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響了兩下後那邊就接通了,唐天鴻示意他們安靜,「黃主任,我是政府秘書處的唐天鴻。」
「唐天鴻?你現在在哪里?市局那邊剛剛發通知,說你不配合紀委和檢查組的工作畏罪潛逃,已經要求公安局發現之後扣下你。」聲音洪亮中氣十足,倒不像是個被閑職了好久郁郁不得志的官員。
唐天鴻也顧不上和他廢話,微微客套了幾句就趕忙把自己這邊掌握的情況大致說了一下,當然,他也沒有提到陳松威和尹匡虞,只只是略點了一下,具體說的是建材局雷大福那邊以及楊涵寧的事情。
唐昱明顯的感覺到,黃寶德的聲音一下就大起來,「你說你們已經掌握了關鍵性的證據證明蘇慕儒是被陷害的?」
「黃主任,我們已經掌握了切實的證據,可以表明蘇市長是被人陷害的。舉報蘇市長的人已經被我們控制,她交代了被人脅迫捏造證據構陷蘇市長的事情。現在,我們正在去省里邊的高速路上。」
听那邊的聲音有些猶豫,唐天鴻又加了一劑猛料,「黃主任,而且根據她的交代,這個陷害案件不簡單,似乎,似乎和陳書記也有些關系。」
唐天鴻模稜兩可的提到了陳松威,他相信黃寶德這個老狐狸能明白他的意思。
案件不簡單黃寶德這個老狐狸自然是知道的,他在東陵市多年,即便是沒有證據也能夠猜到一些事情。不過他在東陵市已經日薄西山,最近人大的位置也呆不穩了,自然沒了旁的心思,也沒有實力再和陳松威斗下去,此刻驟然听到唐天鴻他們已經掌握了關鍵性的證據,而且還控制住了誣告蘇慕儒的人,不禁喜從心來。
也由不得他心中不高興,唐天鴻雖然說的模稜兩可,可是他這種老狐狸還是弄明白他要表達的意思,既然這麼說了,那就意味著陳松威也牽涉其中,而且還被牽涉的不淺。
他和陳松威是死敵,兩人內斗多年,陳松威的干淨不干淨他自然心里邊有本帳,不過以前之所以斗不過他,一來沒有關鍵性的證據,二來背後的支持者不夠堅挺,這才敗在陳松威的手下,現在有這麼個整倒陳松威的機會,他這個老狐狸自然不會放過。
而且陳松威倒了對他也是有好處的,不管誰任書記市長,他倒是被爭取的對象,在市里邊無論如何也不會像現在這麼尷尬。最起碼,到時候人大的位置他能夠穩穩當當的做好,沒有人能把他逼退到政協去養老。
又談了幾句,確定唐天鴻這邊確實已經掌握了關鍵材料,黃寶德心下暗喜。
「這樣,你們現在回便,東陵這邊已經把你們定性為畏罪潛逃,回來不保險,你們直接到省里邊找沈睿鴻副書記反應情況,我會和那邊聯系的……」又具體確定了幾點,這才掛斷電話。
蘇慕儒案明顯有著省里邊某人的背後推手,唐昱確定這件事,萬一到了省里所托非人,那他們不僅前功盡棄,還可能會有其他的危險。
沈睿鴻?唐昱記得這個人,93年的時候他是遼海省的黨組副書記兼常務副省長,不過為人過于剛硬,後來被調到中央差不多給閑置了,98年陳松威案的時候,還是他親自指示過徹查到底,這才查出了那個驚天的大案,向他反應情況倒是不會有什麼問題。
又握了楊涵寧的小手好一會兒,仔細的體會著觸感的滑膩,直到楊涵寧抽手而去,唐昱忽然又想到一個問題,既然陳松威在省里邊有奧援,他能在東陵市的高速路口設卡,自然也就能在省城的出口設卡攔住自己一行人。
這麼一想,渾身驟然驚出了一身冷汗。
「爸,咱們要換車,要馬上換車,不能開著這輛車去省城。」
看包括楊涵寧在內的三人都詫異的看著自己,唐昱就把自己的顧慮說了一遍,當然,他沒有說省城有人在暗中推手,只說保不準陳松威在省城的人脈動作起來,會讓省里邊某些人協助把他這個畏罪潛逃之人給扣留下來。
「他們很可能在高速路出口那邊設卡,最可能的就是,看到我們這輛帕斯特,不問青紅皂白直接扣下來然後移交給東陵市。回了東陵市那就是陳松威的地盤,說什麼都晚了。咱們這車現在太扎眼,很容易被盯上,所以咱們要換車。」
听唐昱這麼說,似乎也有些道理,萬一陳松威在省里邊的人脈真的很強大,也不排除真有這種可能。再者說,市里邊請市里邊協助抓捕實在算不了什麼大事,不用陳松威出面,市局隨便一個副局出面和省廳打招呼就能辦到。
雖然換車有些多此一舉還很麻煩,不過為了以防萬一,他們幾個還是決定換車。
把帕斯特停在緊急停車道上,他們幾個全部下了車準備搭便車。
高速路上想要攔下一輛車可不容易,人也不好直接到路中央去攔,那是找死,只能在邊上使勁的揮手示意。花了好長時間,他們四個人才在寒風中攔下一輛開往省城的大巴,也虧得唐昱和唐天浩的口才不錯,楊涵寧又足夠的養眼,在忽悠了好半天,費了一番口舌之後,他們終于還是花了兩百元的代價說服司機把他們捎到省城。
到了高速路出口的時候,他們幾個看到路邊一溜的警車鳴著警燈,已經有幾輛被攔下來停在路邊的帕斯特,唐天鴻三人暗暗出了一身的冷汗。要不是唐昱警惕心足夠,很有先見之明讓他們提前換車,只怕他們現在就要被那些人給扣下來成為籠中之鳥了。
直到他們四個人下車的時候還能听到那大巴司機在發牢騷,「看路卡設的那麼嚴卻幾乎不查就放行,這交警也學會偷懶了,這年頭……」
他自然不知道這些路卡是專門為了剛從他車上邊下去的幾個人設的,若是知道的話,不知道會不會拿了他們幾個去換獎金,公告上邊可是說的明白,若是提供線索也是可以獲得獎金的。
幾人下了車隨意找了家賓館住下,唐天鴻拿出大哥大要給黃寶德打電話,那邊唐天浩趕緊提醒他,大哥大出了東陵市就不能用了。
唐昱這才記起,這時候的大哥大還不能漫游,二叔在海南那邊用的是另一個號。
拿賓館的電話給黃寶德掛過去,告訴他賓館的詳細位置和電話,說定聯系好沈副書記的時候再把電話打過來。
他們是晚上七點鐘左右從東陵市出發的,在賓館住下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一點多了,听話筒里黃寶德亢奮的聲音就知道一直在等著這邊的電話。
「還以為你們出事了,掛了電話才知道他們這邊聯系了省里邊,讓省里邊部門協助在高速路口截住你們。我很擔心你們被扣下,再打電話就不通了。你們到了省城就好,你們要小心一些,不要被那些人發現。我已經聯系了沈副書記的秘書,不過今天已經晚了,估計要等明天早上沈副書記才能見你們,你們安心等劉秘書的電話,按他的吩咐做事。」說著又報了一串電話號碼。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七點多鐘的時候,已經等的心焦的他們才接到自稱劉秘書的電話,讓他們直接到香榭苑。
讓唐天浩和楊涵寧兩個人在賓館等著,唐昱和唐天鴻帶了楊涵寧寫下的材料,出門打了車往香榭苑趕去。
路上唐昱和老爸分析過省里邊有人在暗中推手的事情,從高速路出口時候的檢查唐天鴻就隱隱有些懷疑,再加上唐昱刻意的引導和提醒,唐天鴻也感覺到此事背後有別人在強力的推手,要不紀委也不會有那麼快的工作效率。這也讓他暗暗的起了警惕之心,路上又下車把電話打回賓館讓他們兩個換地方住,並約定了聯系的方式。
香榭苑是省里邊的高官的住宅區,安保措施相當嚴密,門口的都是荷槍實彈的士兵,平常人是進不去這種地方的,所以說,在中國的高官很少有人被不法分子謀殺。
唐昱和他老爸在門崗處等了十來分鐘的樣子,有個自稱劉秘書的人出來引他們進去。
唐昱他他老爸進來之後一直在客廳等候,沈睿鴻年齡不小,五十多歲的樣子,個不高臉上卻很是嚴肅,幾乎不見一絲笑容,神色中還隱隱透出的官威讓人很有壓力感。
「黃寶德給我打了電話,說你們有關于蘇慕儒案件的一些具體情況?這種事情,為什麼不直接遞到紀委,交給紀委和檢查組在東陵市的同志?」
話語有些嚴厲,透著一種責問的意思。顯然,他們這種不信任紀委工作的行為已經引起了這為副書記的不滿,不過表態這麼明顯讓唐昱心中還是微微有些奇怪,似乎沈副書記對他們的到訪不是很歡迎。
唐天鴻斟酌了一下,「沈書記。蘇市長的情況是有些復雜的,根據我們的了解,這個案件已經不僅僅是蘇市長的問題,而是涉及到市委書記陳松威,還有建材局謀劃陷害蘇市長的問題,所以我們才希望向您直接匯報。」
接過劉秘書遞過來的材料,沈睿鴻邊看邊問,「市委書記陷害市長?這怎麼可能?涉及到地方一把手,這話時不能隨便說的,你們說市委書記陷害蘇慕儒,也需要有證據才行,單憑這份材料是不夠的,至于你們所謂的人證,我看叫省廳過來接收一下。你們這些下邊的同志就是不喜歡按照程序辦事,出了事情就想著往省里邊捅。隨隨便便的懷疑一把手的工作,這可不是一個合格的員應該做的事情,有問題要向工作組的同志反映。你們不信任組織,組織怎麼能信任你們。」
這話卻是批評的意味居多,說完就轉頭吩咐那個劉秘書,讓他打電話叫省檢察院的人過來接收材料和人證。
至于他們所謂的人證,據說沈睿鴻是一步步從基層走起來的,自然對下邊的人會搞的小動作小把戲都一清二楚,顯然,沈睿鴻把他們也當成了那種玩手段的人。
看沈睿鴻的態度,唐昱和他老爸不禁暗暗心急,他們來的時候可沒有考慮到沈睿鴻會是這樣的態度,看來事情的進展沒有想象中的順利啊。
他們現在確認了省里邊有人推動蘇慕儒案件的發展,再把楊涵寧以及材料交到省檢察院手里邊,等到那邊走程序走流程的時候,那陳松威以及背後的人物有的是辦法讓楊涵寧不能開口說話或者翻供。
「沈書記,我們……」
「你不要說了,我是相信下邊工作組的同志的黨性和能力的,你們也要相信組織,相信工作組的同志,如果蘇慕儒是清白的,要相信組織會還他一個清白……」這就是完全是官場上的套路了,顯然心里邊已經有了決斷,不會再理這件事。
正說著,話語被上隱隱傳來碗碟掉地上破碎的聲音打亂,間歇著還有些小孩的哭鬧聲,唐昱注意到沈睿鴻臉上也有些小慌亂。
沈睿鴻表達出趕人的意思,那劉秘書已經準備送客,唐天鴻正一臉焦急準備最後爭取一下,看劉秘書一臉焦急的把手指豎在嘴邊示意不要說話,他這才看到,上一個五十多歲的女人正抱著一個小女孩下來,後邊跟著一個小保姆端著兒童用的小飯碗和女乃粉壺,
「語馨醒來就哭喊要媽媽要小姑,許是又做惡夢了,飯也不吃,我打電話讓人去接小芸回來了。」
「語馨,爺爺抱。」剛剛還嚴肅的表情在看到小女孩的時候一下煙消雲散不復存在,聲音也溫婉親近了許多,也剛才給人壓力的感覺大相徑庭,說著把兩手伸了過去。
唐昱卻睜著兩眼猶自不信的盯著那小女孩的臉,他記得她,記得她那張呆滯的盯著自己的小臉。
這小女孩不是自己重生的第一天在水中救的兩個人中的那個小女孩嗎?記得自己還給她做過人工呼吸,小女孩醒過神來還盯著自己看了好一會兒。
小女孩顯然也認出了唐昱,睜著烏溜溜的大眼楮使勁兒的盯著唐昱,也不理沈睿鴻伸過去的手,把剛剛還威風八面的沈副書記就這樣晾著。
幾人順著小語馨的目光看過去,恰好看到略有些手足無措的唐昱,唐昱也不想竟然在這里見到自己救的小女孩,而且還是沈睿鴻的孫女,這倒是有些驚喜了。
「哥哥抱,小語要哥哥抱抱。」
就在沈睿鴻詫異的目光中,小語馨剛剛還一臉苦大仇深的小臉就對著唐昱露出燦爛的笑容,還伸出兩只肉呼呼的小手對著唐昱搖搖晃晃,顯然是希望唐昱抱著她。
看小語馨驟然對唐昱表現出親近的意思,這可和這幾天來連連做噩夢的她往日的表現大不相同,連沈睿鴻都有些詫異的盯著唐昱,想看看這個小孩子到底有什麼魅力能讓自己的小孫女一見面就如此親近。倒是那個秘書機靈些,稍微一反應就明白過來,「你是救語馨的那小伙子?就是四號那天在中山公園把語馨和小芸從水里邊救上來的小伙子?當時語馨她媽媽還叫著謝你的,沒想到過去你就擠出人群走了。」
「當時剛出水有些冷,看她醒了沒什麼危險就出去穿褲子了,感謝什麼的倒是沒想。」
看沈睿鴻的夫人過來,唐昱感覺笑著小心把一臉興奮的小語馨接過來抱在懷里,這下,整個屋子里的人都能從小女孩咯咯的笑聲里邊听出她的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