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爌不懂兵,也不知兵,听魏這麼一說,頓時有些害怕,他實在是對遼兵沒什麼信心,打萬歷四十八年到現在,這遼東每次打仗都是輸,雖說孫承宗去了後,局勢有所改觀,但也不過是失復了百里失地,關外大片土地仍在後金手中.且後金騎兵厲害,遼兵初建,關寧騎兵也是草創,听說連戰馬都湊不起,這要是輕易出兵,如何能打贏?萬一要是打輸了,如何是好?
韓爌初為首輔,一心求穩,內要穩定朝局,外要穩定邊局,內外都不能有失,幾番思慮,終是同意了魏廣徽的意見,要趙彥和鄒元標不要撥付銀子,若孫催,則拖延。
首輔這麼交待,趙彥和鄒元標自然沒有異議,本來這銀子就撥不出來,現在有了首輔的交待,這事情便不能怪到他們頭上。真就要怪,也只能怪魏廣徽多嘴。
………
皇上已經批準出兵,這銀子卻遲遲不到,孫承宗心急焚,多次督促兵部、戶部,公文往復無數,而發餉一事卻一拖再拖,最終失去了反攻的戰機。
戰機已失,孫承宗只好無奈打消出兵念頭,滿含無奈寫信告知了弟子李應升,讓他查清到底是怎麼回事。
李應升經過了解,知道是魏廣微從中破壞,想到魏的「祭享失誤」一罪尚未清算,便上疏痛揭閣臣魏廣微,指出依大明律,祭享失誤杖一百,廣微難逃其杖!並指出今後廣微還有何臉面復入內閣大堂發號施令?
接下來李應升又拿魏廣微之父魏允貞做對比,指出你父曾為言官,公正發憤,因得罪當時閣臣而去,美名一直流傳至今,你難道不知嗎?你應當退讀父書,保住全家的名聲,不要狡兔三窟,與言官作對,百年後或可見你父于九泉之下!
李應升這道奏疏內容可跟當年*星對魏廣徽說的「見泉無子」差不多,把個魏廣徽氣得直跺腳,把邸報摔在地上接連兩天氣火攻心,吃不下飯去。
輾轉翻側兩夜後,魏廣徽終是咬牙下了狠心,李應升是東林黨,魏大中是東林黨,孫承宗也是東林黨,那*星老匹夫也是東林黨!如今他東林黨上下一致要對付我,內廷魏忠賢又對我生了疏遠,再要蛇鼠兩端,對東林抱有同情不忍之心,只怕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事到如今,你們就莫要怪我魏廣徽狠心了!
什麼君子之交,狗屁!東林言官上疏攻擊我,你楊漣為什麼不阻止!你高攀龍為什麼不壓制!哼,你們還不就是想我完蛋!
要我走,我先讓你們滾!
……………
想通之後,某種程度上被東林黨逼上梁山的魏廣徽立即撕破臉皮,毅然決定誓死跟隨魏忠賢,不再對東林抱以好感。他連夜求見魏忠賢,求他為自己出這口怒氣,嚴懲東林那幫言官。
魏忠賢早就在等魏廣徽前來了,自那日魏大中上疏,袁大海便對他說︰「爾今魏閣老對東林黨的態度不及千歲這般堅定,據說s 下還有來往,依屬下看,此番東林言官上疏彈劾魏閣老,正是要閣老認清東林面目的最好機會,千歲不妨冷眼看著事態進展,東林那幫狗咬起人來可不會松手,定會把魏閣老逼到絕境,到那時,閣老一定會來求千歲,而那時,閣老才真正心向千歲了!」
袁大海的意見立即被魏忠賢采用,他也早察覺到魏廣徽對自己還沒徹底歸心,也生了疏遠他之意,甚至準備在除掉楊漣他們之後,便要把內閣重新換血,把魏廣徽拿掉。但現在東林黨卻讓魏廣徽開刀,這卻是天賜良機,若廣徽能因此而認清東林真面目,對咱家也是好事,廣徽畢竟是個人才,朝政上也離不開他。有他在內閣和顧秉謙照應著,韓爌他們便難以騰出手來。
等了這麼幾日,終于把魏廣徽等來,魏忠賢大喜之下,一口答應了魏廣徽所請。親自跑到天啟面前告狀,說李應升辱罵閣臣,不識大體,應嚴懲不貸。
天啟如今對東林黨越來越沒好感,再加上前幾日的和氏壁鬧劇,葉向高辭職,內閣不肯撥付老師的兵餉,搞的現在是一听到東林黨三字就來氣。一听魏忠賢說東林黨的言官敢辱罵閣臣,也不問他們罵了什麼,大手一揮便下諭要廷杖李應升。
首輔韓爌知道皇帝要廷仗李應升後,馬上上疏力救,天啟看在這位首輔才上任沒幾天的面子上,便從輕發落,不過還是停發了李應升一年的俸祿。
李應升落了個沒趣,平白沒了一年的俸祿,更被皇帝給明旨斥責,還被高攀龍指責不顧大局,弄得是里外不是人。好在他東林黨人有的是錢,這一年俸祿沒了就沒了,還不至于就餓死了。當天,魏大中等人便過來送了一千兩銀子,著實暖了李應升的心,由衷吧道還是我黨人知心啊。
正如高攀龍所擔心的那樣,自此,魏廣微便死心塌地投到魏忠賢的懷抱中,在內閣與顧秉謙一呼一應,處處于韓爌、朱國禎作對,對魏忠賢也是極盡阿諛逢迎之能事。
震住李應升和魏大中他們後,魏廣微凶相畢l ,開始了對東林黨人實施報復行動。他給魏忠賢出謀說,第一個要滅得就是楊漣,他一倒,其余的人就像大樹被連根拔起,枝葉紛紛震落。不除掉楊漣,我二人死無藏身之地?
另外,他為了取媚魏忠賢,特地編寫了一本《縉紳便覽》,呈送給魏忠賢,作為提拔或降黜官員的依據。書中把*星、高攀龍、楊漣、左光斗、魏大中、李應升、繆昌期、周宗建及葉向高、韓爌等六七十人,統統稱之為「邪人」,並把這些人分出差等,分別用墨筆標出。
他指著上述諸人,對魏忠賢說︰「這些東林黨,都是與叔叔存心過意不去的!」
接著他又翻到另一頁,指著上面王紹徽、徐大化、霍維華、孫杰等人的名字,對魏忠賢說︰「這上面的五十個人名,都是朝中的正人,叔叔可依次點用。」
魏忠賢听了,十分滿意,便向天啟保舉魏廣微做太傅。幾天後詔令頒下,魏廣微被擢升為少保太子少傅,兼建極殿大學士,從此他對魏忠賢,更是亦步亦趨了。
…………
代天啟至內閣詰問孫慎行、韓爌等人後,袁大海便與魏廣徽一起去了司禮監,魏廣徽這邊忙著查看魏大中等人彈劾自己的奏疏,袁大海則是隨著魏忠賢一起去見天啟。
一五一十,原本不動的將內閣答對詳情稟明天啟後,天啟勃然大怒,立即下詔免去孫慎行的禮部尚書一職,由禮部右sh 郎吳淳夫接任。並要內閣上報事情原委,次輔韓爌以下一律罰俸三年,以示效尤。
至此,東林黨精心設計的「祥瑞」鬧劇灰溜溜的收場,上上下下都沒落了好。不過這中間也不是沒人得了好處,魏忠賢那邊不說,河南那從井里發現「和氏壁」的農民卻是得了天啟親口賞的一千兩銀子,贊他發現至寶,不忘皇家,忠心可嘉。喜得那農民眉開眼笑,因為那玉剛一出井,便被官府給拿了去,一廣錢都沒給,現在皇上卻派人送來一千兩銀子,這可是真正的「龍恩」啊!至于那塊和氏壁則是被天啟下令收進內庫,從此不見天日。
葉向高身為首輔,雖然告病在家沒有理事,但如此大事卻一無作為,任由韓爌等人擅做主張,也是要罰的。天啟正考慮如何責罰葉向高時,葉向高的辭呈卻送了過來。
看到葉向高的辭呈,天啟愕然,葉老頭打天啟元年就任自己的首輔,如今已有四年,雖然沒有大的建樹,但好在朝政也還平穩。如果同意葉的辭呈,天啟一時想不到何人能繼任首輔,便下旨駁回,不許葉向高辭職。
不想,葉向高卻是鐵了心的要辭職,他在兩天之內連上二十三道奏疏要求立即返鄉,望著堆得老高的辭呈,天啟知道葉向高去心已定,沒法挽留,便嘆了口氣,同意葉向高辭職,同時下旨加升葉向高為太傅,賜銀蟒及路費,並派行人司的一名行人護送回籍。
葉向高一走,韓爌便由次輔名正言順的繼任首輔,葉向高臨走之前上疏舉薦朱國禎、鄒元標二人入閣,天啟也同意了。
此時的朝局,便形成以韓爌主閣,朱國禎主銓(吏部),高攀龍為都察院總憲、楊漣為副憲,鄒元標以內閣學士兼戶部尚書,趙彥掌兵部,馮從吾掌工部,魏大中、袁化中掌管六科,表面看來,東林黨仍牢牢把持著朝政,但明眼人都看出東林黨的危機越來越近了。一個很明顯的信號便是原本六部只有一個刑部尚書張瑞圖是閹黨,爾今戶部也落在了閹黨手中。
魏忠賢自平安過關後,便在王體乾、李永貞、袁大海、梁棟等人的謀劃下,以閣臣顧秉謙、魏廣微為外援,以戶部尚書吳淳夫、刑部尚書張瑞圖為呼應,以東廠袁大海為先鋒,無時無地不在磨刀霍霍,隨時伺機向東林大舉撲去。
魏廣徽的前前後後,袁大海都清楚得很,他給魏忠賢呈的那份《縉紳便覽》可以說是一個縮小版的《東林點將錄》,眼見魏忠賢對那《縉紳便覽》如獲至寶的樣子,袁大海心中就不由樂了,盤算著等老魏看到自己呈的這份《東林點將錄》,豈不是要樂開了花?
至于孫承宗要軍餉出兵的事,袁大海也有所耳聞,奈何這事輪不到自己做主,魏忠賢也沒問,東林黨人自己給拖了後tu ,也怪不了魏忠賢,所以只是有些可惜,其他倒也沒什麼。
那日隨魏忠賢去見天啟時,袁大海以為天啟定然會因為和氏壁這事而牽怒東林內閣,進而會同意魏忠賢對東林黨人亮刀子,哪知在魏忠賢有意無意提起楊漣和魏大中、袁化中等東林黨人牽涉左光斗、*星貪髒舞弊案時,天啟竟然打斷了魏忠賢的話,對他說了句「朕尚無意去掉先帝顧命大臣,爾為廠臣,權力甚重,但應自斂。」隨後便揮袖離開。
天啟的話讓魏忠賢足足怔了許久,方才對袁大海無奈的搖頭道︰「這事且先放放,總要等皇上同意才行。」
袁大海急于立即解決掉楊漣他們,便低聲勸道︰「千歲好不容易才過了這險關,若是不及早解決楊漣,只怕夜長夢多。」
他只道魏忠賢定會采納自己的意見,瞞著天啟行大獄,把楊漣他們一網打盡,哪和魏忠賢卻是苦笑一聲,斷然拒絕道︰「皇上不發話,咱家便不會做。」見袁大海神情有些失望,以為他擔心自己,怕楊漣他們再施後手加害自己,不由大為受用,上前用力拍了拍他肩膀,笑道︰「來日方長,總是有機會的,皇上眼下還顧慮著先帝,若咱家這時去動了楊漣,皇上肯定會不悅的。你要知道,皇上可是最念情義的,若非萬不得已,還是緩一緩吧。」
魏忠賢這麼說,袁大海還能說什麼,只能點頭應了。又與魏忠賢說了自己想要將東廠整編的念頭,魏忠賢听後,哈哈一笑︰「你辦事,咱家放心,自去做便是,不須問咱家。」
「多謝千歲!」袁大海心下暗喜,有了魏忠賢這話,自己不管做什麼,都不會有人非議的。
正要說若無事便先行回去,不想魏忠賢卻突然嘿嘿一笑,上前拉著他便往司禮監去,也不說什麼事,搞得袁大海很是納悶。
等到了司禮監,魏忠賢又叫人把王體乾、李永貞、梁棟他們都叫來,等人到齊後,魏方笑著對眾人道︰「前兩日咱家與大海打賭,若老葉自己走人,那咱家便輸大海一個媳f ,如今老葉已經向皇上上了辭呈,依我看,怕是不日便要滾蛋了。如此一來,這賭約自然是大海贏了!咱家這人最是爽快,願賭服輸,來來來,你們這些公人都在,咱們這會便要大海說,他想要哪家的閨女,只要大海開了口,哪怕是王公大臣家的,這媒咱家也做定了,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