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連綿的細雨。
水滴順著葉脈滑落地面的淺窪,濺起一串串漣漪。
意大利就是這樣的天氣,秋冬之際就很少能夠看見太陽,雲層厚疊繾綣壓抑下來,密不透風得仿若于世隔絕的屏障,整個西西里的清早透著不可言喻的沉重。
因為澤田的迫不及待,天還沒亮的時候她就從基地跑到了昨晚三浦他們投訴的旅館里,三浦春很早就被吵醒。
繞是再好脾氣的人,被人擾了清夢也會心生不滿,更何況是本來就對澤田心存怨恨的三浦了。
「澤田綱吉,你不想睡覺的話請不要擾他人的清夢可以麼?」三浦春皺著眉,冷冷的看著門前一臉焦急無辜的理所當然的男人,把話說完就直接甩上門,即使被吵醒了沒有了睡意也一直磨蹭到大中午才起床。
女人從來都是小心眼的。
在房間里洗漱好,再打開門的時候,原本只有一人的隊伍一下子變成了三人行。
有禮的向和自己笑哈哈打招呼的山本武以及一臉別扭的獄寺隼人問了聲好,三浦春打了個哈欠下樓準備吃些東西。
「小春,你打算什麼時候和我去救京子?」看著淡定的吃著午餐的三浦,一直像背後靈一樣跟著她的澤田綱吉感覺心底里有上萬只螞蟻爬過,磨在心間各種難受,明明那個家族所要求的人就在眼前,他卻不能立刻去救人。
做到食不言,一直到午餐接近結束,三浦春才慢悠悠的開口︰「澤田先生,不要著急。距離兩天的時間限制不是還早麼?最起碼要吃飽了才有力氣啊。」
她從容地切碎牛排,一盤子的暗紅刺目逼人,然後把盤子推給了身邊的Dorothy,拿起桌子上的果籃里的一個隻果 嚓咬了一口。
斜睨了焦躁的男人一眼,她不禁想到以前,從來都是自己貼上澤田綱吉,哪里會像現在這樣倒貼過來,趕都趕不走。
這要放在以前,自己絕對高興地不知所雲了。但一切都已經面目全非。
澤田綱吉無話可說,畢竟三浦春能夠不顧自己安慰用生命為賭注去拯救川京子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沒有人是不怕死的。
昨天夜里三浦春那句斷絕關系的話語到現在還回響在他的腦子里,那樣決絕和瀟灑,讓他有一瞬間的迷惘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錯了。
年少的時候他只是不想正面拒絕小春讓她傷心而已,從來沒有想過事情會變成這樣。
也許……只是不想看見她傷心的模樣。
因為他會心軟。
抬眸看了眼站在澤田身邊的另外兩個人,三浦春眼神示意了一下,出于禮貌的問道︰「兩位不吃午餐麼?」
獄寺隼人沒有說話而是扭頭不去看她,反看著窗外的雲卷雲舒,翠色的眸子里混沌一片,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啊哈哈,我剛才過來的時候就已經吃過了,謝謝你了小春。老爸做的壽司,味道很不錯哦。」山本武爽朗的撓著頭發朝三浦笑了笑,完美的露出八顆牙齒,語氣里帶著自豪︰「說起來,小春也很多年沒吃我家老爸的手藝了吧?改天帶你去免費吃一頓飽呀!」
男人爽朗模樣至今未變,下顎多添得一道傷疤更增加了男人的魅力。
這麼算起來,這一次見面也是三浦春與他相隔那麼多年的第一次見面。
咽下隻果向山本點了點頭,三浦春露出不似對著澤田一般的客套職業笑容的溫暖笑意,「那是我的榮幸,我會找個時間去叨擾伯父的。」
她從未將對澤田綱吉的怨恨移駕到他人的身上,獄寺隼人和山本武雖然一直跟在澤田身邊卻從來不會像他那樣放肆意的溫柔。
——他們只認準自己承認的人。
就連那個從一開始就把自己排除在外只是看戲的魔鬼殺手她也沒有什麼多余的感覺。因為傷了她的至始至終都只是澤田綱吉,是他的那份自以為可以包容天下的溫柔。
Reborn只是訓練澤田,讓他舍棄那一份天真罷了。不過就光從澤田銷毀了彭哥列指環上看來,這位家庭教師的教育並沒有多大的成功。
「哈哈,隨時歡迎啊。」山本武伸手想要像對待那些小他一輩的學弟學妹一樣的模模三浦的腦袋,卻被她偏頭過了過去。
「不好意思,山本君,我不太喜歡……別人模我的頭。」
「啊哈哈,沒有關系,長大的孩子都不喜歡被前輩當做小孩子對待了。」
收回右手沒有一點尷尬的模樣,男人很自然的爽朗的笑著解釋。
過了好一會,都是一片寂靜。
三浦春把隻果核扔進桌腳邊的垃圾簍里面,站起身來拍了拍衣服,挑眉看了眼露出喜色的澤田綱吉,「我想我們可以走了,澤田先生。」
因為塔比博諾家族的要求,跟著三浦春一起過去的只能有一個接應川京子的人,一旦在指定地點發現其他人的蹤跡,他們就不保證做出些什麼不可挽回的事情。
雲雀恭彌一個上午都沒有從自己的房間里出來,三浦春走出旅館的時候回頭看向高樓,麒麟的良好視線一下子就捕捉到了黑發男人倚靠在窗前一臉冷漠的樣子。
三浦春沒有比什麼口型說讓他放心之類的話,因為簽訂契約之後兩個人都心知肚明。
她突然露出笑容。
笑的很漂亮,仰著頭,眉眼都舒展開來,唇邊含著仿若春日里粼粼湖水般溫軟的笑意。
明媚的刺痛了澤田綱吉的眼楮。
他從未見過三浦春露出這種的笑容。那獨特的讓他有種糾心的感覺,一種悵然若失的失落纏繞在心底。
有什麼東西缺了一塊。
澤田綱吉開車,帶著三浦春根據指示上的地址來到了巴莫勒某處的一家廢棄倉庫。
一腳踏進倉庫的門口,三浦春就敏銳地察覺到了某處的動靜。
澤田綱吉對著空擋的倉庫喊了幾聲,過了好一會,從倉庫後門終于響起聲音,幾個人走了進來。
臉上和嘴上都扯著布條的川京子一下子讓澤田慌了神,「我把三浦春帶來了,現在你可以放了京子了吧?」
澤田對著抓著棕發女子的兩個白袍男人說道,三浦春這個名字一月兌口,就讓川京子格外激動,她使勁的搖著頭嗚咽著用力地試圖掙扎逃離那兩個男人的鉗制,白色的布條逐漸浸染上了水潤。
她沒有想到澤田居然真的為了她把自己的好友帶到這里和她做人質交換,這是她所不樂意看見的。
「桀桀桀……」孤身站在一邊的一個一身輕松帶著圓框眼鏡的禿頭男人看著三浦春爆發出了詭笑,鬼鬼祟祟的視線上下打量著她,就像是看一件死物。
「編號Z1004,歡迎回到塔比博諾。我早就說過,你是逃不出我的掌心的。」
男人篤定自戀的語調讓三浦春感到惡心。
「不要那樣稱呼我,讓我覺得惡心。」她冷冷的看著倉庫另一邊的幾個人,那一身白色裝束讓她渾身泛起了細小的雞皮疙瘩,「再次再見你們我也覺得惡心,我一點也沒有被歡迎的那種高興。」
「真是不夠直率。」男人的鏡片一陣反光,嘴角上揚裂開詭異弧度,聲音帶著病態的沙啞。
「九年前我們不是相處得很友好麼?」
「不好意思,我從來不覺得對我進行各種非人道實驗的渣滓會和我有什麼友好回憶。」
澤田綱吉目瞪口呆渾身冰冷的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