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爭雄之李元霸別傳 第四十六章 相邀對酒

作者 ︰ 弦戈

李元霸看見火龜和冰蛇跑了出來,冰蛇奔近湖邊,向湖中張皇,來回游竄,極度不安,似在尋覓主人。

邵正奇癱坐地上,默不一語,神情索然。他見仇家王通與自己對掌之後,身受重傷,欲踏竹而渡,卻不料一個失足落入水中,竟成鱷魚月復中餐,就此死去,自己卻毫無歡喜之意。

他年少之時,雖自負才學,言語不遜,可是王焱身為天下名流,心胸狹窄,口辯窮辭,竟然惱羞成怒,恃武功而出手傷人,令他成了一個殘廢的人,一個瘸子。他的性情開始變得孤僻、易怒和憤世嫉俗,不喜和人往來。當他完成三玄杖法創立後,內心卻似乎急盼仇人尋上門來,與自己對決生死。

可是決斗之後,仇家居然先自己而死,忽然之間,世間沒了對手,心中不禁茫然。

這些年來,為了躲開王家尋仇,他一直四處躲避,以求一生。似乎活著便為了躲過追殺,一旦沒了仇人,生存的意義也就沒了。想到這里,他不禁仰天大笑,笑著笑著,卻是老淚縱橫,忽然間號啕大哭。

李元霸見邵正奇決斗獲勝之後,居然毫無喜色,又忽笑忽哭,大惑不解,正想上前安慰幾句,只見牧道人抬手攔住了他,示意不要驚動邵正奇。

邵正奇旁若無人,又哭又笑,盡情渲泄了一通,忽覺胸口又痛了起來,一張口,咳出了幾口血。

李元霸忙將懷中的無痕散拿出,送到邵正奇面前,道︰「師傅,這是療傷奇藥,外敷內服皆可,你且試……」,不等他說完,邵正奇有氣無力,擺了擺手,說道︰

「元霸,你過來,師傅我有話要對你說。」語氣忽然變得異常柔和,眼中閃著淚光,這是李元霸自見到他來從未有過之事。

只听邵正奇又長嘆一聲,道︰「我和王通父子二三十年恩仇,今日也算了結了。王通已死,我也將不久人世……」

李元霸听了,忽然心里一酸,忙道︰「不,師傅,你不能......」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邵正奇又咳了幾聲,道︰「你卻不用勸我。師傅我、我心里明白。雖然,你千里迢迢尋見了我,拜我為師,成了我三玄宗的開山弟子,我卻沒幾個時辰來教你。嘿嘿,你我師徒緣份如此,且不說也罷。至于日後你能否將我玄竹杖法發揚光大,我也管不了那許多,皆由你的造化罷了。過得兩個時辰,我、我便要去了……」說到這里,又咳出了一口血,氣喘吁吁。

他捂著胸口,望著李元霸,眼神開始游離不定,似乎說話都很艱難,道︰「只是,我還有一件心事未了……」

邵正奇當年為了報仇,重創王通之父王焱,致他重傷之余,激憤而死,他卻毫無悔意,問心無愧。除了老天爺和他自己,卻沒人知道他十七年前做過的一件事。為這件事他一直深感愧疚。

牧道人走到他身後,伸手貼在他背上,源源不斷將內氣注入他體內。邵正奇這才緩過氣來,苦笑道︰「哈哈,牧老道,邵某修習不精,今日在你面前丟人現眼了……」

牧道人淡淡一笑,道︰「你還有甚麼話,便請說罷。」

其時,邵正奇臉色慘淡,映著夕陽殘照,對牧道人和李元霸講起自己在十七年前逃亡到長江邊上宣城郡的一件往事。

卻說當年邵正奇被王焱打成瘸子之後投訴無門,四出尋師,經十年而學成武功,假扮一個求學書生,登門拜訪王焱,趁他不意,突施殺手,將他重創而死。王家世代士族,家勢盛大,王焱被傷致死後,當地官府畫形布告通緝天下,王家同時重金聘請江湖殺手,四處抓捕邵正奇。雖然他逃得很遠,深居簡出,卻幾次險些被人舉報抓去,幸而他命不該絕,都逃月兌出來了。頭三年的逃亡生涯,便如驚弓之鳥,草木皆兵,惶惶不可終日。後來他輾轉躲避到江南一帶,不惜毀掉面容,裝成一個道士,一路靠化緣為生。

一日,他來到了一個名叫鵲頭鎮的江南水鄉。正是三月梅雨時節,天下大雨,他行走路上,衣袍全被淋濕。他己兩天一夜顆粒不進,在鎮上他連找了幾戶人家都不肯接納布施。

他垂頭喪氣,在泥濘雨中匆匆趕路,誰知正走著,忽然听見背後有人喊道︰

「喂!那位瘸腿師傅,大雨天,你也不找個地方兒避避,亂跑什麼呢?哈哈」

邵正奇回過頭,卻見一個青年漢子坐在自家閣樓上,指著自己調笑。他不理睬他,繼續走路。誰知後面又喊道︰

「喂,喂,叫你呢?瘸子老道士,快歇歇腳罷,不如先到我家里避避雨。」

邵正奇忽听這話,倒大出意外,不由得放慢步履。心道︰「這漢子是不是在拿我取樂呢,居然邀一個過路人進家去避雨。」

眼見大雨滂沱,有人相邀挽留,正是求之不得。當即停下腳步,回身往回跑了幾步,跨進那青年漢子的家門。

那青年漢子從樓閣窗口伸出頭來,手拿一杯酒,笑道︰「下雨日,留客天。我說腿腳不大靈便的道爺,何必走得急,你若不嫌,便上來和我喝幾杯,驅驅春寒之氣。」

邵正奇听他左一聲瘸子,右一聲瘸子,心下早已生氣。可是見他發言相邀自己上樓喝酒,又覺得這個漢子並無惡意,不過語言直魯而已。自己風塵僕僕,一身邋遢,和他素昧平生,他居然肯請我喝酒,當下也不禁遲疑。只是肚里也餓極了,心想先上樓再說。

樓梯便在門邊,他上了閣樓,只見這個青年漢子翹著二郎腿自酌自飲,顯得悠閑自在,已有幾分酒意。邵正奇向他一抱拳,道︰「貧道請了。」也不客氣,在桌邊坐下。

那漢子笑嘻嘻的,往樓下喊道︰「萱兒她娘,快拿杯碗上來,家里來客了。」

只听樓下內房中一個女子應了一聲。過得一會,只見一個年輕的美貌女子,雙手捧著碗筷杯子走上樓來。

她見是一個老道士,款款走過來,將碗筷杯子放在桌上,拿起酒壺倒滿一杯酒,向邵正奇道了個萬福,笑道︰「道爺,你請慢用。」

又轉頭望一眼那個漢子,溫和道︰「萱兒她爹,你可少喝點兒罷,別又醉了多話。」

「萱兒她娘,沒事兒,今日是萱兒滿百日,我高興著呢,總算家里來了個客人,還是個修行的老道士,哈哈。」那個漢子仍是笑嘻嘻的道。

「唉,你總是管不住自己,既然這位道爺來了,你再喝兩杯就罷了,我可看萱兒去了。」說罷便下樓去了。

那青年漢子興致正高,向妻子擺了擺手,道︰「娘子,就听你的,你去罷,我再喝兩杯就罷了。」

轉過頭來打量邵正奇,笑道︰「道爺,失敬了。今日我顏老四高興呢,見你不管下雨的趕路,便冒昧邀你來跟我喝幾杯,順便也避避雨兒。你可不是有什麼急事兒罷?」雙手將一杯酒遞過來。

邵正奇正感饑寒交迫,見桌上有酒菜,主人如此好客,當下也不推辭,拿起酒就往嘴里倒。

顏老四生性好客,趁著酒興邀邵正奇進家喝酒,也沒去想邵正奇是什麼來路。見邵正奇也很直截了當,倒合了自己的脾氣,當下兩個便喝開了。

見邵正奇渾身濕透,笑道︰「道爺不必拘禮,衣袍濕了,也不妨月兌了晾去,你若不嫌,我家中還有幾件舊衣……」

邵正奇拱手道︰「不必。多謝了,老道我有幾杯下肚,身子即能發熱,不礙事的。」說著,自己又倒滿一杯酒,道聲︰「請!」不等顏老四拿起酒杯,他先舉杯干了。一時間,果然渾身散出騰騰熱氣。

顏老四見邵正奇氣宇不凡,頗有落拓江湖的俠士之風,也拿起一杯酒,喜道︰「道爺夠爽氣!在下姓顏,排行老四,平時鄰里都呼我作顏四郎。平生最喜結交朋友,今日相逢,也算有緣了。這一杯,我敬你。」說完,自飲一杯。

邵正奇這才抱拳,露出一絲笑容,道︰「不客氣!」舉筷大口吃菜,又連喝了幾杯。

顏老四見了,哈哈大笑,道︰「人生何處不相逢。道爺今日路過我家,也是老天有意留客。今日卻也巧了,正逢我女兒剛過百日之喜。哈哈,常言道喜酒須對飲,彈琴為知音。道爺不嫌鄙舍簡陋,進來陪我顏老四喝上幾杯酒,也是我的面子。」

頓了頓,望著窗外的雨,嘆道︰「唉,說來這老天也真不開眼,一連幾天下雨,害我不能上山砍柴換些米錢,隔壁家王二麻子又來催我交利錢,我不過上個月跟他借了幾個酒錢,誰知他就……」原來顏老四是個樵夫,專靠砍柴販賣為生。

說到這里,大聲道︰「罷了,卻不說這事也罷。」那眼斜睨邵正奇,隨口問道︰「道爺,我、我看你卻不像本地人,卻從哪里過來?」

「老道卻從中州那邊過來。」邵正奇見問,心中犯疑,但也如實相告。

顏老四已然醉眼朦朧,笑道︰「中州……卻不是前兩天官府到處畫形布告,在通緝一個中州逃出的人犯,嘿嘿,听說還是個瘸子……」

邵正奇默不作聲。

顏老四見他不答,忽然想起什麼,低下頭去,盯住他的腳看,忽道︰「嘿嘿,莫非那人犯便、便是你?」手指邵正奇的腿,一時張口結舌。

邵正奇不動聲色,答道︰「正是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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