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路過
這是S市幾年來少見的大雪，雪片像是被壞掉的篩子濾過，大片大片毫無章法的砸到地面。讀看看請記住我
隨著奔忙在連架SN兩市高速路上的一輛輛汽車轟鳴開過，地面積雪從雪白松軟變到銀亮堅硬的冰溜子，幾乎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一晚上前後經歷兩次劫後余生的葉晴真實感到自己的幸運。
看著車頭被撞到扭曲的S-N直達大巴車歪斜的頂著電線桿，再看看從車上被抬下的一台台擔架，葉晴也顧不得身後120的人朝她高喊著「小姐，你的傷要處理下！」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事發地距離葉晴的家還有一段距離。
雪漸漸停了，可路依舊是濕滑難走，葉晴抱著受傷的胳膊，足足在車跡稀罕的馬路上走了一個小時，才走到自家小區下。
葉晴抬頭，深夜十二點，漆黑的建築像巨大的口準備吞噬掉即將踏進去的人。
一片黑當中，那唯二亮著的窗子就顯得格外顯眼。
其中一扇，就是葉晴家的。
葉晴一陣激動，難道媽媽她沒被抓走？
一想到這里，胳膊上的痛似乎也變得不那麼明顯，而她腳下的步子也輕快了許多。
原來興奮的情緒真的可以讓她一口氣爬上六而絲毫沒感到累，可由興奮過後的情緒急轉直落，也能把疲累加倍的返還回來。
當葉晴打開房門，看到里面那對男女時，美好的心情頓時化成一塌糊涂，散亂一地。
「你們在干什麼！」
正滿室翻箱倒櫃的葉知秋和孟瑤嬈夫妻倆，被葉晴這一聲吼，當時來了個原地立正。
「小晴，你回來了？回來怎麼不和爸爸說一聲呢，你看這麼晚了，說一聲爸爸去接你不是更安全嗎？你一個女孩子只身在外的，很容易招壞人的。」
葉晴的父親，葉知秋，人如其名的反例，典型的衣冠禽獸，此時正搓著手，涎臉同女兒說著話。
「家里就有這麼兩個，外面遇上的再壞能壞到哪里去！」葉晴皺眉，丁點面子也不給葉知秋留。
孟瑤嬈臉有點掛不住了，她把手里的東西往桌上一扔，橫著臉說，「你爸不也是擔心你嗎！再說哪有姑娘和爹這麼說話的！」
從農村到城市，從原來的餐館服務員到現在的葉家「少女乃女乃」，從鄉土氣息濃重的「孟丫」蓋頭換臉到現在的「孟妖精」，孟瑤嬈自來就不是什麼善茬。
對這個破壞掉自己家庭的第三者，葉晴的選擇很直接——無視。
她走到廳桌另一邊，拿把椅子坐了。讀看看請記住我「東西找到了嗎？」
葉知秋有點心虛的別開眼看著別處，「什、什麼東西？我沒在找啊！」
「金條，存折，房本，你不就是來找這些的嗎？」恐怕只有親口說出這些話的葉晴才知道，硬氣的背後是怎樣的滿目蒼涼——和母親離婚的父親，回過頭來惦記著前妻的東西——這滋味，很復雜。
葉知秋向來是個好面子的人，被親生女兒當場拆穿，沒有什麼比這還要折損他的面子了。
「有你這麼和親爹說話的嗎？看我今天不打死你！」說著，葉知秋揚。
葉晴頭也沒抬，對自己的父親，她不可能動手，這是媽媽當初和他離婚時說的︰為人子女要孝！
她不能和他一樣墮落，親情淪喪。
「哎呀，知秋，你看孩子不懂事，你教就是了，干嘛動氣呢。」孟妖精說是在勸架，其實壓根連根指頭都沒動，抱著肩膀站在一旁看著。
孟瑤嬈這話說的真可以說是挑撥離間里的精華了，她說要葉知秋教，葉知秋有那個本事嗎？
于是與其說她是在勸架，不如說是把葉知秋的怒氣拱向更高點。
葉知秋揮手即落。葉晴閉眼。
預想來的疼痛遲遲沒有動靜，葉晴好奇葉知秋的突然轉性，抬頭看時，卻剛剛好撞進韓震一雙如墨的眼楮里。
男人的眼楮天生披著層冰冷的鎧甲，但葉晴竟從中看出那麼點戲謔的意思，他好像在對自己說︰老虎天生就是老虎，扮不了貓的。
手腕被桎住的葉知秋疼的滋呀著臉說，「你，你是誰！半夜三更跑到人家，我可以告你私闖民宅，你知道嗎？」那樣子，活像是被圈套住的野狗一樣，丑態百出。
葉晴正在不厚道的發笑，沒想到韓震把話頭指向了自己，「葉晴，我有資格嗎？」
忍得眼淚水都快掉下來的葉晴被男人這麼一問，愣了幾秒，隨後迅速平復情緒，「當、當然有，他是我朋友，爸……爸……」
這聲爸爸葉知秋許久沒听到葉晴叫了，隔了這麼久再听竟是如此諷刺。
葉知秋臉徹底垮下來，「小晴，你別騙爸爸，這男的一看就不像好人，怎麼可能是你朋友？再說了，就算是朋友，也沒有大半夜往人家跑的啊！」像是突然掌握了什麼鐵證，葉知秋拔高音量說。
葉晴看看男人身上衣料的高檔做工，心想，原來穿的好的就不是好人。
「朋友分很多種，葉晴？」韓震依舊嚴肅著臉問，也許他眼中的東西只是展露給某人的。
葉晴垂著頭，無奈，左一個葉晴，右一個葉晴，他倆才見了一面，那麼熟嗎，再說，他這是什麼問題，什麼叫朋友有很多種，她壓根連他叫什麼都不知道！
看著葉晴不做聲，葉知秋又被抓著，孟瑤嬈再沒有了剛才的囂張，她小心的湊到韓震跟前，想去拉他衣服求情，誰知手剛伸出去，韓震就只輕輕瞥了她一眼，孟瑤嬈就什麼想法都不敢有了。
男方那里下不了手，孟瑤嬈只能去求葉晴。「小晴，我們今天來就是過來看看你媽，沒別的意思，你快要你男朋友把知秋放了……」
還真好意思，看我媽還是看我家的東西！葉晴白眼。
再說……
男朋友！這哪跟哪啊！
無力感在葉晴心中陡升。
「算了，你們快走，以後別來打擾我們的生活了，當我求你了行不行？爸……」
重新從韓震手里獲得自由的葉知秋第一次被叫的這麼不是滋味，他耷拉著腦袋，什麼話也沒說就拉著孟瑤嬈踉蹌的往門口走。
「等等！」
葉晴的一聲叫重新點燃了葉知秋的希望，他興奮的回頭，看著葉晴。
「把我家鑰匙留下……」
看著狼狽逃離的葉知秋夫婦，葉晴心里是既痛苦，又酸楚。
這就是所謂的親情，這就是所謂的父愛，完全被金錢吞噬掉的感情……
葉晴盯著孤零零躺在桌面的門鑰匙發呆，完全忘記房間里似乎還有一個人。
直到一杯熱水被遞到她面前，葉晴這才順著那雙細長好看的大手向上看去。
雖然臉上依舊沒有笑容，但葉晴依舊看的出，那人心情不錯。
「你平時都不笑嗎？」葉晴直愣愣的問，說出口，才意識到自己的唐突，臉有點紅。
她和他才見一次面，連認識都算不上。
「不會。」韓震背過身去，舉手喝著水。
不會笑，怎麼可能。
突然，葉晴想起什麼，問，「你怎麼來這了！？」
她很清楚的看到男人拿杯子的手明顯一滯，她以為他是尷尬的，然後也許會來段狗血的關于「一見鐘情」的狗血表白，沒想到，幾秒鐘過去，男人輕飄飄扔給她一句，「路過，而已……」
好一個「路過」！
還「而已」，糊弄鬼呢，從S到N市，不是一段短路程，還在這樣的大雪天，而且還直接「路過」到自己家里，這可是六啊！
就是傻子也會不相信這個理由。
況且看剛剛那幾人開車的樣子，這種可能性就更可以直接被化為零了……
葉晴雖然生氣他不說實話，但也沒自戀到把這種巧合同自己畫上某種勾連，她收起情緒「那‘路過’先生，天也不早了，家里更不方便留宿，你……」
葉晴伸手剛要「請」他出去，左手臂的傷就牽引的她「嘶」一聲痛呼出來。
韓震眉一皺，「受傷了？」
自打他經過那輛迫停在路旁的大巴時，他就在擔心她是否受傷，把救護車上的人整個檢查了一遍，發現沒有她，韓震這才松了口氣。
只是他忽略了，大傷沒有，小傷卻是難以避免的。
韓震也沒多說話，直接把葉晴按在椅子上，擼起了羽絨服袖子。
白色的羽絨服外層除了沾上的泥巴外，還有些紅色的東西隱約透出。韓震這一動，葉晴就痛的一皺眉，早知道就也要120的大夫給自己處理下傷口了。
葉晴的胳膊，掀開衣服的掩蓋，里面同車禍現場一樣慘不忍睹。
一道兩厘米長的口子外翻著，正咧嘴笑的猙獰。血早已干涸，散在傷口四周，化成一幅紅色地圖。
韓震的眉毛蜷的更緊了，但他沒想到，葉晴比她想象的要淡定的多，她嘴角一揚，把手從他手里抽了回來，「小傷而已，我自己會處理。」
女人太要強不是件好事！韓震的眼楮如此說。
葉晴顯然看懂他的話，一笑，朝他展示了下自己的右手背，在那上面，韓震看到一道比胳膊上這條還長的傷疤。
只是，是舊傷……
「所以我有經驗的，不必擔心。」
說完，葉晴站起身，拿那只沒受傷的胳膊單手推了韓震到門外，「真不早了，你快走……」
韓震盯著緊閉的門板，心里第一次出現百感交集這個詞。
曾經，他只覺得她善良、聰明，長相甚至都稱不上漂亮。
自己對她的情緒，也只是源于當初那一個援手，如果不是她，也許韓震早就不存在在這個世界上了。
正是由此，才有了他今天的N城之行。
確保她安全到家，而已。
來到下，他伸手把衣領緊了緊，N市的溫度並不比S來的高。
原本一個簡單的重逢，不知會演變成什麼，這未知的一切，都一同消失在韓震轉身時揚起的大衣衣擺下，意猶未盡。
門板的另一側，雖然已是深夜，葉晴依然撥通了阿姨家的電話，關于媽媽，她要確認到底是怎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