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熊長喜白日飛升時,數輛小車風馳電掣般地駛往縣委縣政府。這些小車是從向駛來的,卻幾乎同時到達北京路兩端。
隨著「嘎!」一聲急剎,輪胎劃出數道黑痕,小車停在截道的警車跟前。
警車急忙打火起開。其中一輛甚至撞上了人行道邊上的景觀樹。
東端打頭的是平陽一號車。縣委常委、縣委辦主任郭大中率先下車,但沒等他像往常一樣打開右後車門,縣委書記孫繼宗已經自行推門下車。
西端打頭的是平陽二號車。不知道二號車在什麼地方出了車禍,左前杠有擦痕,右前杠癟了下去,大燈也廢了。縣長錢樹志和秘書韓邦國也是同時下車。錢樹志的額頭右側還貼了個創可貼,還好大燈無礙。
跟在後面的也都是小號車。包括縣委常委、政法委書記謝鐵峰的五號車。看樣子平陽縣委七位常委悉數到齊了。
一看現場的情景,縣委書記孫繼宗心里就罵上了。錢樹志還真是急不可耐地想上位了,我都沒能調來的高炮團居然被他調來了,還真是小瞧了這小子!這是著急接任第一政委嗎?我倒要看看你怎麼收拾殘局!軍隊也是你能用的嗎?小孩耍大刀……不過也好,責任大頭就由你小子抗了!
無辜受過的縣長錢樹志也在罵。孫繼宗還真是不擇手段啊!居然調高炮團來給他擦,好啊,大場面!我倒要看看這場鬧劇你怎麼收場!不對,不是他不計後果,而是焦頭爛額,飲鴆止渴吧?軍隊是非常規武器……哈哈,今天的天氣可真是不錯!
孫繼宗後面跟了三個常委,錢樹志這邊跟了兩個常委,以及各自的隨行人員。雙方陣營在縣委縣政府大門正對的位置上會合,孫繼宗和錢樹志同時燦爛無比地笑了一下。
「錢縣長,消息靈通啊!」
「啊哈,還是孫書記反應迅速!」
于是兩路人馬毫無隔閡地匯作一路,孫繼宗打頭,錢樹志次之,其余常委按排序各歸其位,表情肅穆,步伐矯健,沿著戰士兩邊佇立的通道,走向戰斗的垓心。
也就是這時,熊長喜完成了他的第九次飛升,變成了平陽縣第三個著名禿瓢。山都農資公司總經理鮑利來有幸于與縣局局長共榮,並且忝居首位,真是幸莫大焉……
「放人啊!」
見一眾警察手足無措,顧大同再次厲聲斥道。
「哦!」近百名警察頓時有了主心骨,亂七八糟地去開一眾話事人準話事人的手銬。還好手銬鑰匙都是通用的,否則一時間還真對不上茬口。
另一邊的胡大江早已從踐踏狀態中解月兌,此時背拷也給打開了。不過胡大江還處在迷糊陣里,不知道這回是該給于根順磕頭,還是給顧大同磕頭。
于根順面帶微笑,沒事人一樣,背著手仰望白雲蒼狗。倒是警察在路過他周圍時,小心翼翼地保持著安全距離。誰知道這位大哥會不會順手再飛一個?
數千人的責任,一力承擔。于根順反而解月兌了,大丈夫何惜此身?
于根順出手時,並沒有考慮太多。現在更懶得多想了。彪悍的人生不需要理由。六十年前,總瓢把子考慮過後果嗎?
總瓢把子心中所痛者,內有玉奴和娃,外有三百兄弟和千余家屬。如此而已。
顧大同激他出手,也是個棋從斷處生吧。現在棋斷了,顧大同也依諾接過了場面……
藏馬山人,有藏馬山人的驕傲。
一眾話事人準話事人原地活動著手腕,望向大哥的目光是狂熱的崇拜。同時,他們內心愧疚不已,剛才怎麼誤會大哥的人品呢?尼瑪,太不應該了!大哥可是純粹的藏馬山人!即使在藏馬山,也是英雄不世出!
「趕緊走啊!」顧大同倒是有點牙痛的樣子,瞧著誰都不順眼,尤其是一眾話事人準話事人。
「啊?」眾人均是一愣,走?往哪走?這個曹操……不對,顧局不是曹操,顧局是站在我們這邊的,是好人!尤其是吐了顧大同一口的黃攀,挓挲著兩只大手,很不好意思地說,「顧局,您是好人!」
我擦!顧大同的牙更疼了,心道我倒霉就倒霉在「好人」這兩個字上了。
于根順出手不需要理由,顧大同接手卻是需要理由的。
對顧大同來說,讓熊長喜把一眾話事人準話事人抓起來,甚至把馬奮抓起來,接下來的斗爭無疑會更加有利。上帝要人滅亡,必先讓其瘋狂。可是,顧大同並沒有像他自己想象得那麼成熟和冷酷,可不就是壞在「好人」這兩個字上了?
坐視局勢糜爛,顧大同做不到。
好吧!事已至此,背後的角力,顧大同怕過誰人?只是,背後的力量,能不用還是盡量不要用的好。產生了依賴,失去了自信。也讓有些人小瞧了自己,等著大家給你擦嗎?你什麼時候能長大?
「混蛋!剛才老子跟你們說什麼了?腦袋叫驢踢了嗎?」顧大同呲牙咧嘴地罵道。
「哦!」眾人這才想起來,剛才顧局命令他們回去安排臨時帶頭人,中午之前離開縣城呢!現在太陽已經老高老高的了,得抓緊著點,回頭孩子們再迷了路,那不耽誤顧局的大事了嗎?
于是,一眾話事人準話事人屁滾尿流地狼竄而去。
張五魁看了一眼于根順,見于根順點頭,也帶著丁山、李鐵柱、馬友智回去安排了。
只剩下王思平儒雅又勇武地站在于根順旁邊。但他的腦袋也是沒有回過彎來,縣局大局長,空中飛人?唉,不要想那麼多了,反正農技站站長是干不成了,以後就跟著大哥混吧!希望大哥沒事。可那是縣局大局長啊……
現場當中第二個牙疼的人就是楚楠了。何止是牙疼,簡直是肝疼,五髒六腑都疼。狗怎麼會改得了吃那啥呢?眾目睽睽之下,把縣局大局長當皮球踢?她心里還是有點奇怪,這混蛋流氓,剛才是怎麼裝出那副可憐兮兮的樣子的?
更加奇怪的是,當時自己居然有點心疼……呸呸!
楚楠眼尖。孫繼宗和錢樹志她還是認識的,平陽縣一二把手聯袂過來,這一地雞毛啊!小老顧好像已經把這茬接了,于根順能蒙混過關嗎?希望……呸呸!這流氓混蛋就應該去坐牢,永遠都不要出來!
「顧局,顧局!」楚楠小聲地提醒了一下捂著腮幫子的顧大同。
「忙著呢!」顧大同沒好氣地回了一句。楚楠撇了撇嘴,你頭疼,又不是我惹的,朝我使什麼勁啊……
顧大同早就看到七大常委齊至了,但他一點招呼他們的心情都沒有。尼瑪來得還真是及時!從張五魁等人最先到這里開始,已經過去了四個多鐘頭。現在尼瑪才想起來在這里上班嗎?好!老子給你們擦,擦完了就「pa」在丫臉上!
已經有話事人準話事人安排完了後事,陸續回來找顧局報道了,乖得跟孩子一樣,還是剛考了個鴨蛋的那種。顧大同口吐白沫地訓斥,他們就點頭哈腰地訕笑。藏馬山人就是這樣,好人,說什麼都行;壞人,干什麼都不行。
「混蛋!大小你也是個領導?尼瑪怎麼做事的!」顧大同訓人的聲音很大,指著後面過來的話事人準話事人,「混蛋你快點,躲在人背後你就沒事了嗎?」
顧大同訓農民,當然不關一眾常委的事。也好,看來顧大同已經掌控了局面。渾人也有渾人的好處啊!
錢樹志搶先跨前一步,雙手齊伸,熱情地握住了馬總的手,「馬總,真是對不住!昨晚就去拜訪您來著,可是太晚了。今天一早本來想去陪您共進早餐,沒承想有個鎮子出了件大案,我只好緊急救火去!听說您這邊出了事情,我又著急麻慌地往回趕,結果把司機催得太狠,出車禍了……」
馬奮任錢樹志握了一下,隨即兩手摁在螺紋鋼筋上,拄著地,淡淡地听著錢樹志表辛苦。
「錢縣長,剛回鄉時,我老頭子就听過錢縣長說的一句話,‘誰耽誤平陽一陣子,老子耽誤他一輩子!’霸氣!決心極大!我老頭子佩服得緊!」
「平陽經濟發展緩慢,我心里著急啊!話是糙了點,但決心是有的!」錢樹志很有點得遇知己的感覺,連忙謙虛了一句。
馬奮身邊圍著三個女孩子,各有特色,要說共同點嘛,那就是超凡月兌俗,艷壓群芳,都不是平陽這種小地方能見到的!可她們偏偏一起出現在這里……就像錢樹志知道不該偷看她們,可偏偏就是忍不住偷看一樣。
「可是,平陽招商引資的大環境,堪憂啊!」馬奮用鋼筋拐棍搗了搗地面,「 」作響,表示他意見極大。
「啊?歡迎馬總多提寶貴意見,一定改正,一定改正!」錢樹志連忙抽回眼神。
「昨天的事情就不說了。就在剛才,我老頭子又受到了攻擊!多虧了我師佷會點功夫,否則,我老頭子投資桑梓不成,說不定要橫尸桑梓了!」馬奮指了指于根順,又用眼角瞄了瞄那堆熊長喜。
「一定認真調查,還您老一個公道!」錢樹志的汗都下來了。他沒見過于根順,但是江湖上有于根順的傳說,看來這個舊運動服就是了。不過于根順正在數星星,沒往這邊看。至于那堆熊長喜,錢樹志認真看還是能辨認出來的……
孫繼宗來回踱了兩步,心里對錢樹志極其鄙視,腳程太快了,嘴皮子也利索,哈巴狗一樣。不過既然已經被錢樹志搶了先機,孫繼宗就不會巴巴地跟在後面湊上去。
縣委一二把手同時用熱臉貼人家的冷,成何體統?
「我看警察系統的問題很大!這次縣委一定要認真調查,嚴肅處理!」顧大同雖然沒有及時招呼他們,但縣委書記親至,數十名警察還是要畢恭畢敬地聆訓的。雖然他們不知道自己錯在哪里,但一上午分明已經錯了好幾回了。
警察們也都有點奇怪,黨政一把手來了,怎麼都不問熊局的情況呢?那麼大一縣局局長,就像一堆垃圾,還是臭了的垃圾。
答案很快就揭曉了。
十分鐘後,又有兩隊人馬從通道那邊走來。前面一隊以白襯衣為主,西裝褲,皮鞋 亮,有六七人。
當中也有特別的,一個邋遢的大胡子扛著一台攝像機,他身後是一個職裝靚麗女子,提著話筒,還背著一架照相機。
後面一隊都是休閑裝,甚至有大花格子襯衣,大短褲,也有六七人。其中還有一個十二三歲的小男孩,一雙狡黠的大眼楮,骨碌骨碌地四處亂瞧,說不出的好奇。
當中有三人背著大炮式的照相機,邊走邊對周圍的山民農民拍了不少照片,尤其是躺在地上的受傷者。鎂光燈閃爍,受傷者甚至很配合得擺出了英武帥氣的pose。
救護車「完啦完啦」地開來,往外運送受傷者,也有警車參與進去幫助運送。山民農民開始有組織地撤離現場。一切都顯得有條不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