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瑪,你到底砸不砸啊?耽誤我睡覺!」
黑暗中,于根順突然發話了。按說他已經很有耐心了,文強已經在他頭頂上站了七八分鐘了,手里拿著半截磚頭,渾身直哆嗦。真是急死個人!
這一聲,就如張翼德喝斷當陽橋,「戰又不戰,退又不退,卻是何故!」
文強被嚇丟了半條命,渾身一顫,「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嗚嗚!」地哭了起來,「于爺,于爺啊!」跪下之後,文強才想起半截磚頭還拿在手上,趕緊一松手,就像那是一塊火紅的烙鐵。
「說!」
于根順眉頭大皺,但還是老神在在的躺在那里。如果文強敢出手暗算,他早就是個死人了。文強剛才的表現也說明,他確實沒有殺人的膽子。也就是說,文強前半夜說的話,基本可信。也就是說,殺死螞蚱準女婿的人,是趙守正無疑。
可是,一邊喊「爺」一邊哭,很不吉利的,我沒你這孝子!于根順被文強哭得渾身起雞皮疙瘩。
「于爺救我啊!您一定會逢凶化吉的。」文強終于說出話來了,嗚嗚咽咽的,「您得罪了大人物了,如果我不砸斷您的手腳,我就當不成‘號頭’了,還會換一個監房,不知道哪天就莫名其妙地死了!我該怎麼辦啊?于爺!」
「是誰安排你砸斷我的手腳的?」于根順問道。冤有頭債有主,莫要搞錯了人。
文強遲疑著,臉上的橫肉都在晃蕩,不過現在看上去不是蠻橫,而是可憐巴巴的了。于根順也不著急催他,只是很無奈地說,「要砸呢你就砸,不砸呢你就回去睡覺。你說了呢,他會收拾你。你不說呢,我出去以後收拾誰?」
「于爺!」文強終于咬了咬牙說,「指使我的人就是看守所所長陳關西。指定我當‘號頭’的人也是他,趙守正為了照顧我而托付他的。陳關西在這里當了十年所長,一手遮天。他要讓我死,我一定會‘畏罪自殺’!于爺您一定要救我啊!」
听于爺的意思,雖然沒答應救我,但他肯定會出手收拾陳關西,這兩者不是相通的嗎?更別說收拾趙守正了。文強雖然長得很凶,也有點小惡,但並沒有膽子,小算計倒是有一些。
「我讓陳關西不敢對付你好了!」看文強也是個可憐人,于根順就順口答應了,「但趙守正那邊,還需要你自己申冤。他不一定能顧得上為你減刑,我也饒不了他,他是第一個讓我蹲大牢的人啊!」
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于根順和馬奮之所以被送進來,還被安排了斷手斷腳,根子就在趙守正身上。不過,從趙守正到陳關西,不知道轉了多少轉,這個必須搞搞清楚,一個也不能少!
「我自己該怎麼申冤?」文強又可憐巴巴地問道。
「說出真相,不讓凶手逍遙法外!」于根順雖然不清楚罪犯是怎麼審的,又是怎麼判的,但看顧大同等人也不是糊涂蟲啊?楚楠雖然笨了點,但也不是正邪不分善惡不明啊?
自古以來,不都講個人證物證嗎?都解放這麼多年了,人民也當家做主了,當官的也成公僕了,不能越做越回去吧?那是萬惡的舊社會!
趙守正不也需要文強自己認罪嗎?也就是說,文強還有不認罪的機會。
更重要的是,要想搞掉趙守正這個衙內,恰恰需要文強這個有力的人證。單從上消滅趙守正,太便宜他了。于根順對新的世紀已經有了一些了解,那就是不能出手殺人。
呃,好吧——殺人,一定要有足夠的理由。
「真的行嗎?」文強囁嚅道。
「我看行!」于根順肯定地說,「你自己都不幫自己,別人怎麼幫你?」
「嗯……幫自己,幫自己!」文強的兩只手下意識地握了起來,緊緊的,像是在給自己打氣。
「螞蚱的女兒,怎麼找?你站起來說吧!」于根順順口問道。對于文強這個人,于根順還是不想管得太多。骨頭太軟的話,別人怎麼扶也扶不起來的。
「啊?哦!」文強听話地站了起來,但還是弓著腰,臉色很謙卑。
「‘金碧輝煌’地上三層,地下兩層。我進來之前,琳達就關在地下二層里。樓梯間都有門,鑰匙在沈總手里,送飯時找他拿,用完了再送回去。各個樓層、樓梯都有監控,在保安室和總經理室里可以隨時監視,還有錄像。」
看得出來,文強還真是個稱職的保安經理,心挺細,業務挺熟,人才啊!
「地下的房間很多,有的房間互相嵌套,明門暗門都有,不好找。要是我給您帶路,那就沒有問題了。」文強顯得很遺憾。一時間他的理想是如此的簡單——跟著于爺,鞍前馬後……
「哦?那個沈總,住在‘金碧輝煌’嗎?」于根順的思路很簡單,不好找,那就讓人帶路好了。文強是暫時帶不出去,那就找個閑人好了。
「嗯。除了去滄海,他都住在‘金碧輝煌’。三樓左首最盡頭是總經理室,是個大套間。」
就在這時,走廊里的燈突然開了,監房里亮了起來。同時遠處傳過來亂七八糟的腳步聲。于根順判斷,有六個人,正急火火地走向這邊。
「于爺,于爺!我求您了!」文強渾身一顫,猛然間又跪下了,「他們可能是驗收來了,于爺您一定要幫我過了這關,來生來世我給您當牛做馬結草餃環……」
「我擦!」于根順終于爬了起來,坐在大通鋪邊上,笑得很開心,「他們還要連夜驗收?那我怎麼幫你?要不你砸斷我一條胳膊算了。輕點啊,很疼的。」
「于爺,于爺!我不敢!」文強急得又哭了出來,一邊哭,一邊手忙腳亂地在地上尋磚頭,「于爺您快把我的胳膊砸斷!快點,于爺,我求您了!我一定記住您這一磚之恩!」
「我擦!」于根順也是一愣,這個要求夠特別,尼瑪還真是個可憐人啊!「胳膊伸過來,尼瑪,不用找磚頭了,爺斷條胳膊還要用磚頭?」
文強急忙轉身過來,把胳膊擔在大通鋪沿上。于根順一掌切去,文強頓時「啊——」地一聲痛呼,極其慘烈,響徹監房!震動走廊!
十多個光頭全部都驚醒了,但都呆在原地,小幅度地晃著腦袋,想弄明白這次是誰倒霉了。
听到淒厲的慘叫,走廊上的相關責任人俱是一滯。難道就差了這一步?大晚上緊趕慢趕的!尼瑪今天怎麼這麼倒霉啊?出門沒查黃歷?
「尼瑪,掐一下也叫那麼大聲!你應該榮幸啊,爺殺了那麼多人,還是第一次掐人!我擦,還暈了?什麼人嘛!」于根順正吐著槽,卻見文強的胳膊真的垂了下去,整個人也歪倒在地上了……
監房的門被打開了,陳關西第一個沖進來,「文強!文強你個混蛋,你是不是又隨便出人了?傷害無辜,尼瑪還有沒有王法了,這次政府決繞不了你!」
眾人「稀里嘩啦」地沖了進來,傻呆呆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一眾光頭都整齊地躺在大通鋪上。于根順老神在在的坐在首位。地上躺著一個彪形大漢,莫非這是文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