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真是來應聘的嗎?
大會議室里的人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就算是感覺再怎麼遲頓的人,也能感覺得到這個叫做崔精成的年輕人語氣中的火藥味兒,其態度,與其說是和金鈺瑩討論對棋局的看法,倒不如說更象是來砸場子。
陳淞生微微皺起了眉頭——活了這麼一大把年紀,和人打交道的年頭絕不能算短了,可在他的印象中,還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狂妄,竟然敢當面質疑評委能力的應聘者,就算是年紀小,火氣大,好面子,愛表現,未免也還是太過了些吧?
「年輕人,火氣不要那麼大嘛。評棋講棋,觀點看法不同是很正常的事,所謂言者無罪,听者有心,多听一听別人的想法,對開拓自已的視野不是也有好處嗎?」陳淞生發言勸道,他不想讓這個崔精成再鬧下去,不然,這個招聘選拔會的氣氛就變了味兒,沒法兒開下去了。
「對不起,我知道您是棋壇前輩,德高望眾,學識過人,所說的都是金玉肺腑之言,讓人受益匪淺,不過話說回來,正因為您的身份擺在這里,所以處理問題時更要講求原則,保持公正,我現在正非常誠懇的向兩位小姐討教問題,您不覺得兩位小姐應該正面回答嗎?」
崔精成表面禮貌,實則更加無禮,在招聘會現場,金鈺瑩和陳見雪此時的身份是評委,正常的稱呼應該是叫‘老師’或者‘女士’,‘小姐’?這里又不是天上人間!
「嗨,你這個小子,怎麼這麼沒有禮貌!」
老金頭兒氣壞了,他是上了年紀的人,對‘小姐’之類的稱呼本就非常反感,覺得那是在風月場所從事不道德職業的女人才有的稱呼,現在,台上的那個小子居然以這樣的稱呼叫自已的孫女兒,實在是太不象話了!
「爺爺,不要生氣。」
金鈺瑩也是氣得臉色發白,不過她要顧全大局,不能讓這個人把招聘會搞砸了。
「是呀,金爺爺,這家伙根本就是來搗亂的,您發脾氣,就上了他的當啦。」陳見雪也忙著勸道——招聘會上,評委和應聘者當眾吵了起來,傳揚出去,還不得被業界同行笑話死?
被兩個人死勸活勸,老金頭兒這才忍了下來沒有發作,但余怒難消,恨恨地瞪著崔精成,要不是還在開著會,他真有想沖過去給那小子兩腳才解氣。
台底下亂亂哄哄,台上邊崔精成卻是非常得意,「兩位小姐,我在等待您二位的回答。讓別人總這樣等著,這不是很不失禮的行為嗎?」語氣中帶著幾分輕浮,越看越是象來搗亂的了。
「崔先生,對您的問題我覺得沒有回應的必要。如果您覺得您的想法是最好的,您大可以那樣認為下去,我尊重您的個人觀點,無意改變您的想法,這樣的回答還滿意嗎?如果您覺得滿意,就請離開講台,下一位應聘者還在等著。」金鈺瑩壓抑著心中的怒氣,以盡量平緩冷靜的語氣說道。
「這也算是滿意?你在教學生下棋是就是這樣的態度嗎?呵呵,有意思,真為你的學生感到悲哀,居然攤上這麼一位不負責任的老師。」金鈺瑩已是息事寧人的態度了,但崔精成並沒見好就收的意思,現在所說的話,已經是果的人身攻擊了。
「你!」金鈺瑩氣得要瘋,天底下怎麼還會有這麼不講道理的人!
陳淞生涵養再好,也沒辦法看的下去了,他算是明白了,這個家伙肯定不是真心想當棋勝樓的講師,十有是故意鬧事兒,給棋勝樓添堵來的。
「夠了,你可以走了。不管你水平有多高,總之,棋勝樓不歡迎你這樣的人。」老頭子怒道。
‘還不快滾!哪兒來的混小子,不知天高地厚,跑來這兒撒野!’
‘一點做人的道理都不懂,還想當講師,死去吧。’
這里是棋勝樓,觀眾大多是棋勝樓的棋迷,陳淞生這一表態,那些棋迷還不是站在他這一邊,紛紛斥責崔精成的無理。
‘店大欺客是不是?人家提問,為什麼不敢正面回答?’
‘棋勝樓那麼牛呀?連讓人說真話都不許呀?’
支持崔精成的聲音也響了起來,回頭一看,大約只有七八位,聚集在會場的中間位置,人數雖然不多,嗓門兒卻是特別的大,其中還有一位掏出手機開始拍照。
「這幫家伙兒哪兒來的,怎麼以前都沒見過?」老金頭兒沒事兒喜歡在樓下轉悠,常來棋勝樓的人少有他不認識的,而那幾個聲援崔精成的人他卻是一點兒印象都沒有。
亂了,全亂了,陳淞生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樣的程度,看那幾個人分工明確,賣命吵鬧的樣子,顯見是早有準備,心里馬上明白過來,眼前發生的這些不是偶然的意外,而是蓄意安排的攪局!
是誰想要出棋勝樓的洋相?
「呵呵,听到沒,讓我從講台上下來容易,但之前,我需要一個明確答復,我所說的構思有什麼不對?如果不對,你們有沒有更好的方案?如果有,就請說出來,如果沒有,同樣也請說出來,難道說句‘對不起,是我們無能’就那麼的困難嗎?」有人支持,崔精成更加張狂,連表面上的文章都不做了,這是明目張膽的打棋勝樓的臉!
「哎,你這個人是不是在故意搗亂?剛才說過了,對棋局有不同的看法是很正常的事情,你這麼說算是什麼意思?」陳見雪氣得站起來叫道。
「有不同的看法是很正常,但不同的看法必然存在著高低優劣也是事實,剛才你旁邊的這位小姐說我的構想不好,所以我想請她提出一個好的方案不是很合理的要求嗎?金小姐,從剛才開始,我就一直在說‘我正在等您的答案’,為什麼過了這麼長時間,就是等不到呢?如果你痛痛快快把我需要的答案講出來,又何至于鬧到現在的地步?好,既然你不想回答又或者不能回答,我也不勉強,只要你當著大家的面,說一聲‘對不起’,我馬上就離開這里,OK?」
崔精成不屑地撇了撇嘴,故做瀟灑的聳了聳肩膀。
開玩笑,故意鬧事兒,還叫對方道歉,這也欺人太甚了!
金鈺瑩的臉色氣得鐵青——實戰藤澤俊秀走出的招法這個家伙都不認可,自已能有什麼辦法?棋局進行到那個局面時,白棋本來就是難局,如果說靠下做戰後的形勢不利,那也是先前招法存在問題,靠下這步棋本身並非錯招,藤澤俊秀是日本很有名氣的九段高手,自已想出來的招法難道會比他的實戰更高?崔精成這不是在故意刁難又是在干什麼。
「呵,怎麼?不說話呀?能答就答,答不上來就道歉,金小姐是吧?我的時間也很寶貴呢。」
見金鈺瑩答不上來,崔精成越發的張狂。
金鈺瑩緊咬嘴唇,又氣又急——難道自已組織的第一次活動就這樣被毀了嗎?
道歉是絕無可能,但拿出一個比實戰和對方提出的構思更好的方案自已又做不到,怎麼辦?難道就這樣耗下去嗎?
「有什麼好爭的。本就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構思。」
混亂之中,一個淡淡然的聲音卻顯得分外清楚。