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她不是因為嫉妒吳泰珍才被拋棄的,而是因為吳泰珍從中作梗,所以自願退出?
「你沒有跟她解釋嗎?」
「沒有。」他抿緊唇,想起那時的自己太年輕,其實並不如現在懂得愛。「也許是傷害已經造成,也許是我發現,她不夠信任我。」
當時,他們對彼此的喜歡還太淺,走到這樣的結局,只能說是遺憾。
「可是害她放棄的人是泰珍啊!」她突然覺得他有些無情,為什麼他沒有追回她呢?他至少該解釋一下啊。「如果不是泰珍利用跟你的關系,她怎麼會輕易相信那種謠言?」
「但她怎麼可以相信泰珍?」他反問,口氣轉為沉重。「無論是什麼謠言,她該求證的人都是我,我才是她應該相信的人。」
「或許,她是怕問了你會不高興,怕你以為她太小心眼……」安悅笙解釋,心酸得像在為自己辯解。
如果那個曉曉听到了,也會很想這麼反駁他吧?
她只是……很害怕他會因為這樣就討厭自己啊!
「不,那代表她不夠勇敢。」邢允聞沈聲否定,無法體會她的脆弱。「既然她不想問,就該勇敢地面對一切,但是她看到風險就想出場,代表她不是真心想與我在一起。」
太無情了……
他怎麼可以因為她的不安就否定她,甚至把她的真心當成空氣,以為她喜歡得不夠深?
他根本不懂女孩子如菟絲草,必須倚附在堅固的牆邊,才有勇氣開出愛情的花。
而他,不願意主動把牆砌在她身邊,就像給她一個再也不用解釋的理由,讓她不會被謠言的風雨威脅。
「為什麼你只會怪她?」如果她今天脆弱一點,是不是他也要說自己不夠愛他呢?「你為什麼沒有想過,不是每個人都跟你一樣理性,有些人必須很努力偽裝,外表才看起來有那麼一點點勇敢……」
她說著說著,居然落淚了,好像被他遺棄的不是曉曉,而是自己。「你根本不明白,她會懦弱,是因為你沒有給她足夠的安全感——」
為什麼是她得信任他?
為什麼不是他懂得讓她安全一點?
為什麼他不了解,她其實很脆弱很脆弱,像是初生的蝴蝶,他必須給她無害的環境,才能鼓起勇氣飛到他的身邊。
「悅悅……」見她哭了,他的神色震驚。是不是自己無意間讓她覺得,她跟曉曉會有同樣的命運?
可是,她們根本不一樣啊!因為他是那麼喜歡她,他願意付出比對曉曉還多的責任與體貼來保護她。
他抓緊她,急著解釋更多。「相信我,你不是曉曉,因為你比她勇敢,你們不一樣——」
「我一點都不勇敢!」安悅笙擦去眼淚,討厭在他面前如此軟弱的自己,偏偏她就是這麼沒用。「你知道嗎?其實我很討厭泰珍,也很害怕看到她黏在你身邊,因為我會嫉妒她,嫉妒她比我更了解你!」
可是邢允聞根本不知道,還希望她們做好朋友!所以她只好很忍耐很忍耐……然而現在,她沒辦法忍耐了。
她的話令邢允聞一時怔住,只能無言以對地望著她。
安悅笙忽然也發現自己說了什麼。她當著他的面嫉妒另一個女孩,承認自己也有嫉妒心,她不是那種不會猜疑、不會計較的女孩……
是她親口用真心話,破壞了在他心里、那個沒有心機的安悅笙。
現在,她不那麼完美了……
她真的覺得自己糟透了。
「我討厭你,邢允聞。」
她討厭他害她變得這麼不理智,失去原本那個豁達灑月兌的自己,如果當初他不說喜歡她,她絕對不會越雷池一步,讓自己落得如此難看。
現在的她,簡直卑鄙得令人生厭——
她推開邢允聞,馬上閃身進屋,將他擋在門外。
「悅悅!」
「你走開,我再也不想跟你講話了……」貼著冰冷的鐵門,安悅笙不想再讓他看到自己的眼淚,她不想讓自己再糟下去了。
「你開門,我要跟你把話說清楚!」他忍著胸中因她而生的奔騰情緒,要自己用理智的方式跟她解決問題。
「我不要說清楚!」她再次大吼,真的不想再失控地面對他了。「你快點走,我很累了,要睡了。」
他抬手,想要敲門,可是她絕然的眼淚,卻讓他在下一瞬間頓住手。
如今她像是受了傷的刺蝟,他明白自己必須退開,否則她不僅要傷人,還會傷了自己,一切只會讓事情變得更糟。
現在,他必須讓她冷靜,一個人冷靜。
所以他決定轉身離去。
餅了很久,直到安悅笙再也感覺不到外面的聲響,她才知道他走了。
可是她的淚水,反而流得更多更多……
視線蒙朧間,手機螢幕亮起,于是她倔強地擦掉眼淚,接了姊姊的電話。
「小安,明天班機的時間不要忘記了,護照記得要帶,還有,姊姊白天有點事,你到了東京就直接打電話給我,我叫朋友過去載你……」
她到現在才想起,明天是與姊姊約好要去日本玩的日子。
而她原本……還想親口告訴邢允聞這件事,說她要離開台灣幾天,想問他會不會想念自己,如果他說會,她就考慮要不要留下來陪他……
可是現在,全都搞砸了——
她忽然情緒難忍,好想找個人傾吐。「姊,我好想你喔……」
「傻丫頭,馬上就見得到面啦!還有,別說我不疼你,我的朋友可是個日本大帥哥,你自己得好好把握喔……」自從上次妹妹在電話里提起失戀,安怡築為此策劃良久,要送妹妹一個大驚喜。
「真的啊……」她扯開唇,其實還是在哭。「我好期待喔……」
安怡築笑了。「到夢里期待吧!小妹。」
之後姊姊又交代了一堆,可是安悅笙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答,怎麼掛上電話的。
她只知道那晚,她流了生平最多的淚。
棒天,不待安悅笙找來,邢允聞直接到七樓找人。
他想,過了一夜,她應該冷靜許多,可以跟他好好地當面溝通,于是主動下來找她。
但安悅笙不在攝影棚,他等了好一會兒,只好親自找許組長問人。
「小安今天有來上班嗎?」
許組長一臉驚愕。邢允聞居然要找小安?「她……休假了。」
她沒上班?!「什麼時候?」
「今天開始到下星期三……」記憶里,安悅笙早就請了五天的假。做他們這種工作,要休假都得一個月前報備。
邢允聞一听到她休假,臉都僵了。
難道她還想逃避下去,經過了一夜,她的氣還沒消嗎?
他找出手機,當著許組長的面就要撥安悅笙的電話。
「呃,總經理……」許組長連忙好意地提醒他。「您現在打電話可能找不到人……」
「為什麼?」
「她出國了,好像是去日本找她姊姊。」
邢允聞的心更涼了,不敢相信她竟然挑這種時候出國,而且……居然連跟他說一聲都沒有!
她該不會……這樣就想跟他說再見吧?
想起她昨晚說過的氣話,他現在也沒有把握那是不是氣話了。
莫非,她真的想跟當年的曉曉一樣,問都不問就離開自己……
她怎麼可以這樣做?
吞下這連番的震驚,他命令自己沉住氣。「幾點的飛機?」
「不知道,她沒說耶……」
「有她姊姊的連絡方式嗎?」他想盡辦法要確認她的行蹤。「日本住處的電話也可以,只要能找到她——」
「很抱歉,可能要人事室才會有緊急連絡人資料……」這是許組長進公司這麼久以來,第一次對上司的問題一點辦法都沒有。
邢允聞不再說話,反倒像是另有辦法,隨即離開攝影棚。
見他匆忙走了,這下換許組長緊張地抬高眼鏡,決定等等非找齊小張阿文,好好搞清楚這到底是什麼狀況。
邢允聞沒有想到,他第一次打電話給安伯母,就是要問她女兒的行蹤。
沒頭沒腦的,他當然不能說自己是她男朋友,于是只得抬出上司的身分,藉口說是公司有急事,迫切需要找到她的人……
要到了電話,他又直接打到日本,不過她姊姊不在家,他只得留言,要她請安悅笙回個電話給自己。
之後,他還怕不夠妥當,又傳了簡訊到安悅笙的手機,只要她一開機就會收到訊息。
可是直到他回家了,依然什麼回音都沒有,邢允聞真覺得自己快瘋了。
好死不死,吳泰珍居然還敢在自己家里等他。
「允聞哥……」吳泰珍也看出他火氣正大,還知道要縮在梁雪方身邊找靠山。「你回來啦?」
見吳泰珍一臉害怕,梁雪方拍拍她,打圓場。「回來啦!怎麼臉臭成這樣?外面有人欺侮你啦?」
他瞪著吳泰珍。「我倒寧可是欺侮我。」
吳泰珍心虛地別過臉,氣氛更尷尬了。
「怎麼說話的,看你把泰珍嚇成這樣!」梁雪方也察覺到兒子今天很不對勁。她這個從小性格溫和的兒子,正在當眾發脾氣啊!
邢允聞忍下怒意,要拉吳泰珍出去談。「你跟我出去。」
「我不要!」出去沒了梁雪方,她肯定吃虧。
「你要我在這里訓你嗎?」他給她選擇,算是有給面子了。
沒想到吳泰珍還真開口︰「在這總比在外面好。」
梁雪方听不懂兩人的對話。「到底怎麼了?允聞,泰珍從小就像你妹妹一樣,你這麼跟她大小聲做什麼?」
「媽。」邢允聞不想再忍讓了,吳泰珍的問題一定得解決。「你說泰珍像我妹妹,我也只當她是妹妹,對吧?」
梁雪方被問得一愣,又瞥見吳泰珍正在跟自己求救。「是啊!你們之間是兄妹感情沒錯。」
「現在我有個很喜歡的女孩子。」他冷靜地把話說清楚,也要吳泰珍當著母親的面徹底死心。「我打算介紹她給您認識,您會喜歡她,並把她當成未來的兒媳婦對吧?」
「伯母——」吳泰珍示意她得說說公道話了。
梁雪方還是一臉怔愣,點點頭,就順著兒子的心意答話。「是啊!你喜歡的人,媽也會喜歡,當然是邢家的兒媳婦啊——」
吳泰珍慌了手腳。「伯母!不是這樣啦,那個女人——」
「吳泰珍!」邢允聞沈聲喊她,決定不讓她有機會指白為黑。「我不想說第二次,以後你不要再上邢家了,也不要再說我們有婚約的話,我這輩子都不想再跟你有任何關系,听懂了嗎?」
他必須無情,她才會懂得放手,不再傷害他真正愛的人。
語畢,他連看都不看她一眼,便逕自上樓。
梁雪方眯了下眼,終于明白情況了。
「伯母,您看允聞哥啦……」
「唉呀,泰珍,伯母真是老了,你看你哥說的是什麼廢話,他如果要娶媳婦,我當然比誰都高興,你像是他妹妹一樣,他怎會以為你想嫁給他?」
吳泰珍被問得一臉錯愕。「伯母,我是真的想嫁給他啊!」
「說什麼傻話!」梁雪方斥責她。「你允聞哥又不喜歡你,你嫁給他做什麼?想要一輩子做沒人愛的苦媳婦啊?」
情勢居然大逆轉,吳泰珍從來沒想過,從小看她長大的梁雪方會不站在她這邊。「可是,有您愛我就好啦……」
「伯母既然愛你,又怎麼可以害你呢?」梁雪方既跟她說理,又對她動之以情。「乖,听話,你允聞哥的事你就不要想了,他既然都把話說這麼狠,你最好就離他遠點,免得伯母到時候難做人啊……」
面對梁雪方突來的倒戈,吳泰珍驚愕得無法反應。
她甚至不明白,究竟是什麼原因,讓一向愛她的梁雪方突然拒絕她。
「伯母……那我以後真的不能上邢家了嗎?」她想知道,她究竟還有沒有挽回的機會。
「你要是想來看伯母,伯母當然很高興啊!」梁雪方由衷嘆了口氣。「不過既然允聞說了邢家不歡迎你,那麼你還是不要強求了,嗯?」
雖然梁雪方表面還是在安慰自己,然而吳泰珍也終于認清,自己是徹底被孤立了!
從今以後,不論是邢家或邢允聞,她沒有一個能得到手——
朦朦朧朧地睡了一整天,安悅笙隔天醒來,才想起自己並不在日本。
虧她還夢到自己去搭飛機,結果開心到了日本,卻驚見邢允聞在成田機場堵她,準備抓她回台灣……
她恍然明白,原來現實里,她還是放不下那個男人。
記起跟姊姊說了不去日本的事,她拿起手機,想看看姊姊有沒打來罵人。
這一看可不得了,二十幾通未接電話加簡訊,差點擠爆她手機的收件匣。
許組長、阿文、小張、媽媽、姊姊、老爸、公司電話……還有,邢允聞?!
看到他的名字,她的心立即一緊。
明明在意得很,她卻故意無視他的號碼,先從最不重要的人開始看——
「小安,邢總剛問了你的去處,速回!」
「小安,你是不是惹到吳小姐了,邢總好像很生氣……」
「如果你不想說我不會逼你,不過小安……你頂樓的男朋友是不是(?)」
「小安,你公司老板找你,你是不是出什麼大紕漏啊?快回媽電話——」
「小妹,我家里有個男人留言給你,他說他很擔心你,還說如果你在日本,他會馬上飛來找你……我想,你最好趕快回他電話……」
「女兒啊!我叫你鄧來你就麥,今嘛公司出代志,頭家妹辭你頭路喔!嘸要緊,你麥做緊鄧來啦……」
這些是什麼?
為什麼……她會收到這些莫名其妙的訊息,而且條條都跟邢允聞有關?
她的手在發抖,驚嚇到沒辦法思考,最後她勉強自己鎮定,直接按下最後一條,最重要的訊息——
「我病了!現在人很難過,如果你看到簡訊,就讓我知道你很平安,不想講話就回個訊息,讓我安心就好……」
就算心再硬,但她看到最後,還是鼻子一酸,不自覺掉了眼淚。
這家伙……想害她變成全民公敵啊!
安悅笙又氣又心疼地丟下手機。就算知道自己該回電話,也完全不知道該從什麼地方回起啊!
她起身去洗把臉,好不容易冷靜了點,總算可以面對這一切。
她走回床邊,再度拿起手機,把剩下沒看的簡訊全部看完。
剩下的都是邢允聞發的簡訊,每一封都要她報個平安,文字之間也都是他著急的心情,看得她都覺得自己好對不起他。
可是被傳成這樣,她根本不敢進公司,于是她選擇打電話到公司找邢允聞,可是秘書說他沒進公司,大概是在家休息。
見他可能真的病了,安悅笙心里一慌,想都沒想就出門去邢家找他。反正她沒去日本,遲早都得見他。
何況,他都生病了,總不能讓他拖著病體來找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