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魁松了口氣,心說老大果然不會眼看著兄弟吃虧,這一把賭對了,向老大表了忠心,輕松,無代價。
于根順則好整以暇地拍了拍手,溜溜達達地回到大門口,又坐在了門檻上,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門檻後面的王思平呆住了。在枯桃村時,王思平並沒有看見于根順動手,只是知道于根順能徒手碎木門而已。
而現在,本來是豬腦子打出狗腦子的兩堆人,一眨眼就涇渭分明了。他們眼里有惶惑也有茫然,但沒人想著去撿掉在地上的農具,更多的人在看著自己的雙手。
王思平心說,我這是招了個什麼人來啊!用山里人的話說,大白天的見了「白胡子老頭」,大概也不過如此了……
五魁徑直走向于根順,器宇軒昂,氣場十足。旁人紛紛避讓,也包括枯桃村和臥龍村的村民。眾人都沒有想到的是,五魁走到于根順跟前後,單膝跪倒,雙手一抱拳,朗聲叫道,「大哥!」
于根順只是似笑非笑地看著五魁,沒有說話,也沒有讓他起來。
五魁沒起來,也沒敢再說話。不知道為什麼,于根順的眼神讓他覺得發慌,莫不是大哥知道我那點小心思?
其實于根順心里是在犯嘀咕。心說看樣子那婦人也不是五魁的媳婦,五魁可能是被那兩波人邀來助拳的吧?他既然能來助拳,那些人就是他的朋友,我也不能讓五魁在朋友面前太過難做吧?王思平這是給我惹了些什麼破事!
說不得,于根順又白了王思平一眼。
王思平並不知道自己居然偷了一回中老年婦女,心里想著我是你領導來!你老白我干嘛?張五魁、丁山、劉栓柱,這三個人王思平都認識,也就是這三個村子種了「綠單十三」。王思平當然知道他們是來干嘛的。
當著這一百多人的面,王思平還真不敢跟于根順擺譜。心說我先忍著點,要是把這小子惹毛了,他甩手走了,我怎麼辦?不過,我招你來是干嘛的?這領導架子也不能就這麼塌了!
王思平脖子一梗,背著手,眼楮盯著門框上面的燕子窩。知道的人說這是領導虎威,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一個叛逆少年,踢破了鄰居家玻璃,卻死不承認錯誤……
于根順心說這廝好不曉事,我出頭給你關說呢,你就這態度?要知道偷人老婆僅次于殺人老爹,我得給你講講道理。
「起來說話!你兩個也過來!」于根順指了指五魁,又指了指丁山和劉栓柱,這兩人正畏畏縮縮地,想湊過來又不太敢。
丁山魯莽粗野,一直生活在他老爹的卵翼之下,少有獨當一面的機會,心思當然就沒有五魁那麼快,要不然他也不會連續挨于根順兩次揍。不過魯莽並不等于傻,肩膀上還流著血呢,丁山好歹也知道有些人是自己惹不起的。
劉栓柱甫一照面被于根順扔出去老遠,頭上撞了個大包,哪敢不老實?他心說這小子也就二十出頭,怎麼這麼凶啊,一只手就把我這一百五六十斤薅起來了,莫不是狐老爺附身?大吉大利,百無禁忌……
「大哥,丁山和栓柱都是我兄弟,他倆不懂事,請大哥給他們個機會……」五魁抱拳對于根順說。
人才啊!于根順覺得五魁越來越對眼了。剛才還抄著鐵鍬要跟人家見血,轉眼他又替兩人求情了。這五魁血性足,心眼活,能屈能伸,值得栽培。
事實上,山里人打架,通常是就事論事,不會事後尋仇,除非死了人。
于根順對著五魁點了點頭,問道,「那是誰的老婆?」
于根順的想法是,王思平這廝惹出來的事雖然讓人不齒,但他總歸是我罩著的,我還是得幫他解決一回,不能埋怨我不教而誅。當然,也得讓王思平吃點苦頭,長個記性,否則他還不偷上癮了?更別說打著我的旗號,壞我的名頭了。
「老婆?」五魁聞言卻是一愣,「什麼老婆?」
丁山和劉栓柱也是面面相覷,不知道于根順這是唱的哪一出,但他們也不敢問。
于根順看著眼前的三個人,心說怪了個哉的,你們不是來捉奸的?不是你們的老婆被偷,你們打什麼勁啊?他回頭去看王思平,王思平更是一臉的無辜。
「就是從你宿舍里鑽出來的那個黑胖婦人!」于根順惱了,死不承認有意思嗎?那婦人還藏在會議室里呢,要不要我去給你拎出來!
「哦——」張五魁、丁山、劉栓柱彼此對視,都是一副了然的神態——看不出來啊,王站長,大能啊!不但會騙錢,還能偷人!
「那是黃鎮長的夫人石翠花!」王思平突然想起于根順剛才問的話了,偷人?我偷她?王思平一臉的悲憤,我這保持了三十年的黃花小伙子啊!「你——你——」
「鎮長夫人你也敢偷?」張五魁指著王思平的鼻子就訓上了。他心說既然大哥這麼說了,那肯定就是真的。就算不是真的,既然大哥這麼說,那也一定有大哥的道理。凡是那啥,凡是那啥……
「你!你——」王思平的嘴唇不停地哆嗦,臉都憋成茄子了。
「王站長偷黃鎮長的夫人?」丁山對得起自己五大三粗的身材,一看就知道腦子不太夠用那種,嗓門倒是夠大。
劉栓柱覺得有點不太對勁,暗中搗了丁山一拳,「別胡說!」
「我哪胡說了,我都看到了!」丁山不服氣地看著劉栓柱,又指著王思平的大紅內褲,「你看!褲子還沒來得及穿呢!」
「你才偷黃鎮長夫人,你爹才偷黃鎮長夫人,你們全家都偷黃鎮長夫人!」王思平終于喘息過來了,指著丁山的鼻子,急赤白咧地跳起高來。偷人不丟人,偷這樣的人我丟不起人……
門前一百多人哄堂大笑,都擠過來看王思平跳動著的內褲,彼此間擠眉弄眼的,臉上都寫著「你明白的……」早忘了剛才還打死打活的,更忘了這一大早是來干嘛的了。
其中有不少人都看見了石翠花,也有認識她的,鎮長夫人嘛!山里人沒啥娛樂,偷偷人是娛樂,說說偷人也是娛樂,高高在上的鎮長被人戴了綠帽子,那就是高水平的娛樂。這件事,恐怕一順集的功夫就會傳遍全鎮。
藏馬山集,農歷逢三逢八,每五天一次,從這個集日到下一個集日之間,就叫一順集。
「好了,今天先不說你偷鎮長夫人的事。」于根順強忍著笑,也去看王思平的大紅內褲。剛才應該是鬧了一個大烏龍啊,還好被五魁化解了一下。
于根順認真想想,這個可能性也不大,鎮長夫人長成那個樣,偷起來收益和風險不成比例。鎮長夫人偷吃小白臉還差不多,嗯,對了,王思平被石翠花偷了……
王思平承受不住這麼多目光的壓力,「哧溜」一聲躥回了宿舍。眾人的哄笑聲更大了。
「既然不是你們的老婆,一大早的,你們跑來干嘛?」于根順笑著問。
經過這麼一番鬧騰,現場的氣氛和諧了許多。丁山和劉栓柱也不覺得于根順有多恐怖了,心說他笑起來也露牙嘛!
于根順依舊坐著,五魁他們三人蹲著,村民們在外圍嘻嘻哈哈的。
「大哥,你怎麼會,在這里?」五魁問的有點遲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