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昔離房子還有一段距離時就听到大呼小叫的呼喝聲,里面正賭得熱火朝天。
連個把風放哨的都沒安排,這些人的專業性比起林虎那幫人差得太遠,不過倒讓顧昔放心了不少。
伸手拍了兩下房門,里面瞬間靜了下來,一個警惕的尖細聲音喝問道︰「誰?!」
「來送錢的!」顧昔提高了聲音回道。
漏風的板門從里面被打開一條縫,一個三十多歲的精瘦男子臉色不善地打量著顧昔,眼中露出濃濃的狐疑,「你是誰?杜老板不說明晚付錢嗎?」
顧昔朝他晃了晃手里的紙包,笑眯眯地道︰「早點給你們錢還不高興?」
「也對!」精瘦男子撓頭,咧嘴嘿嘿一笑,回頭朝房里喊道︰「老大,杜老板派來送錢的!」
「讓他進來!」是那道尖細的聲音,顧昔心知說話的應該就是那位虎頭了。
精瘦男子聞言便閃身讓開了一條口子,顧昔側身鑽了進去,飛快地掃了一眼不動聲色地將房子里的景象收入眼底。
這排房子是個長筒套間,在外面瞧不清里屋的情形,外面空蕩蕩的房里擺放了幾把椅子和破沙發,飯盒、空酒瓶仍的滿地,房間中央有張斷了條腿用幾塊碎磚頭墊著的桌子,坐在周圍的四個人手里還拿著撲克牌,各自面前都堆放了些小額的紙幣。
還有四個人或站或坐圍在旁邊觀戰。
而此刻,八條精悍的漢子視線都集中在他的身上,目光或貪婪或喜悅,加上身後開門的就是九個人,看來顧鈞吾兩人和另外兩個都在里屋。
被這麼多大老爺們兒盯著,顧昔也有點發毛,咳嗽一聲壓著嗓子粗聲道︰「虎頭老大呢?送錢的來了!」
里屋里緩步踱出個瘦小的中年漢子,身高頂多一米七,比剛才給顧昔開門的那人還要瘦,眼中精光閃爍,在顧昔手里的紙包上掃了一眼,「小兄弟怎麼稱呼?既然是送錢為什麼杜老板事先都沒有打個招呼?」
顧昔心知這位應該就是虎頭了,腳下朝他走去,嘴里笑道︰「我就納悶了,有錢收還這麼多問題……」
「站住!」虎頭忽地一聲厲喝,呼啦一下子幾個漢子跳起來將顧昔團團圍住,虎頭陰沉沉地盯著顧昔,「把話說明白點!」
顧昔倒是沒想到這家伙會如此謹慎,從資料庫里獲得的格斗擒拿的手段經過了昨天的實踐後讓他信心大增,雖然現下對方的人數比較多,屋子里狹窄的空間也不利于躲閃,不過他還是自信能在付出較小的代價後快速解決掉這些人。
可問題是自家老爸在對方手上,對方還有一個人沒露面,顯然就守著人質身邊防備發生意外……
「虎頭老大,我可從沒說過是杜老板派我來的!」顧昔歪頭透過身前兩人之間的縫隙望向叉腰挺立的虎頭,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
虎頭臉色驀地一變,變戲法似的往腰後模了下,手里便多了把一尺多長的彎角尖刀,「的到底是什麼人?!」
里屋傳來一陣急促的嗚嗚聲,哪怕是被塞住了嘴巴不能說話顧昔也立刻認出了是自己老爸,顧鈞吾想必也是听出了他的聲音才會如此急切。
「啪!」的一聲脆響,里屋有人壓低了嗓子的惡狠狠的聲音傳進顧昔耳中,「老實點!再敢出聲老子弄死你!」
顧昔的眼角劇烈地跳了幾下,提著轉頭的手也緊了緊。
圍著顧昔的眾人刀棒在手,虎視眈眈地盯著單薄的顧昔,就等著老大一聲令下便一擁而上收拾這個不知死活的家伙。
「我是為了你手上那兩人來的,請你出手的人給什麼價,我翻一番,請虎頭老大高抬貴手,放了他們。」顧昔的神情語態十分誠懇,繃緊的身體卻做好了隨時出手的準備。
虎頭眼神陰鶩地盯著顧昔,面色變幻不定,拿捏不準顧昔的來頭他真不敢輕易動手。
這票買賣干到現在就等著買家付款了,誰想到半路突然殺出個競價買人的來?
杜老板給的價碼是十萬,活計也簡單︰抓兩個人藏起來,什麼時候放人再听他的指示。
顧昔說把價翻一倍,那就是二十萬,這個數字對虎頭可不是小數目,就算他那些手下听見也都露出了意動之色。
「我可是很有誠意的!」顧昔見虎頭猶疑,強調了一句,「那個杜老板給多少錢?」
虎頭嘴唇翕動了一下,從牙縫里擠出了個數字︰「二十萬!」
「哦,那我出四十萬好了!」顧昔毫不猶豫地道。
這下子圍著顧昔的一幫子人都忍不住望向自家老大,虎頭咳嗽了一聲,「這個,受人錢財、忠人之事……」
先前給顧昔開門的精瘦漢子叫道︰「老大!杜老板還沒給錢,這事兒也不能算咱們違約,現在不都興拍賣嗎?價高者得嘛!」
眾人紛紛點頭,出來混的說到底還不是為了個錢字?誰會嫌錢多咬手不成?
這就是一錘子買賣,又不是開飯店的,難不成還想拉住回頭客?
虎頭緊了緊拳頭,深吸一口長氣,沉聲道︰「好!只要朋友你拿出四十萬現金,我們兄弟立馬放人!」
視線便轉到了顧昔手上的紙包,怎麼看也不像四十萬的樣子,難道是美金?
「我現在沒錢……」顧昔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先打欠條行不行?」
他沒撒謊,渾身上下就只有臨出門時老媽給的兩百塊錢。
「!」攔在顧昔面前那個粗壯如黑鐵塔的漢子伸出蒲扇似的大手朝顧昔的領口抓來,「的找死來的?!」
「黑子,等等!」虎頭氣極而笑,喝止了蠢蠢欲動的手下,眯起眼楮陰狠地盯著顧昔,冷笑道︰「小子,合著你是故意來消遣咱們兄弟的?」
「虎頭老大威名遠播,我是帶著百分之百的誠意來的!」顧昔被那黑大漢揪住了衣領,神色卻依舊平靜,語氣淡淡地道︰「至于那四十萬,冤有頭、債有主,這筆錢不該我出。」
「哦?那我該找誰要?」虎頭緩緩問道,眼神閃爍不定,十一對一,可他在這個瘦弱的後生仔的臉上看不出一丁點緊張害怕,身上也不像藏了火器的樣子,真不曉得他有什麼依仗,氣定神閑的樣子倒好像自己這邊是弱勢的一方似的,越發拿捏不準對方的來頭。
南關區人心彪悍不是空穴來風,前文說十幾年前有祖樁屠夫因口角操刀殺人的案子曾轟動一時,而虎頭正是那位屠夫,姓于,大名就叫虎頭。
因雙方都有過錯,于虎頭又有自首情節,最後只被判了個誤傷,蹲了十年大牢,這十年父母雙亡,老婆也跟人跑了,他出來以後因手上有過人命,人人都怕他幾分,也難找工作,于虎頭把心一橫,索性混起社會來,幾年下來竟讓他打下了不小的威名。
江州道上提起南關虎頭,說不得都要挑起拇指贊一聲「是個狠人!」叫人捅出腸子還能面不改色,一手兜著腸子,一手提刀繼續拼殺。
只有于虎頭自己知道,十年大獄坐得家破人亡,也把他當初那點膽氣消磨干淨了,十年前他敢熱血沖頂拔刀殺人,自己背了行李去公安局自首,可現在他頂多就敢干點欺行霸市的勾當,這一票買賣也是實在缺錢急用,和買家再三確定只綁人不害命,咬牙跺腳才下了決心。
他怕死,也不想再進監獄,因為他要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