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雀並不能听懂那個被三浦春確定為傻子的男子所說的話。
那人就這樣緊抓的三浦春的手,一臉不放心的看著她,像個孩子一樣沒有安全感,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就把三浦給丟了,不,是怕被三浦丟了。
「你……叫什麼名字?」三浦扯起嘴角,強迫自己壓下心中的囧囧有神,開口詢問對方的基本信息。
——雖然自己對這人是否會有記憶不抱什麼希望。
男子握著她的手,臉上笑意漸綻,仿佛是找到了一生珍寶,視線緊緊地盯著她,傻笑了半天,他才說道︰「計七筱。」
回答了!
三浦春愣了一下,沒想到這傻子居然還記得自己的名字,然後又帶著希望的問道,「這里是哪里,你知道麼?」
七筱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到底知不知道?」三浦春的語氣里有一絲厲稔,她本來就不是一個很有耐心的人。
計七筱看著她,一臉被嚇到的哀怨表情,眼神里浮現出萬般委屈的畏怯神色,「我告訴媳婦,你就會扔下我對不對?」
「我不是你媳婦……」三浦從來沒有遇到這種情況,遇上傻子並被傻子賴上這種事她想都沒有想過。這讓見黑手黨之中的黑暗也不變色的三浦,在十年以來頭一次手足無措起來。
那人松開抓著三浦春的手,抓下頭上的一根青草拿在手里晃了晃,歪著頭看著她,認真專注的讓被看的人萬般不自在,然後像是思考了大半天,最終才怯怯的開口,帶著詢問般的語氣,「……娘?」
三浦僵在了那里,嘴角有些抽搐,沖擊太大,她的腦子里一片空白。
那人見三浦春不搭理自己,立刻驚慌失措,眼中含淚的緊緊抓著她的衣角,差點要跪下來。
「娘你不要不要我!」
「……」
看著眼前表現的猶如小孩一般哭泣的男人,三浦春突然開不了口解釋來打破他的執著。
「春大人,真是萬分抱歉,之前不知道此人是您的兒子,剛剛多有冒犯,請您責罰!」搭在三浦肩膀上的小狗對待計七筱的態度立刻180°大轉變,跳到地面俯子向三浦春請罪。
三浦無奈的扶額,她該怎麼說這只妖怪呢?
「兒子?」雲雀挑了挑眉,雖然巾帶遮住了眼楮,但三浦春依然能夠看出他求解釋的意味盡在不言中。
他雖听不懂計七筱的話,卻能夠听懂斯爾特的話。
「這是個……傻子。」三浦春僵著笑容,扭頭對雲雀又說了一聲。
這句話的言下之意是不要指望傻子會說什麼正常的話,事實上,他沒做出喊她女乃女乃這樣驚天動地的事情,她就謝天謝地了。
計七筱听到了聲音,仰頭看到了站在三浦春身後的雲雀恭彌。
他眼楮突然亮了起來。
三浦春有不祥的預感。
「爹!」他立刻想要撲到雲雀恭彌的身上,被反應迅速的三浦春拉住了。
雲雀明顯感到那人這句話是對他說的,于是對三浦春說道,「他剛才說了什麼?」
三浦本以為雲雀听到這句話絕對要爆發大禍臨頭了,卻沒想他的反應居然是一副听不懂的語氣。
「雲雀先生听不懂這人說的話麼?」三浦松了口氣,然後疑惑的問到。
雲雀點了點頭。
「可是他說的明明就是日語啊。」她突然有種模不著頭腦的感覺,但在心底里還是產生莫名的竊喜,然而這種莫名奇妙的心情出現了一絲絲就被她強壓下去了,有點糟糕的感覺,似乎事情不像自己想的那樣了。
雲雀的聲音低了一分,再次重申道,「听不懂。」
三浦春的腦子里立刻就蹦出了相關的信息,仿佛是自己一開始就知道的一樣。
蓬萊的海客是听不懂十二國常世的語言的,只有仙才能沒有絲毫語言障礙的與蓬萊和常世的人進行溝通。
他看著雲雀,然後又看向計七筱,模著他的腦袋帶著哄騙語氣溫柔的開口,「七筱乖,告訴……我,這里是哪里,我不會扔下你的。」
無論怎麼樣,她都需要知道自己現在在哪里,這樣才能做出應對,必須早日到達蓬山解毒並且回到蓬萊才行,自己失蹤之後Dorothy和白蘭那兩個家伙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來。
男人緊緊地盯著三浦春,在確信對方不會說謊的時候,才露出一個安心的燦爛笑容,八顆牙齒明晃晃的。
「我也不知道。」
回答的干淨利落。
「……」她想揍人。
之後那個男人便一直跟著她。
她向雲雀說明了一下情況,但是這男人一點處境艱難不容挑剔的現實意識都沒有,堅持不要群聚的原則,不然就六親不認連三浦春也一起咬殺。
三浦看著計七筱一陣無奈。
七筱似乎看得出雲雀的反感,他望著她,一句話也不說,神色之中,滿是委屈無助。
三浦春偏偏就是吃軟不吃硬的性格,她無奈的嘆了口氣,囑咐雲雀站在原地等著,自己往草木茂盛的地方走去。
她似乎把十年來的無奈全都花在這一人身上了。
衣角又被扯住。
三浦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
那人的聲音微微哽咽,帶著驚惶,「你是不是又想把我一個人扔下?」
她只能原地撿了幾根看上去比較長柔韌性較好的葦草,互相打了個結,簡單的編成了一條長繩。
她把繩子的另一頭遞給那人,「我用這個牽著你。」
男人雨過天晴了,他吸了吸鼻涕,然後低下頭看著手里粗糙至極的細繩,有些不滿或是嫌棄的模了模。
然後他從三浦的手里搶過繩子,蹲下從草叢里又拔出了好幾根葦草,認真的編了起來。
他的手指很靈巧,編繩子的時候臉色很是柔和,眼神里涌動著讓三浦都沉醉的柔軟。
一根算不上漂亮但起碼比自己做的繩子看上去要結實許多的粗繩很快就在他手里誕生。
「娘你真笨,編繩子的方法還是你教我的呢,居然忘記了。」七筱皺皺微癢的鼻子,把繩子遞給了三浦春。
「……」她無語的接過繩子。
這娃是賴定了自己是他的娘了嗎?!
最後,計七筱一直跟在距離他們五米遠的後方,他和三浦春手里各拿著繩子的一頭。
這個男人的言行思維像稚子一樣,在好不容易平靜下來之後,突然想到雲雀的反應,居然又哭著說爹不喜歡自己之類的傻話。
好半天才被三浦春安慰下來。
她對此極度的慶幸——雲雀听不懂常世之人說的話。
荒郊野外的,三浦春不可能真的把這人扔下不管,所以想出了一個讓雲雀能接受又不讓計七筱遠離自己的視線並讓他妥協的辦法。
又走了一段時間,視覺極好的斯爾特突然出聲,因為他看到接近地平線的一片綠色了。
是森林。
三浦春莫名的興奮了起來。
走了那麼長時間,她總算可以見到不一樣的景色了!更何況森林是很好地保護傘,天空的敵人不會像在無處躲藏的平原上那麼輕易的發現他們。
她牽著雲雀的手拉著繩子步伐明顯加快。
天空突然有一塊小影子從三浦的眼間閃過,她抬頭尋找,看到的是藍的純粹的天空和絲絲縷縷的細雲。
幻覺麼?
因為之前被莫名奇妙的攻擊,三浦春對于天空出現的東西有了心理上的警惕,她邊走邊仰著頭看天空,雲層繾綣的如畫冊中描繪的一般。
應該是錯覺吧。
如果又是那些妖魔的話應該很輕易就發現他們並且下來阻擊他們的。
她剛把視線從天空掉轉到遠處,還未看清前面的景色,便有一陣颶風掛起,強烈的吹著睜不開眼楮。
空氣里沒有上次妖魔們出現時產生的壓迫感,三浦也就停了下來站在原地。
風很快就停了下來,三浦春用拿著繩子的那只手的手背揉了揉眼楮。
手背放下的時候,她呆呆的看著一雙碧綠色的眼楮。
她在那雙眼楮里,看到了自己紅寶石色澤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