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霸抬頭一看,只見一個青面老者如鷹撲食而來,正是「九爪青龍」凌九霄。他左手抓來,不等招式用老,右掌已然揮出,掌風凌厲之極,擊向王蟬兒。
王蟬兒被一股掌力所籠罩,動彈不得,雖知身處危險之境,卻無力躲閃,一時驚恐失聲。李元霸見凌九霄來勢甚猛,眼看王蟬兒將被一掌擊中,伸出雙臂,一把抱過她,身子擋在她前面。凌九霄擊來一掌,便打在他右肩之上。他跟牧道人習過蜀山「縮骨之法」,能夠應力縮骨,臨敵之際,可化解對來之力。
只是他縮骨之力尚淺,凌九霄一掌過來,雖只用了七成功力,他替王蟬兒受了這一掌,已大感吃力,心口如炸開一般,渾身震動,也借了凌九霄掌力,抱著王蟬兒順勢往地上一撲,連翻幾個滾,才狼狽站起。兩個僥幸逃月兌這致命一擊,相顧駭然。
凌九霄想不到李元霸反應如此迅速,他兩個交過手,彼此知道底細,知李元霸乃名師之徒,身負武功奇學,自己偷襲居然沒有得手,暗自吃驚。他畢竟一代宗師,一擊不中,何況又是偷襲,便即停手。突然哈哈大笑,將掌收回,退開幾步,負手而立,道︰「好小子,躲得好!」
李元霸忍著劇痛,將王蟬兒扶起,站直身子,嘴角已流出一道血跡。他見情勢危急,右手緊握玄竹杖,左手將鞋子里的「去塵劍」撥出,以防凌九霄再攻。其時,已過未牌時分,日光斜照,去塵劍寒光閃閃。
凌九霄一見之下,不禁暗吃一驚,月兌口贊道︰「好劍!」
王蟬兒見李元霸危急之下,竟代自己受了一掌,心中感動又復關切,驚呼一聲,抱住他道︰「元霸,你嘴里流血了,你、你沒事吧?」
李元霸搖搖頭,臉色卻陡變蒼白。王蟬兒伸手將他嘴邊血跡抹去,回頭對凌九霄怒道︰「喂,你這青面老怪,你枉稱一代宗師,卑鄙無恥,居然偷襲後輩,此事若傳到江湖上去,你顏面何存?」
凌九霄哼的一聲,冷笑道︰「鬼丫頭,你再多嘴利舌,小心我敲掉你的牙齒,再擰斷你的舌頭。」
王蟬兒見凌九霄面色鐵青,知他號稱中原四煞之首,言出必行,不似恐嚇,生惹他生氣了真的動手,這才住了口,對他怒目而視。
李元霸朗聲道︰「凌老前輩,我們和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何必如此相逼?你若仗你掌力,以大欺小,我們也只有一拼而已。」
凌九霄听了,道︰「好小子!夠硬氣。不過,老夫我何必跟李少俠結上梁子?適才出手,不過想教訓一下這個鬼丫頭!她刺瞎我兄弟的眼楮,這筆帳豈能不算?鬼丫頭,算你走運,老夫這一掌雖屬偷襲,可是也幫你試出了你情哥哥對你的情義,你當謝我才是。哈哈。」
原來凌九霄追不過虯髯刺客,自量也打不過黑木劍客,因此半道停下,不再追蹤,反回頭再找李王二人,或能有什麼線索可尋。他見王蟬兒主動將秘笈拿出,不禁狐疑。心想,雖然江湖上秘笈傳說日久,絕非空穴來風,可是誰也沒見過秘笈究竟是怎樣的,但王通狡詐,江湖早有傳聞。既是秘笈,他豈會輕易讓女兒隨身攜帶?其中定有古怪。當日凌九霄見李元霸放出一條小小之蛇竟將姚仁甫雙眼刺瞎,便知此物非尋常小蛇,更有一只小白龜,居然將小蛇搶救而去,也靈異非常,總感其中有什麼古怪,可一時也想不出個究竟,便多了一個心眼。他追虯髯刺客半道轉回,見李王二人在一起,儼然一對小情侶,便隱身在側,偷听他們說話多時,到後來見王蟬兒又拿出一本偽秘笈,才恍然大悟。
他見王蟬兒竟如乃父一般狡詐,曾縱蛇刺瞎老四姚仁甫的眼楮,一時惱怒之下,驟然對王蟬兒下手。可是一擊不中,見李元霸手持利劍,勢要決斗,轉念一想︰「真本玄武秘笈還要著落在李王二人身上,眼下情況未明,不可相逼太甚,不如先放過他兩個,暗自跟蹤觀察,伺機而動,說不定能奪得秘笈到手。」如此計定,哈哈一笑,嘆道︰「姓李的小子,你果然有點身手,不愧名家之徒,居然躲得了老夫這一招。也罷,看在牧老道和王通面上,老夫今日也不來為難你們兩個小女圭女圭,改日再來和你們算帳。你們好好玩兒罷,我去也。」說著,身形微晃,倒縱開去,轉眼不見了身影。
李元霸想不到凌九霄一擊不中,居然未再動手,自己身受重傷,強忍劇痛,眼看他走得遠了,哇的一口,才將一口黑血吐出。眼前一黑,歪身倒下,耳中隱听得王蟬兒驚叫之聲,轉眼人事不省。
過得良久,他悠悠醒來,只覺自己躺在一處,王蟬兒挨坐在身旁,一雙大眼楮望著他,流露關切之意。
王蟬兒見李元霸醒來,拍手喜道︰「哎呦,你、你終于醒轉了。阿彌陀佛,老天開眼,真嚇死我了。」她語無倫次,顯是歡喜之極。
李元霸微側過身,張口道︰「小師妹,我這是在哪里?」不知身在何處,只覺身子之下不住搖晃。
王蟬兒嘻嘻一笑,道︰「劉大哥不是邀你去開封麼,你又要趕往洛陽送信,因此我雇一架牛車代步,我們已走一天一夜了,你也昏睡一天一夜了呢。」
李元霸才知自己躺在牛車之上,胸口和背部隱隱作痛。王蟬兒見他醒轉後神志清楚,料無大礙,喜極而泣,湊過身子,臉挨他額上,哭道︰「元霸,你為了救我,被那青面老怪打了一掌,吐血昏倒,我替你懸了一夜的心,我都想好啦,你要、要是死了,我、我也不想活了。所幸老天開眼,你現下終于醒來,我心里實是歡喜得緊。」
李元霸見她言出于衷,不禁感動,笑道︰「小師妹,你、你肚里都有我的兒子啦,我怎能說死就死呢?」
王蟬兒一听此話,羞得滿臉通紅,低下眼簾,嗔道︰「你、你知道就好。從今往後,你可不能撇下我、我們不管。」
李元霸忍不住哈哈大笑,才笑得幾下,觸動肩背傷痛,不禁疼哼出聲。
王蟬兒見他笑自己,更羞了,道︰「你還要笑!臭小子,你還要笑人家!」伸他。
李元霸躲不開,身上挨王蟬兒輕輕打了幾下,又痛哼一聲,王蟬兒才住了手,咬唇道︰「人家不過輕輕打你一下,你便假裝叫得這樣大聲了,是不是背上痛得厲害?」
李元霸點點頭,王蟬兒嘆道︰「可惜我出來得急,沒將爹爹配制的‘鎮痛靈’出來,不過幸虧你身上也有療傷奇藥,我拿來喂你吃了,你才安穩睡去。」
李元霸奇道︰「你怎知我身上有藥?」
王蟬兒輕哼一聲,道︰「我從小見爹爹配制各種藥丸,平時只要聞得一下,便知甚麼藥性了。想不到你帶的藥還是蜀山秘傳千年的療傷奇藥呢……」說到這里,突然將一物扔向李元霸,撇嘴道︰「哼,這什麼繡囊兒你倒收得緊,竟藏在夾層里,也不知是你哄了哪個傻女孩子送你的。」
李元霸拿起一看,原來是褒姒送給自己的小繡囊,他一直藏在夾層里,誰知這一回竟讓王蟬兒找出來了。嘿嘿一笑,道︰「這個麼,自然是個十分溫柔美麗的女孩子送我的。」
王蟬兒听了,坐起身,對李元霸正色道︰「我知你總嫌我、我不夠溫柔,可是不管你以前認得什麼溫柔美麗女孩,從今往後,你須得和她斷絕關系,這一生一世,只許你對我一個好。」
李元霸听了,見她言辭鄭重,忍不住又哈哈一笑。王蟬兒舉來,手到半途停下了,一摔手,氣道︰「臭小子,若不是見你救我受傷,我、我恨不得現下就將你一掌打死,省得你成天氣我。」
李元霸不去理她,自己緩緩坐起,掀開車簾,見一個年約六十幾歲的老車夫坐在車前頭,揮鞭駕車,一頭黃牛緩緩拉車而行。笑道︰「小師妹,你怎麼雇了牛車,這樣慢吞吞的,幾時才到得開封?」
王蟬兒道︰「你又懂什麼呀,若不是牛車,你受了傷躺在車上,身子豈不被震痛?我就要牛車慢慢的走,像搖籃一般,這樣你才好深睡療傷呢。」
李元霸听她這樣說,不禁笑道︰「不錯,想得果然周全。可是,小師妹,你幾時又變得如此溫柔細心起來了,哈哈。」
王蟬兒低下頭,幽幽道︰「我生來本來就溫柔得緊,只不過你有眼不識罷了。哼,我要溫柔起來,只怕你受不了呢。」雙眸一瞥,秋波涌動,李元霸看了,不禁心神一蕩,心道︰「老天,小師妹的眼神好勾人呢。她實是個大美人兒,自己能與她情緣若此,也算是平生艷遇了。」望著她不禁發呆。
王蟬兒被他看得羞了,正要轉過身去,只听車外一陣馬蹄聲,從車後匆匆而過。兩個不禁一驚,不約而同,掀起車簾一角,往外一張。只見有七八個男子,形容彪悍,皆手執兵器,從後面縱馬而來。隱隱听到他們說話,卻是北方口音。
只听一人嘆道︰「大哥,這次咱兄弟幾個大老遠的趕去開封,每天都這樣急匆匆的,人累馬乏,卻為哪般?」
「六弟,你卻不知,那太原公子可是當今豪杰,他對咱們這樣小小幫派尚如此禮遇,何況對那些江湖大幫大派呢?自古身居顯貴,又禮賢下士者,均非等閑之輩也。當今亂世,天將更替,咱兄弟幾個出道混了幾年,能與這樣的人物結交,實是三生有幸啦。」答話的卻是一個渾厚低沉的中年男聲。
「大哥,那甚麼太原公子也不過二十出頭,他有什麼能耐,竟發令天下,邀各路豪杰匯聚開封。咱們山東鐵頭幫在江湖上也算是響當當的角色,豈輕易听他驅遣?」說話的另是一個清亮的男聲。
「哈哈,七弟,咱們鐵頭幫在山東一帶,固然名頭響亮,可是若拿來與江湖其他大派名家相比,卻差的遠咧。你不知天下到處藏龍臥虎,英雄輩出,你若不信,等到了開封,赴了青雲會,見了其他江湖道上朋友,你就信了。」
李王二人才听了幾句話,窗外馬蹄聲漸小,話也听不清楚,那一群人已遠遠的去了。
李元霸心想︰「听劉大哥說,如今二哥已是什麼中原赤血令的少令主,如今天下騷動,莫非他也學黃龍教,暗中結交天下豪杰,以待時變。恩師也說過父兄有志圖王,正在謀劃,莫非開封之會,便是為此?」
牛車上本來不大,王蟬兒一直挨他坐著,見她皺眉沉思,問道︰「你在想甚麼?」
李元霸轉臉望著她,笑道︰「我在想呢,等到你肚里的兒子生下來後,我該給他起個什麼名字才好?」
王蟬兒知他故意逗自己,臉上一紅,舉了他一下,啐道︰「誰又信你,哼,你才不會想這事兒呢,你多半在想你的什麼溫柔美麗女孩......」挨近了他,在耳邊問道︰「你快實話告訴我,你身上藏的那香囊兒是誰送的?」
李元霸想不到她突然會問這個,不禁一愣,沉吟道︰「說了你不信,她的名字叫褒姒。」
王蟬兒訝道︰「甚麼?她的名字叫做褒姒,這不是那個害得周朝亡國的禍水紅顏麼?嘻嘻,你可跟她有什麼干系?」
李元霸笑道︰「我跟周朝那個褒姒是沒什麼干系,可是難道就不能認得她的後人麼。此褒姒非彼褒姒,此褒姒簡直便是當年褒姒再生,生的嬌美無比。哈哈,不過此褒姒卻不像彼褒姒那樣冷面不笑,她非但喜歡笑,又溫柔,又......」
他說得興起,什麼此褒姒彼褒姒的說個不停,還未說完,臉上又挨了一巴掌,只見王蟬兒怒道︰「臭小子,你自己臭美也罷了,只不許你當我的面夸別的女孩子溫柔......」
李元霸被她打了一巴掌,心中微惱,氣道︰「喂,小師妹,你怎的如此蠻不講理,動不動就打人,我偏說褒姒溫柔可人、善解人意……」
王蟬兒氣得渾身發抖,怒道︰「臭小子,你存心氣我,你還要說!」舉起他。李元霸惱她太過蠻橫,豈能坐以待掌,伸來之手。王蟬兒想掙月兌開去,卻不能夠,兩個便在車中扭打起來。李元霸畢竟男子,將身子一轉,竟將王蟬兒壓在下面,雙手壓住她的手腕,將她制住不動,在她耳邊輕聲笑道︰「小師妹,你可別鬧了。你肚里已有我兒子了,你動來動去,小心弄壞了他......」
誰知王蟬兒听了,果然不敢動彈,李元霸見她上當,忍不住哈哈大笑。王蟬兒才醒悟過來,羞紅了臉,奮力掙扎起身。李元霸身上有傷,一時抵不過她,竟被她一個翻身,居然反騎在身上,兩個滾來滾去,不可開交。牛車本來狹小,他兩個在車中折騰,車身便不住的左右晃動。
正在這時,車外又傳來一陣馬蹄聲及嘈雜聲,更比先前急促熱鬧,只是聲音卻從前頭傳來。李王二人听了,一時停下嬉鬧,屏息而听。王蟬兒掀開車簾往外看,只見一大隊人馬,浩浩蕩蕩過來,卻是十幾個官兵騎著高頭大馬,押著一群壯丁走過,壯丁足有五六十人之多。
老車夫忙將牛車往道上旁邊避開靠停,要等大隊官兵過去。只見一個軍官模樣的人騎馬過來,似要上前盤問。李元霸早看見,對王蟬兒悄聲道︰「別動,那軍官兒過來了。」順手將車上一條墊布拉過,孟頭蓋腦的將王蟬兒蓋起,不讓她白色裙子露出,又將她抱在懷里,自己撥亂發巾,才安頓好,只見前頭車簾已被掀起,那個官軍用馬鞭撩起車簾往里張望,一邊問道︰
「喂,老頭兒,這車里坐的甚麼人,可別是什麼逃役的人丁?」
老車夫賠笑道︰「報告長官,不是逃逸人丁,車里坐的是個病人,生了麻風重癥,眼看就要死了,這不正要趕回娘家嗎,娘家里都掘好坑兒等著人埋呢。」
那官軍一听此話,忙將窗簾放下,以手捂住口,大聲斥罵道︰「你這老不死的,怎不早點告訴大爺,真他娘的晦氣!快讓一邊去,別擋了軍爺的道兒。」說著轉身縱馬去了。
那車中王蟬兒被李元霸捂著頭,摟在懷里,早笑得喘不過氣來,拼命將墊布扯開,道︰「臭小子,快松了手,你想悶死我呀。」
李元霸這才松開了手,看官兵走遠,才忍不住笑了,對老車夫道︰「車夫大爺,多虧你會說話,哄得那些官軍去了。多謝你了。」
那老車夫回過頭來,陪笑道︰「相公,如今那些官軍老爺不但到處抓丁去遼東服苦役,見著良家婦女有長得年輕周正的,也不放過。我見你的小娘子可是十足的美人兒,若是讓那些官軍瞧見了,你可就糟了。因此才臨時編了個謊話,說小娘子得了什麼麻風重癥,唬走了官軍,卻得罪了小娘子,還求相公和小娘子不要見怪才好。」
王蟬兒听老車夫把自己左一聲小娘子,右一聲小娘子的亂叫,又夸自己是美人兒,心中哪里會怪他,反倒歡喜,也笑道︰「大爺,我們謝你還來不及呢,怎會怪你。」
老車夫听了,哈哈一笑,拈須道︰「相公和小娘子若不怪罪老朽就好了。」
李元霸笑道︰「我們不怪你,只是你須趕牛走快些兒,務必要在午時趕到開封城。」老車夫依言加快揮鞭,駕車而行。
王蟬兒听見老車夫夸贊自己,心中歡喜,吃吃一笑,悄聲對李元霸道︰「你看,連人家老車夫也知本姑娘長得美,哼,就你生在福中不知福,有一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兒陪伴身邊,你還去想別的女孩,你該知足呀你。」
李元霸笑道︰「是,你是個美人兒不錯,可是你身上哪些銀針兒卻讓人怕得緊呢。」
王蟬兒輕哼一聲,道︰「嘻嘻,你知道就好,你若惹得本姑娘生氣了,定叫你嘗嘗天女散花針的滋味。」說著咧嘴一笑。
李元霸想起她飛針刺瞎九個蒙面客的眼楮,不禁打了個哆嗦,嘆道︰「倒是。天女散花針厲害之極,」望著王蟬兒,心想︰「自己若是娶了這樣的女孩為妻,一生就被她管住了,哪里還得逍遙自在,任性妄為。」
王蟬兒見他神情古怪,又挨近來,昵聲道︰「嘻嘻,不過,你也放心好了,你若乖乖的,不惹我生氣,我怎會舍得用針刺你?這些毒針專門用來刺那些負心薄幸的壞蛋的。」右手一揮,作出射針模樣。
王蟬兒見他面露懼色,不禁得意,咯咯而笑,將嘴一張,露出一口細碎白牙來,道︰「還有呀,我這滿口白齒利牙,也不會閑著,即使沒了毒針,誰若招惹我,我也能先在他身上咬出百口千口來,.......」
李元霸見王蟬兒手舞足蹈,存心恐嚇自己,又見她波光流轉,嬌媚無倫,心中大動,一把將她抱過來,貼在她耳邊道︰「小師妹,趁你現下沒有生氣,我先將你咬上百口千口罷。」
王蟬兒想不到他突然來抱自己,還要咬自己,頓時手足無措,渾身發軟,兩腮發燒,嬌聲嚷道︰「不、不要......」慌忙閉上眼楮,將臉扭去一邊。
李元霸將王蟬兒摟在懷里,正要親她嘴唇,忽听一陣吆喝之聲響起,又听嘎吱一聲,牛車停了下來。
李元霸這才放開王蟬兒,伸手掀開簾子,只見車外人聲鼎沸,車水馬龍,人來人往,竟是到了開封城東門下。
兩個下了車,付了雇金,又多給了五兩銀子。老車夫喜出望外,不住連聲道謝,歡喜而去。
進了城,直往開封城西青雲坊尋去。走了半個時辰,轉了幾條大街,才找到一條僻靜街口,但見行人稀少。
他兩個徑往街口走去,只見從街道兩旁突然上來兩個青衣漢子,攔住去路。一個面色赤紅的漢子微微一笑,問道︰
「請問二位,要往哪里去?」
李元霸見他們裝束不似尋常之人,便淡淡的道︰「不去哪里,不過要尋一位親戚。」
「呃,敢問公子要尋的親戚姓甚麼?」
「姓劉。」
兩個漢子听了,一時面露喜色,另一個臉色黝黑的漢子忙問道︰
「莫非是三郎到了?」
李元霸見他說出此話,料定是劉文靜手下,拱手道︰「在下姓李,敢問二位高姓?」
黑臉漢子躬身作禮,輕道︰「小人姓方,這位姓趙,都在劉左使座下,劉左使吩咐小人在此等候多時了。」趙姓漢子也一邊陪笑作禮。
王蟬兒在旁早不耐煩了,月兌口道︰「那麼你們還磨磨蹭蹭甚麼,快帶我們去見劉大哥。」
兩個漢子忙答應了,躬身在前引路。又往街里來回穿梭,轉了五六個拐角,才來到一座大院門前。
李元霸抬頭一看,只見大院赫然而立,竟佔了半條街,大門上書「青雲書院」四個紫金大字。院牆高聳,足有兩丈來高。四周竟無人走動。
方姓漢子上前叩門,不一會,里面有人問道︰「叩門何事?」
「遠親來訪。」
「遠親姓甚?」
「卻是本家。」
只听咯吱一聲響,大門頓時開了,兩個家僮迎了出來。李王二人隨兩個漢子進了大院。
但見院內寬敞無比,先有一座假山,回廊分設,隨家僮右折而進。越往里走,愈見曲徑通幽。轉過幾道小門,來到一處小庭院前,院門半掩。
推開院門走進去,方姓漢子對迎出來的一個紫衫少年道︰「曲哥兒,快去稟告劉左使,便說三郎到了。」
紫衫少年應聲而去。不一會,只見劉文靜從院中興沖沖走出,一見李元霸,不等李元霸作禮,已上前挽住他手,笑道︰「哈哈,我正念叨呢,三弟果然便到了。」
李元霸拱手道︰「劉大哥既已吩咐,小弟豈能不來叩拜。」
劉文靜見他面色蒼白,驚問何故,王蟬兒簡略說了,劉文靜切齒道︰「這九爪老怪,居然下此毒手,改日撞著劉某,須要他好看。」
將李元霸和王蟬兒引進一間廂房,分賓主坐下。劉文靜要李元霸主座,李元霸堅持不肯就座。劉文靜只好由他,一起坐下後,對李元霸笑道︰「三弟,你遠來便算客罷。你二哥早到,只是正與朋友商量些事兒,你們先搽搽臉,喝幾口茶後,用過午膳再兄弟相敘。」有僕人遞上熱巾,又送上熱茶。
一時,又有丫鬟捧上飯菜和酒來。劉文靜笑道︰「三弟,王姑娘,你們一路舟車勞頓,先用過午膳,歇息一會,我去稟告少令主再來。」
李元霸拱手道︰「一切听劉大哥安排。」劉文靜點頭,轉身去了。
待劉文靜走開,李元霸和王蟬兒真餓了,也不客氣,動手用餐。王蟬兒隨便吃了幾口飯菜,便放下筷子。左右看房間擺設,但見裝飾華麗,富麗堂皇,儼然豪門巨宅。此處雖然以書院示外,里面卻別有洞天,暗自稱奇。
李元霸身上有傷,卻不喝酒。兩個用過午膳後,便在廂房內休息等候。李元霸斜躺在床,王蟬兒坐在一側等候。
過了半個多時辰,仍不見劉文靜返回,王蟬兒不免有氣,心道︰「這是甚麼樣人物,如此難見?」對李元霸道︰「元霸,你不用等了罷,先睡一會再說。」
李元霸正要作答,只听門外一陣爽朗笑聲,連聲喊道︰「三弟在哪,快讓我看看。」
李元霸忙站起身來,迎出門去。王蟬兒卻懶得起身,坐在原地不動。不一會,只見李元霸和一個男子相攜進房來。王蟬兒一抬頭,眼前一亮,但見那位男子卻是個翩翩公子,年約二十出頭,身材雖不高大,卻洋洋灑灑,氣宇軒昂。王蟬兒心中大奇︰「世間竟有如此英氣逼人的男子,令人一見之下,不覺傾慕。」
那位青年公子也看見了王蟬兒,微吃一驚,回頭對劉文靜朗朗笑道︰
「哈哈,劉兄,你這里居然金屋藏嬌也。」
劉文靜跟在他身後,附耳對青年公子說了幾句,青年公子哦的一聲,笑對王蟬兒略一抬手道︰「原來是弟妹,失禮了。」
劉文靜笑道︰「王姑娘,這是李公子,是元霸兄弟的二哥。」原來這位青年公子便是江湖上人稱「太原公子」的李世民,後來李氏取代楊家,滅隋立唐,李世民接替父親李淵,成為唐朝第二代皇帝,史稱唐太宗。
王蟬兒驀聞劉文靜介紹,原來青年公子竟是李元霸的親兄弟,大感吃驚,臉上一紅,起身作禮道︰「二哥好!」
不等王蟬兒作禮,李世民已和李元霸在床邊坐下,他嘆道︰「三弟,你離家修行這許多年,你怎麼也不回家看看,我們兄弟幾個都極惦記你的。」
李元霸也嘆道︰「多謝二哥牽掛,小弟既已出家修行,一則身不由己,二則也怕兄弟相見短聚,徒生傷感,因此不如不見的好。」
李世民見李元霸說得豁達,不由得點頭稱是。忽見他面色蒼白,關切問道︰「三弟,听劉兄說你挨了凌九霄那廝一掌,卻傷在哪里?」
李元霸笑道︰「二哥不用擔心,只受了些輕傷,現下好多了。」
李世民道︰「三弟放心,為兄的日後一定替你報仇,將那九爪老怪的手指全剁下來!」說來語氣堅定之極,令人確信無疑,仿佛凌九霄不日便被削去手掌。
李元霸微微一笑,道︰「這姓凌的也未相逼過甚,都怪小弟學武不精,讓人家打傷了也是活該。」
李世民道︰「哈哈,不愧我李家子弟!也罷,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日後你武功大進,自去找他報仇雪恥好了。三弟,可惜大哥和四弟在河東有事,不然也請他們過來相見,我們兄弟幾個聚聚,豈不快哉!」
李元霸站起身來,半跪,對李世民一拜,道︰「三弟拜謝二哥,請恕多年不來相見之過!」
李世民將他拉起,哈哈大笑,道︰「三弟不必多禮,想不到幾年不見,你竟也出落成人了。」
回頭一看,手指王蟬兒,笑道︰「哈哈,眼力不賴哦,還不介紹這位如花一樣的弟妹與哥哥相認?」
李元霸轉頭對王蟬兒道︰「小師妹,這是我二哥。」
王蟬兒又過去,向李世民道了個萬福,道︰「二哥,小妹王蟬兒有禮了。」走到李元霸身邊坐下。
李世民頷首笑道︰「很好!王姑娘,你和我三弟真個是金童玉女。三弟受了傷,多謝你照顧了。」
王蟬兒低眉道︰「元霸只因救我才受的傷,我照顧他也是應當,二哥不必見外。」
李世民點頭道︰「自當如此。好了,三弟受了傷,正要靜養幾日方好。這里清靜得很,正好養傷。三弟,今日乃是哥哥我約幾路英雄聚會,機會難得。晚間設宴講武,大家痛快喝上幾杯,到時你也結交結交,日後行走江湖,也多幾個朋友開路讓道兒,哈哈。」
又道︰「那邊剛從山東過來的鐵頭幫幾位朋友已久等了,我須先去招呼他們,咱兄弟改日再詳敘罷。」說完,一擺手,站起身來。
李元霸和王蟬兒要送出門去,李世民卻攔住了,轉身即去,竟不暇多禮。
劉文靜隨李世民走出房門,回頭對李元霸笑道︰「三弟,你和王姑娘先歇息歇息,開宴時有人來請。」
李元霸拱手道︰「劉大哥請自便。」王蟬兒也作禮告別。
劉文靜點點頭,微微一笑,順手將門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