣子,真是令人討厭!
只是表面上,她仍然克制自己不顯露任何情緒。「小安,你現在才送過來,該不是想跟允聞哥一起下班吧?」時間已屆八點,很多同事早就下班了,她這麼猜測並非借題發揮。
「沒有……我只是踫巧上來,想看看他休息了沒,我怕他忙到忘了吃飯。」她只是想關心他,至于約會,根本不重要。
然而她的關懷與幸福,看在吳泰珍的眼里簡直刺目。「你放心吧!允聞哥有我守著,我不會讓他餓著任何一餐,所以你用不著上來麻煩了。」
「不會麻煩啊!」她亂沒心機地回答,還以為吳泰珍真為自己著想。「我常常到處送東西,有很多時間可以來頂樓……」
吳泰珍睨她。真不知羞恥。「你很閑啊!」
「沒有啦。」她被說得臉上一陣赧色。「我只是想辦法忙里偷閑啦……」
什麼?吳泰珍氣到。等等一定要下去交代許組長看死她!
暫時吞下氣惱,她動起不懷好意的念頭。「小安,你知道允聞哥喜歡吃什麼嗎?」
她……不確定。「喔,我記得他曾經說過,還滿喜歡吃路邊攤的……」
「路邊攤?」吳泰珍蹙眉,還真像她的格調。「我告訴你,允聞哥最討厭吃油膩的食物,尤其是五花肉,他的胃沾不得油啊!」
安悅笙心頭猛地一窒。這些事,就連邢允聞也從未跟她說過,而她居然是從吳泰珍的口中知道真相?
「所以你聰明點,以後別找他吃鹵肉飯之類的東西,那對他的胃不好。」
她是故意這麼說的,誰讓她曾經看過他們在公司後面用餐。
「還有……」見安悅笙因此低下頭,吳泰珍更反客為主地開口。「海鮮他也不踫,一踫就會全身過敏,所以你可不要害了他喔!」她的語氣神態,好像她才是邢允聞的正牌女友。
安悅笙很困難地扯扯唇。「你真了解他。」
「我們是青梅竹馬啊!」她理所當然地微笑。「從小我就學著照顧他,他的喜好、習慣我都很清楚,沒人會比我更懂他了。」
這句話狠狠地刺傷安悅笙。或許,她永遠也不會如她一樣了解邢允聞吧?
「是嗎?我好羨慕你,可以這麼了解他的過去……」
吳泰珍的眸色因此泛冷。「小安,之前允聞哥喜歡的那女孩子,也跟我說過一模一樣的話呢!」
安悅笙一驚,抬眼迎視她。
然後在吳泰珍的眼里,她看見一絲同情的陰影。
「你可能還不清楚,我之所以這麼了解他,是因為我們兩家關系很好,我跟允聞哥……小時候還訂過婚呢!」
一股涼意忽然從安悅笙的心底升起。「什麼?」
「我們訂過婚,因為他父母很喜歡我啊!」她面帶燦笑,一點也不顧忌她是邢允聞的現任女朋友。「所以說真的,你最好別對允聞哥認真,我是怕……你會過不去他父母那一關,最後一定會受傷。」
她的目的是要宣示,只有她吳泰珍才是邢家內定的媳婦——
那麼她……只是他玩玩的對象嗎?
看出她的不安,吳泰珍態度從容,接下來的每一個字,都像是要逼她往死胡同走。
「像我們這種家庭,就算男人得娶不喜歡的女人,也是很正常的事,何況允聞哥不是不喜歡我,所以我也不介意,他在婚前愛上別的女人——」
話說到底,她的心眼已經昭然若揭。
她願意與安悅笙做朋友的目的,都是因為她篤定邢允聞未來的妻子只會是自己。
而她,不過是自己成為邢家媳婦前,一個可憐的替代品。
「他不會跟你結婚的。」
神思恍惚中,安悅笙忽然對她說。
「什麼?」吳泰珍的得意臉色一時僵住,沒料到她會是這種回答。
安悅笙直視著她,耳邊同時揚起了邢允聞的聲音——
想愛我就得勇敢,悅悅……我要你再勇敢一點——
想起他的承諾,她願意相信他說過,只把吳泰珍當成妹妹的話。
「如果他將來的對象不是我,也不會是你,他怎麼會娶自己的妹妹當老婆呢?」
吳泰珍大為吃驚,想不到她會反擊自己。
她……真的是那個沒有心機,看似任人欺侮的安悅笙嗎?
屏住氣,吳泰珍很快地穩住自己。「娶不娶又不是你決定的,老實跟你說,在我回國的時候,他母親已經希望我們辦婚事了。」
安悅笙望著她,動也不動。
「但是允聞哥還不想結婚,所以我只好跟他說,如果他在今年生日前能找到喜歡的女人,我就不強迫他結婚了。」吳泰珍說著,還冷冷地對她哼了一聲。「沒想到你就剛好冒出來了,所以誰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喜歡你?說不定,你只是他緩兵之計的棋子……」
「我不是——」安悅笙听得臉色發白。她不相信這會是事實。
那些與他相處的時光,他對她的好都是出自真心,他們的每一次相遇都是緣分,中間沒有作假,更不會是他的騙局。
而且,他真的說過喜歡她!
在那個下雨的夜里,他對自己告白的啊……
「安悅笙,你真是看得起自己。」見她如此難纏,吳泰珍將話說得狠絕。「你究竟哪一點比得上我?允聞哥會這麼傻,喜歡像你這種平凡女孩嗎?」
安悅笙堅信他的心意。「他不傻,他只是認真面對他的感情。」
她拚命在腦海里回憶過去的甜蜜,回憶他對自己的溫柔,那些都是她的勇氣,足以讓她面對吳泰珍的挑撥離間,而不有一分一毫的動搖。
「你真不要臉!」吳泰珍動怒了。她每見她勇敢一次,她的心就會痛一次……為什麼,邢允聞愛她卻不愛自己?
「真要我帶你到允聞哥面前對質,你才會明白嗎?」
她不能認輸,她非得打倒安悅笙,逼她自己離開邢允聞,就像很久以前的那個女孩一樣——
「還是你想跟我上邢家,看看他的父母會支持我,還是喜歡你?」
這次,吳泰珍終于打中她沒有防御的一角。她可以信任邢允聞的愛,可是她不能否認,吳泰珍的確比她更得人心,她本來就是他的童年玩伴啊!
安悅笙有些軟弱了。「我……只要他喜歡我就夠了,其他人不喜歡我沒關系,反正只要我努力,我也可以得到他們的喜歡——」
「你作夢!」她搶走她的允聞哥,還想搶走她在邢家的寵愛嗎?「伯母她疼愛的人是我,我才是她心目中的媳婦人選!」
抬起頭,安悅笙再次迎上她得意的目光,可是她不讓自己被她打敗,她選擇要更勇敢,就像那個勇于面對生活的安悅笙。
她笑了。「可惜他不喜歡你,他喜歡的人是我——」
這一句事實狠狠刺痛了吳泰珍,她忽然失去冷靜,揚起手來想打安悅笙。
「——鬧夠了吧?」
她的手忽然被邢允聞抓住,硬是僵在半空中。
吳泰珍的銳氣迅速退去。「允聞哥……」那一瞬間,她忽然察覺不到邢允聞對自己的疼愛。
「泰珍,我沒想到你會鬧得這麼過分。當年你也是用這種手段傷害曉曉的嗎?」
听他提起往事,吳泰珍驟然心虛。
這件事,他不應該知道的啊……
「傷害一個曉曉還不夠,現在連我最愛的人,你也打算這樣逼退她嗎?」
她百口莫辯。「不!不是的,允聞哥——」
「你太讓我失望了。」放下她的手,邢允聞轉身去握安悅笙冰涼的小手。「我很想永遠當你是妹妹,看來現在是不行了。」
吳泰珍緊張起來。「允聞哥,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從小到大,這是他第一次用這麼嚴峻的目光看著她,決定不再留任何余地。「如果你跟安悅笙必須選一個,我會希望你不要再出現在我眼前——」
說完,他帶著一臉茫然的安悅笙,逕自離開了吳泰珍面前。
送她回家,邢允聞陪她走過長長的樓梯,來到她家門前。
安悅笙自始至終不發一語,讓邢允聞猜不透她在想什麼。
當她掏出鑰匙開門的時候,他終于忍不住了。
「悅悅……」他喚她,語氣滿是關懷。「你在生氣嗎?」
從公司到家里,她對自己連一句話也不說,他確定她心里有事沒講。
安悅笙握住門把的手忽地一緊。有些事,連她也不知道從何開口。
「今晚泰珍鬧得太過分了……」他環抱她的身子,想用溫暖的體溫填補她受傷的那一塊。「她用了跟當初對曉曉一樣的辦法來對付你,我真的很失望。」
他曾經以為吳泰珍變得成熟了,理解愛情不能單方面強求,沒想到她還是跟五年前一樣任性,只會用這種方法傷害他人。
安悅笙咬唇,問得遲疑。「那個曉曉……是誰?」
罷剛離去之前,她也听到邢允聞說了這個名字,說吳泰珍也曾經以妹妹的身分逼退那個女孩,那麼,她就是他的前女友嗎?
那個因為嫉妒吳泰珍,而被他討厭的女孩子……
握住她的肩,邢允聞要她面對自己。「她是我曾經喜歡的人。」
安悅笙身體微顫。就算那是過去,她還是能感到心里一陣揪擰。
「也是我第一次喜歡上的女孩子。」既然要講,他就得完全坦白,毫不隱瞞。「大學時我們同班,那時泰珍還在念高中,她跟你一樣……既開朗又沒心機,是個很好的女孩。」
那句「跟你一樣」令安悅笙心一緊,好像自己是她的翻版。
她不禁想,他為什麼要放棄這麼好的女孩子,如果她真如他所言,是跟自己那麼相像,那麼好的女孩子……
「你……為什麼跟她分手?」
「我沒跟她分手,」邢允聞嘆氣。「是她跟我分手。」
「為什麼?」
「那時我們交往不久,有一天她突然跟我說她不適合我,之後再也沒跟我連絡了。」回想起那段年輕往事,他現在只剩下一絲抱歉,再也沒有當初的心動。「過了半年,她的好朋友才告訴我,原來泰珍曾跑去找她,警告她不要打我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